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先

　　“挑战极限”

　　即使不是惊人之举，也必作惊人之语，这是一些记者的职业病。近期媒体流行的“挑战极限”便是一例。

　　“挑战极限”的有吗？如有，那就是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烈焰中七七四十九天，毫发无损，还炼出了火眼金睛。与车迟国国师斗法，仅跳入滚开的油锅竟如洗温水澡一项，就足以构成新闻。当年如有记者写出《孙悟空挑战生命极限》，定可夺得彼时全球新闻一等奖。

　　然而这“挑战”的是神猴而不是人。肉身凡胎的人呢？我看这“极限”是万万“挑战”不得的。何谓“极限”？就是最高的限度，是不可能再超越的界限，凡能超越的都不是“极限”。“极限”而能“挑战”，就如同牢不可破的盾偏遇无坚不摧的矛。

　　奥运会是全人类最高级别的竞技场，各项纪录令人望而生畏，而每当有人突破原纪录创下新纪录时，奥运新闻从不称他们是“挑战极限”。任何新纪录都称不上“极限”，因为称某项运动纪录达到“极限”，无异于断言这纪录将万古不破，再被刷新岂不成了笑柄？因而奥运史上从没出现过一位挑战极限和超越极限的运动员。

　　可我们每当有一次略带惊险色彩的“壮举”，抑或为申报吉尼斯纪录而进行的一项表演，举办之前，媒体就大张旗鼓地宣扬为“挑战极限”。日前那位高空走钢丝的“王子”，就是在“挑战”并“超越”极限之后，笑嘻嘻地走下地来。可见如今“挑战极限”的，不过是在油锅加热到能使皮肤发红就跳将出来，而且说不定还故意留下点余地，以备日后再次“挑战”。

　　“极限”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一明，就会明白体能和生命力接近“极限”者已属顶级英雄。敢于“挑战”者是不自量力的狂人，声称“超越极限”者，不是不知“极限”为何物，就是大言欺世。

　　“零距离”

　　“零距离”接触呢？这连七十二变的孙大圣也会为难。虽然他可变作一只飞蝇，不吃不喝不睡，寸步不离地追踪下去，将被追踪对象的工作、休息、娱乐、桑拿、入厕、做爱、说梦话一一记录在案，可这对象没做没说，只在头脑里想的，却会难住他。但这却难不住某些记者，据称他们能与报道对象“零距离”接触。

　　就算这些记者的本领胜过孙悟空，达到了“零距离”又如何？“距离”之近莫过于夫妻。可一些明星夫妻由恩爱到反目之后，他们追忆往昔的畅销书，你若只看女星写的，就会对男星横眉；若只看男星写的，又会对女星侧目；如果都看了，你的眉眼就不知怎么办才好。你就会明白“零距离”的文章也未必靠得住，何况是旁观者。连聪明绝顶的苏东坡与庐山“接触”到“零距离”，也会发出“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慨叹。记者只要与报道对象多接触，写出的报道客观公正，不虚美，不厚污，就是上乘之作，是不必用“零距离”来唬读者的。

　　“挑战极限”、“零距离”流行于媒体，无非是要吸引以至争夺读者的“眼球”。在豪华包装盛行的今天，这些媒体为有竞争力想朴实无华都难。不过，读者倒有个修正的办法，就是读了这些唬人话之后，打个折扣，将“挑战极限”读成不到极限，把“零距离”看成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