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日上午，从巴黎飞往上海的一架民航班机在经过上海沈港村上空时，两名外国人从飞机上坠落，并在落地后死亡。这两人为何突然从机上坠落？他们是什么身份？这对法航以及浦东机场有无影响？《21世纪环球报道》就此进行了调查。

　　“轰的一声，跑过来一看，两条白生生的人腿，我吓得直抖！差一点就没命了！”1月23日下午6点半，尽管此刻法航客机在这里上演的坠人事件已经过去了近7个小时，许荣华

向《21世纪环球报道》描述当时经过时依然惊魂不定。

　　“飞机上掉下两个洋人！”

　　1月23日上午10点55分左右，正在执行巴黎飞上海任务的FA112航班飞经沈港村上空，缓缓放下起落架，准备降落在浦东机场，许的老母亲丁秀林正在自家的老屋里准备午饭，许则在屋后做上海人爱吃的腌咸菜。

　　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大坨黑糊糊的东西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击穿屋顶，结结实实地砸在厨房灶弯里的柴禾垛上，烟尘腾空而起。几乎是同时，屋外也传来一声闷响，另一个巨物也砸在10米开外的橘树丛里。直到烟尘散去，两条人腿从砖石和瓦片中露出来，几乎被吓呆了的许荣华才发现从天而降的竟然是一具尸体，听到巨响赶过来的众人随之发现，掉在橘树丛中的巨物也是一具尸体。

　　“当时我母亲一分钟前就站在这里淘米，只差一点！万幸没有伤着人！”许荣华对记者比划的位置距离尸体坠落点不到两米。“从飞机上掉下来的两个都是洋人！”许荣华的妻子在旁边以肯定的态度补充道。尸体是男性，脸上已经冻成了深黑色，但从腿的肤色看，估计应该是白人。

　　而且两个人穿的衣服一模一样，似是机场工作服之类。

　　许荣华反应过来后马上拨打了110报警电话，南汇警方、上海市警方迅速赶到并封锁了现场。“开始他们还不敢相信，从飞机上掉下来了外国人，这种事情太稀奇。但后来来了很多警察，南汇、浦东、上海市公安局刑警803总队都赶来封锁现场。”

　　下午4点，上海法国领事馆两位工作人员赶来现场，“警察好像一直在等他们来辨认尸体身份。他们来了现场后，好像是翻看了尸体衣服上什么标志，还是口袋里的什么东西，基本确定是法国人。然后尸体就马上被运走了，警察随后也解除了封锁。”几位目击者说。

　　围观者表示，下午前后有数十位媒体记者闻讯赶来，但大多未被允许进入现场，只能在远处拍摄照片。

　　据称，两具尸体已经被运到南汇公安分局，等待进一步调查。“当时有数千人围观，不过外面的人都进不来，一直等到5点半尸体运走，现场才解除封锁”，许荣华对记者说。《21世纪环球报道》从上海市公安指挥中心得到的信息也证实了许的说法。

　　许荣华一家是上海南汇县老港镇沈港村二组村民。这一带空域是浦东国际机场诸多航班降落的必经航线，距离上海市区约60公里，向东3公里就是东海。按照浦东国际机场和华东航空管理局的飞行规定，所有准备着陆的飞机都要在此处变换航线，由南向北下降进入机场。

　　记者驱车赶到现场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借助灯光，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许荣华这间老屋的房顶靠近右侧部位有个约2平方米大小的长方型窟窿。进到屋子里面，记者看到屋顶破洞正对应着厨房灶台，地面散落着砖瓦碎石，一片狼藉，堆放的柴禾也已经散落一地。

　　在屋子旁边的橘子树丛中，几位目击群众带记者指认另外一个尸体坠落点，也许是因为橘子树的顶托作用，记者没有发现坠落处地面上有非常深的撞击坑，浅浅的痕迹已经被密集杂乱的脚印所淹没，部分目击者所称的血迹在昏暗的手电筒灯光中几乎难以辨别。

　　许荣华在浦东新区工作的儿女听到消息后也纷纷赶回老家，许的大儿子杨先生对记者表示，出了这个事情对家里打击很大。“主要是老人，遭受了这么大一个惊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警察把尸体抬走时，我们放了几挂鞭炮，驱邪！”。

　　已经82岁的丁秀林坐在堂屋边上，记者注意到她一直浑身哆嗦不发一语。家人说，由于受到惊吓，老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开始缓过劲来的许荣华则向记者抱怨，老房子被死人砸了这么大一个窟窿，显然已经不能住了，纷至沓来的围观者数以千计，也使他家里的橘子园和菜园受到很大破坏，这些损失如何弥补？希望记者能代为向政府反映。杨先生认为，这些最好由政府出面，由航空公司负责。

　　记者结束采访准备离开坠落事故现场时，除了头顶上不时飞过的航班外，村庄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许荣华的家里还是灯火通明，受到这个惊吓后，全家已经从被毁的老屋搬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处住宅居住。

