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县富书记的生财之道

　　《检察日报》记者 董长征 本报记者 鲍雨

　　■本报北京1月30日电

　　1月28日，吉林省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5个小时的审理，以受贿罪判处吉林省白山市原政协副主席、白山市统战部部长李铁成有期徒刑15年。这是吉林省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一起领导干部受贿案件。

　　法庭审理查明，李铁成在担任靖宇县副县长、县长，特别是1994年至2000年担任靖宇县县委书记期间，借调整、提拔干部之机，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肆收受贿赂，款物折合人民币144万余元。

　　一年受贿钱财占全县科局级以上干部全年工资的近80％

　　地处吉林省东部山区的靖宇县，是著名抗日将领杨靖宇的牺牲地，也是吉林省的几个国家级贫困县之一。该县1999年的财政收入只有1920万元，城镇人口平均每月收入不足230元。然而就在这一年，身为县委书记的李铁成却利用职权疯狂受贿近44万元，相当于当年全县财政收入的2.29％，占全县200多名科局级以上公职人员全年工资额的近80％。

　　为了敛财，李铁成在1994年出任靖宇县县委书记后，抓了个“一把手”工程，使机关各部门“一把手”的使用，只能由他一人“钦定”。他不点头，“谁也不好使”。不少“一把手”们很快明白过来了，不给李铁成“上上炮儿”（即送礼行贿），就别想在他这个“一把手”底下再当“一把手”。于是，一些领导干部逐渐把贿赂李铁成作为升官晋爵的必由之路。据知情人讲，每到春节前几天，李铁成和妻子就不怎么到单位上班了，而是守在家里坐收送上门来的买官钱。他来者不拒，多则数万元，少则几百元，一概欣然笑纳。

　　现已查明，1992年以前，李铁成的全部家资只有3万元，而吉林省人民检察院2002年11月中旬的侦查报告显示：李铁成案发后，其个人总财产已高达数百万元，其中房产就有6处（大连市两处、长春市两处、白山市1处、靖宇县1处）。

　　在靖宇县，李铁成有个尽人皆知的绰号———“黑老大”。很多人私下里都说他独断专行且贪婪成性。在以权谋私的过程中，他又把这种占有欲异化为极度膨胀的个人权欲，每接受一次贿赂，都会感到自己的权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用他的话说：“大家给我送钱送物，（我）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时间长了，次数多了，甚至心安理得。”

　　全县百余单位无不行贿

　　记者从吉林省检察院“李铁成受贿案侦查终结报告”中发现，该案除作案时间较长、受贿数额巨大外，还有一个令人吃惊的现象，就是受贿面广，行贿者众。“侦查终结报告”中长达9页的“行贿人名单”显示，行贿者分布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各个部门，基层乡、镇机关，省直、中直企业等100多个单位。记者与该县所有的机关部门反复核对，竟发现没有一个单位不向李铁成行贿。在全县范围内，李铁成受贿没有“空白点”。

　　为了将全县200多名科局级以上领导干部的命运完全操纵在自己的股掌之间，李铁成做书记6年中，频繁调整干部。小调整月月有，大调整平均每季度一次，共调整干部840余人次。频繁的调整搞得全县干部人心浮动，不得不把心思用在如何升迁上，其中有160多名干部为了“政治前途”向李铁成行贿。这些人都是科、局级以上干部，其中副局级54人，正局级75人，县处级以上33人。调查结果表明，全县科、处、局级干部除李铁成本人和他的妻子外，几乎无一人不向他行贿。

　　李铁成受贿的另一个渠道是在为企业谋取经济利益后，笑纳送上门来的好处。例如他利用管理、扶持县属企业的职务便利，于1995年2月、1996年10月、1998年1月，先后收受吉林省皇封参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股票6万股（价值人民币6万元），收受吉林省某公司总经理王某贿赂的股票1万股（价值人民币1万元）。1998年10月，他为某建筑公司减少在本县的工程缴费，收受该公司贿赂两万元。

　　此外，他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多次为行贿人安排子女就业、上学等事宜。

　　行贿者的“五大日子”

　　李铁成交待：“我受贿的时间，主要是在逢年过节、3个子女结婚、手术住院、老母亲去世这‘五大日子’。靖宇县科局级干部绝大多数借这‘五大日子’给我送钱。”

　　据检察机关调查：李铁成于1993年10月、1997年10月和1998年10月，利用3个子女结婚，收受下属47名干部及吉林省皇封参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贿赂人民币23.5万元；1995年5月，李铁成利用其有病住院之机，收受下属19名干部及吉林省皇封参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贿赂人民币3万元；在1992年至2002年的春节、中秋节等节日中，李铁成收受下属106名干部及吉林省皇封参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贿赂人民币98.5万元。

　　李铁成说：“倒不是我选择这些日子让他们来送钱，而是他们在这样的日子来送钱物，理由比较充分，形式上也顺乎情理，话题也似乎好找。”

　　关于受贿的过程，李铁成说得非常简单：“我受贿的方式比较简单，多数人都是以拜年、祝贺、慰问等理由表示的，到我家后把装钱的信封放下就走了，很少有人提出什么要求，我也没有什么承诺。”检察机关的调查也证明了他这种受贿方式的真实性。

　　既然如此“简单”，那么，李铁成是如何把握行贿人想得到的“政治利益”呢？据知情者说，是凭他在靖宇县30年的经验来判断行贿人的“需要”。他对全县干部队伍的了解程度令人惊奇，据说，他几乎能闭着眼睛说出每个部门每个干部的特点，哪个干部想要什么，他都心知肚明，“不必说我就知道他（行贿人）的意思”。而在“以谋取自我利益的大小来设计礼金厚薄”（李铁成语）的行贿人眼中，李铁成还算是个“讲究人”。因为他受人钱财后，一般都能让行贿人“心想事成”。如果在本县范围内“安排”不了，他会千方百计地将行贿人“协调”、“推荐”到外县、乡镇担任要职。

　　换成“孙铁成”，他们照样送

　　虽然法庭最后审理查明李铁成受贿钱物高达144万元，但检察人员在侦查过程中发现，与很多受贿者不同，李铁成没有索贿行为。之所以如此，一位检察官认为，正是当地猛烈的送礼行贿之风，像高效催化剂一样，加速了他的腐败。

　　李铁成也有相同看法：“作为一个县的县委书记，我没有采取措施制止，使这种风气在靖宇县泛滥。它不仅败坏了党风、社会风气，也使我自身被这种风刮倒，变成了金钱的奴隶，坠入了犯罪的深渊。”

　　负责此案的一位检察人员说，从李铁成大肆受贿而“心安理得”的心态和行贿人坦白交待的行贿目的来看，靖宇县绝大多数领导干部已完全进入了非常可怕的“花钱有官做，做官有钱花”的恶性循环圈。而正是在李铁成的推动下，这些干部不仅在这条滋生腐败的暗河里学会了“游泳”，而且还能抓住机会推波助澜，使腐败的河道不断扩张。

　　李铁成在《悔过书》中写道：“这钱是送给县委书记的，不是送给李铁成的，换成孙铁成，（他们）也照样送。我调任白山市任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长（以后），职务虽然升了，但由于失去了县委书记的权力，原来的下级干部却再也没有给（我）送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