“施格兰”变脸 文/本报记者 古建祥 近段时间，在三峡库区腹心地带的忠县，有一个名叫三叉湾的地方，再度成为关注的焦点。 三叉湾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可是它近几年却频频见诸报端，成为中外媒体和地方父母官的常用词。 因为这里建起了一个柑橘培训、种植基地，其技术和品种均号称全球最先进。 投资这个项目的是世界500强企业之一的美国施格兰公司。 三叉湾此次再度受人关注，是因为美国施格兰与法国威望迪环球公司的兼并。兼并后的公司不再包含施格兰公司三大支柱产业之一的纯品康纳柑橘项目，也不再经营果汁的生产加工。 而此时的忠县，通过三四年的努力，已经有3万多亩土地变成了果园，今明两年就进入挂果期。 迎接500强老总到来的红地毯铺了100多米 (小标) 2002年12月29日，伯良发站在果实累累的示范园边，回忆起培训中心开工时的火暴场面。伯良发是忠县新立镇文笔村2组人，他家的土地绝大部分已经被施格兰柑橘技术中心征用。 1998年5月8日，施格兰柑橘项目破土动工。 在以种粮养猪为经济发展主要结构的忠县，来了一个“世界500强”，要带领大家掌握当今世界最先进的种植技术、种植当今世界最优秀的柑橘品种，走出一条“公司加农户”的致富之路。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一个重磅“炸弹”。 出席开工仪式的除了施格兰公司、忠县和市有关领导外，还有来自邻近乡镇的农民们，附近的几个山包都站满了人。新立镇辖区内的几所中小学的鼓号队全部出动，早早的在路边列队相迎。 伯良发说，那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当天到场的至少有2万人。 当施格兰公司懂事长博富文先生宣布技术中心正式开工时，农民们的心也就像那爆发而起的山炮一样激荡起来。在他们眼前，立即展现出成片的果园，金黄的果实缀满枝头的美丽图景。 那不是果园，那是一条撒满黄金的脱贫致富的康庄大道。 对于说服施格兰落户忠县的艰难过程，县人民政府副县长赵应明更是感慨良多。 当忠县得知施格兰意欲在三峡库区建立柑橘基地时，主动出击，全面推介忠县种植发展柑橘的优越之处。 在博富文先生同意到忠县实地考察时，忠县人民更是拿出了迎接贵宾的最高礼节。据赵应明介绍，仅用来迎接博富文先生下船的大红地毯就有100多米。自发到忠县码头迎接的群众就有三四万人。隆重而热烈的场面令走遍全世界的博富文老先生大为感动。 当然，忠县良好的土壤气候、长期的柑橘种植传统，也是促使施格兰落户当地的重要客观原因。 而来自施格兰公司中国代理的重庆施格兰企业发展有限公司吴总经理的说法是，施格兰还特别在意忠县是一个移民大县。能够全程参与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为这一工程的移民工作出力，帮助贫困地区的移民早日脱贫致富，也是施格兰落户忠县的主要原因。 在美国施格兰公司与重庆市人民政府达成的备忘录里，施格兰作出三项承诺：无偿提供柑橘种植技术、种苗、援建技术培训中心，提供1000万美圆长期贷款建设基地果园，美方投资70%建设果品加工厂。 不愿种树，农民摸黑把挖好的田缺堵上（小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忠县的领导们体会到，动员农民弃粮种树并不比动员施格兰落户忠县松活。 忠县是传统的农业大县，农业经济一直是种粮养猪的二元结构。忠县虽然有长久的柑橘种植习惯，可都是不成规模的零星种植，品种单一，品质不高，效益很低。 尽管如此，当农民们听说又要调整结构，“一寸不留”的成片种植果树时，仍然十分抵触。 因为，农民们不止一次的吞咽了“调整结构”的苦果。 80年代全民种青麻，县里还建起了苎麻加工厂、印染厂。一时间，山上山下全是青麻，价高时卖到每公斤20元。好景不长，青麻价格一路下滑，最后是无人问津。农民自然是铲掉青麻，加工厂、印染厂也应声倒闭。 90年代大种梨树，结果是新生镇梨多成灾，有的人用梨喂猪，有的则任其烂在土里。 种桑养蚕更是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搞得农民今年满山载桑，明年成片毁桑。 现在好了，要农民种美国的柑橘了。农民能不抵触吗？ 干部们说了，美国柑橘一年成才、两年挂果、三年盛产，而且一年四季都有果实成熟，品质也好，亩产量可以达到3000千克。如此一算，即使每千克售价1元，其效益也是现在种粮的好几倍。美国柑橘除了适合鲜吃，更是果汁加工的上等品种。 果树挂果前的三年，农民收益由三个“一点”来保证：果园建设时期，农民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打工，从公司获得报酬，比如平整道路、挖坑植树；果园里间种矮杆作物；外出务工。 