　　他们是偷渡客？

　　《21世纪环球报道》记者在下午4点赶赴现场时，曾通过电话向浦东国际机场几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询问此事，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有此事。

　　而在记者7点半从现场返回后，浦东机场方面已经宣称从法航班机上摔下的两人是从行李舱爬出，随后从飞机起落架处摔下的。由于以前也曾发生过类似外国偷渡客藏匿于行李舱内进行偷渡的事件，因此，机场方认为死者为偷渡客的可能性很大。

　　根据浦东国际机场的航班时刻，法航这架AF112班机是1月22日23：05从巴黎起飞的，应当于23日10点零5分左右降落浦东国际机场，但实际上在晚点了1个小时后才于11：05分安全降落机场。据称晚点并非受到这次空中摔下两人事故的影响。

　　按原计划，这架波音777客机应于23日11点45分执行由上海返回巴黎的AF111航班任务。据机场方面发布的消息，由于发生坠落事件，返回航班已经被取消，众多旅客不得不改签或者退票。法航方面则表示，已经按有关预案，把已经办理登机手续的200多名乘客安置在浦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同时，有媒体称，此次航班行李舱有四五件行李失踪，并指此事可能与事故有关。但24日上午，《21世纪环球报道》采访法航驻上海代表处时，这一点被法航驻上海代表处公关部的庄莹小姐否认：“所谓失踪的行李实际上应该是晚到，晚到的行李和飞机坠人事件没有必然联系。行李和乘客没有能同机到达，是全世界航空界都面临着的一个操作性的问题。”

　　庄小姐嗓音嘶哑，笑称其一直为此事忙到早上4点才结束。她向《21世纪环球报道》证实，这架波音客机已经检查完毕，正在执行上午10点自上海返回巴黎的航班任务，预计24日22点到达巴黎戴高乐机场，而这一点也说明这架飞机的机械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该机是2002年4月4日才投入上海至巴黎航线营运的波音777客机。

　　根据法航提供的资料，1月23日AF112次航班是自巴黎直飞上海，10小时中间没有任何停留。在执行这次航班任务之前，该客机曾被调配过其他航线，因此庄小姐对《21世纪环球报道》表示，两位死者是否在戴高乐机场潜入客机起落架舱尚不能确定。

　　24日中午，上海市公安局宣传处新闻科的一位官员表示，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此事。由于事故发生在中国境内，上海市公安局为事故的全权调查机构，法航等只能参与协助调查。

　　“死了两个外国人。”

　　这是记者截稿时为止，关于死者身份法航惟一能够确定的东西。

　　躲在起落架舱里的三种死法

　　偷渡客藏在起落架舱里的事情在航空史上并不少见，上海环太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军事问题专家赵楚认为，像波音777这样的巨型客机，起落架舱里面的空间相当不小，几乎有两个普通房间大小，在这样的空间里藏几个人技术上是非常容易做到的。

　　“但是藏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机会很小”，赵楚对记者说，民航飞机一般需要在10000到12000米高空飞行，而高度每上升1000米大气温度随之下降摄氏6度，所以在万米高空的起落架舱里被冻死是常见的事情；另外，高空空气稀薄，也很容易因为缺氧窒息而死；起落架舱里虽然空间很大，但是飞机起飞和降落时液压系统启动起落架时，也很容易把藏在里面的人碾压致死。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如果这两个人是从起落架舱里掉下来的，十之八九在坠地之前就已经死亡或者冻僵。”赵楚这样判断。这一点也被现场的目击者证实，因为死者的面孔被冻成黑色，人们是从身体的其他部分确定他们都是白人。同时赵楚认为，死者也有可能是在起飞前躲在行李舱里，在降落前从行李舱爬到起落架舱，但是绝不可能是从客舱爬到行李舱再到起落架舱，前者和后两者之间有严格的界限。

　　法航遭遇类似的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位航空专家介绍：2002年7月，一架从里约热内卢飞往巴黎的法航飞机的起落架舱发现一具被冻僵的喀麦隆男子的尸体；当年9月16日，在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降落的一架法国航空公司包机的起落架舱又发现一具喀麦隆男子冻僵的尸体；此前的2000年8月3日，一架法航波音747客机从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首府帕皮提起飞后，经过6400公里的飞行抵达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一位来自法属南太平洋塔希提岛的男子躲在起落架舱里凭借一条毯子居然活着到达目的地。

　　专家还透露说，2001年8月9日，一名偷渡客藏匿在美国航空公司自伦敦飞纽约一架客机的起落架中，就在飞机准备降落在纽约机场时，此人由1000英尺的高空跌落地面丧生。

　　飞行安全问题的确不容忽视，而这些事故屡屡发生，显然和机场安检时存在漏洞有关。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如是说。本报见习记者 沈亚川 朱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