不但如此，施格兰还带来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种植技术、顶尖的饮料加工厂。种树时，除了土地，不需要农民出一分一厘。公司和农户还签下合同，农民生产的果实保证有人收购。 眼见为实，为了让农民看到美国柑橘的模样，施格兰在新立镇的三叉湾开辟了示范果园，如今已经满山是果树、满树是果实。 尽管农民看到了葱郁的果树金黄的果实，要他们不留一锄地的种植果树，难度还是很大。 2002年12月31日，友谊村党支部书记马成林、村委会主任周成法站在一座高山上，扶着新植的一棵碗口粗的黄桷树，指着四周的山坡说，那些都是村里的果园。2001年6月栽种的果树今年已经试花。话语之间，两位老人流露出的是自信和成就感。 而就在一年前，两人为动员大家种树可是磨破了嘴唇跑断了腿。有人抱着自家土里的原有果树，死活不让砍掉。有人硬缠着工作人员，死活不让放线。有人在夜深人静时，摸黑把挖掉的田缺堵上。 当然，需要磨合的还有中美双方的专家们。仅仅为了每亩地栽种多少棵柑橘树，双方就进行了多次考证、讨论。美方坚持30棵，中方坚持50棵。最后结合当地土壤气候以及种植传统，经过反复的科学论证，定为每亩33棵至40棵，最多不超过45棵。 如今，忠县涂井乡友谊村的1700多亩土地已经全部成了果园。大的果树已经有酒杯那么粗。曾经十分抵触种植柑橘的马和贵说，施格兰的柑橘的确长得又好又快，头一年栽下的果树第二年就试花了。心有疑惑的他偷偷的留了几朵花挂了几个果子。几天前，他经不住诱惑的摘下一个半熟的果实尝了尝，味道硬是好。 据介绍，到目前为止，忠县用在果园基础建设方面的投入已经达到8000多万元，已经种植了3万多亩柑橘，今明两年将进入盛果期。再过三五年，忠县的果农将达到15万人之多，涉及全县14个乡镇（其中有11个移民乡镇）,推广面积将达到6.5万亩，年产柑橘18.5万吨。 就在干部和农民们望着累累果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时，出乎预料地传来惊人消息，世界500强施格兰被兼并了。 施格兰“抛弃”了远在异国的亲家（小标） 2000年，美国施格兰公司与法国威望迪公司合并。施格兰公司将经营果汁加工的纯品康纳柑橘项目出售，新的公司主要经营娱乐业，不再从事果汁饮料的生产加工。 也就是说，施格兰公司“抛弃”了纯品康纳。 忠县方面得知此事，大为震惊。要知道，当初政府只和施格兰公司签定了一个备忘录。而备忘录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中方没有任何理由要求纯品康纳接手这一项目，新的威望迪公也司没有任何义务接替施格兰的担子，继续柑橘项目。 如果这样，刚刚起步的技术中心、示范果园将成为“半拉子”工程，果汁加工厂也将成为一个泡影。 如此一来，那成片改造的果园怎么办？结出来的果实怎么办？ 忠县把这个紧急情况及时向重庆市政府作了汇报，重庆市政府又迅急将情况汇报到国务院。此事很快引起了朱熔基总理的重视并启动了外交程序。重庆市政府时任市长蒲海清也给合并后的威望迪公司董事长兼首席行政长官梅西耶先生去信衔接。 2000年10月16日，梅西耶在回信中郑重承诺，新的威望迪公司将继续原施格兰公司的工作，支持施格兰.三峡柑橘（忠县）项目的顺利实施。 回忆项目的进展过程，忠县强烈的意识到，和国际大公司打交道，除了要充分考察对方的具体情况以外，更要注意及时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文件。而至今，忠县和施格兰、威望迪达成的依然仅仅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备忘录。 随后，几乎与美国施格兰公司一同进入忠县，一同介入柑橘项目的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迅急启动了柑橘加工厂的筹建工作。 从记者了解的情况看，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和忠县也还没有达成什么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文书。 有的仅仅是果农和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的一个合同。 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合同呢？ 合同的兑现与政府的约束（小标） 为了保证农户和公司的权利与义务，双方签订了生产收购合同。 2002年12月31日，记者在忠县涂井乡友谊村见到一份只有鲜章没有签名的合同样本。据村支部书记马成林介绍，村里的果农都和公司自愿签署了这个合同。 记者当即请在场的几个村民拿份合同来看看，大家笑着说，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一下子不好找。 在这份名为“柑橘栽培果实回收合同”的合同里，甲方为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乙方为果农。合同对种植柑橘的品种、质量，果实回收及价格，甲乙双方的责任和权利，保证措施及违约责任等作了明确的约定。忠县人民政府柑橘产业化办公室和当地乡（镇）人民政府为鉴证人。 果农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份合同的呢？ 马成林说，合同条款的议定有果农参加，合同的内容体现了公平合理的原则，合同也是由果农和公司直接签定的。果农马和贵对此则大不以为然。马和贵说，合同条款只是约束了果农，没有约束公司。他担心的是，公司是不是能够及时收购果实，给出合理公平的价格。 而其他果农则并不十分担心，马和发一家六口，种了312棵果树，只剩下几丈地种蔬菜。马和法说，从发动种柑橘到现在，每一个环节都有政府出面，种植销售合同上还有政府的大印，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吧。 大伙笑着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会向政府求援，政府不会不管吧。马和法说，他们可都是冲着政府的大印去的，没有政府的印章，他们是不会签合同的。 不过，果农们的担心好象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他们听说中美（中法）双方，政府和公司双方并没有签定什么法律文书。也有人说，好象政府不便和公司直接签定这方面的合同。而自己和公司的合同里又有政府作见证人，如果公司和农户任何一方真的不能履约，政府拿什么去约束呢。 我们的喜悦谁来同享？（小标） 和记者站在葱郁的柑橘园里，果农们一个个都显得喜笑颜开。一位果农双手托起一个“自己偷偷留蓄”的果子，非要记者“留此存照”。 马和法说，刚种柑橘时，的确很担心。不知道这树能长成什么样，结出什么果。现在好了，放心了。果树一年就有酒杯那么粗，一年就试花，能结果，而且味道不错。 边上有人说，管他建不建加工厂，我们这里的柑橘是全县最早投产的，到时候肯定能够卖好价钱，鲜销（鲜果销售）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全县已经种植了数万亩柑橘，还有很多乡镇正在着手建设果园。出于果汁加工的需要，忠县柑橘并不只是一个品种，收获期也各不相同，一年四季都有果实成熟。如此一来，鲜销不但终将受阻，也不是发展柑橘产业的初衷。 加工厂不建不行。谁建？ 业界专家分析，果汁加工是一个科技含量很高，资金投入很大的产业，没有从业经验和自己的品牌，仓促上马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新的威望迪公司已经没有了果汁品牌，自己不大可能投资建设加工厂。 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有的仅仅是柑橘栽培种植方面的专家和实践，能够在短时间内熟悉果汁生产加工吗？ 专家们又说了，农业项目在前期是需要大量投入的，只有在成品加工过程中才能获取回报。也就是说，没有哪一个企业愿意放弃或者对成品加工的美好前景视而不见的。 那么，忠县的柑橘是否已经让投资者和业界青睐呢？ 答案是肯定的。 重庆现代柑橘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厚久介绍说，现在还没有到建设果汁加工厂的时候。建设果汁加工厂的一个前提是，鲜果的投产面积必须达到2万亩以上。这个时间大约在2004年至2005年。几年来，他们的公司从来都没有放弃果汁生产加工的计划，即使本公司不直接从事果汁的生产加工，也会引进其他世界先进的果汁企业来接手这个工作 。目前，纯品康纳已经介入进来。 重庆三峡建设集团忠县柑橘有限公司副经理欧阳（王禹）章则说，他们的公司已经完成了建设果汁加工厂的前期工作。厂址就在三叉湾一个叫桐子丘的地方，占地300亩左右。元旦前夕已经完成了征地工作，估计春节过后就能够开工建设。 而另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是，北京汇源已经在万州开工建设果汁饮料加工厂，其设计年消化量为100万吨。行家们分析指出，即使没有企业建设新的柑橘加工厂，忠县的柑橘也可以卖给汇源。 总之，忠县柑橘是不愁销路的，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引起生产商们对柑橘果的抢购。 而果农们则希望尽早看到一个明确的结果——究竟由谁来加工他们的丰收成果。 但愿，用不了多长时间的等候，重庆主城区的人们就会在下午喝上忠县当日上午生产出来的果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