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面对面》专访海湾战争综合症者孙渤(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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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2月15日13:13 CCTV-面对面 | ||
点击此处查看更多图片 1990年8月2日,一个令世界震惊的日子,这天凌晨2点,伊拉克大举入侵科威特。那一天正是26岁的孙渤作为中国驻科威特使馆商务随员到达科威特的一年零一天,就像千百万战争的亲历者一样,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2月15日,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专访海湾战争综合症者孙渤,以下为访谈全文: 孙渤:39岁,烟台大学外语学院教师。 1989 1990年曾两次作为外交官赴科威特工作,期间经历了海湾战争,患有海湾战争综合症,一级伤残。 记者:你觉得你的病跟海湾战争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孙渤:这场病与战争有直接关系,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记者:发生了什么事? 孙渤:两声枪响。 记者:到了科威特,你看到科威特是什么样的景象? 孙渤:四个字,人间地狱 记者:谁造成的? 孙渤:战争的始作俑者。 记者:患病这件事情,对你的生活来说到底有什么影响? 孙渤:上不能孝敬父母,下断子绝孙,中年孤身一人。 孙渤:39岁,烟台大学外语学院教师。19891990年曾两次作为外交官赴科威特工作期间经历了海湾战争患有海湾战争综合症一级伤残 解说:见到孙渤,恰逢他的学生来看他,作为一名老师,他却已有一年没能为学生上课了。 记者:你现在身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 孙渤:以前我是运动健将,现在我上楼梯都喘不过气,我家里有氧气瓶,喘气都费劲。我当初对我的外语很有自信的,现在提笔忘字。我写的字,我现在没有耐心写一个很好很好的字,写的字都是乱糟糟的字,东一笔,西一笔,没有规律性。休息不得,老是在恐怖状态。以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现在是吃流食,把面条弄得烂烂的,才能吃,还要少食多餐。 解说:如今,生活对于孙渤来说就是治病。根据医院的检查,孙渤的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呼吸系统、生殖系统都遭到严重破坏。而这一切,都源于13年前他所经历的那场战争。 记者:你所经历的那场战争离现在已有12年了,你还记得吗? 孙渤:记得很清楚,1990年8月2日早晨,我记得很清楚,是6点45分,我下楼吃饭,参赞李殿元同志招呼大家,吃完饭到办公室开会。神态看似很平静,但是我们开会的时间可不是这个时间啊。我们吃完饭上了他办公室开会,这才知道,得到消息,伊拉克10万重兵,当天凌晨两点钟突破伊拉克、科威特边界,正在向科威特首府挺进。 解说:1990年8月2日,一个令世界震惊的日子,这天凌晨2点,伊拉克大举入侵科威。那一天正是26岁的孙渤作为中国驻科威特使馆商务随员到达科威特的一年零一天,就像千百万战争的亲历者一样,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 孙渤:当开会的时候,战斗机都俯冲下来了,那个声音,我的感觉可能就是从房顶上过去的,人本能的一惊,当醒过神儿来后,我坐在地上了。 记者:当时来说你精神上有准备吗?战争就这么来了? 孙渤:我蒙了,脑袋一片空白。 记者:接下来发生什么? 孙渤:开会以后,参赞说这个情况我们要了解,因为我们在科威特有五千中国公民,上至国家报道信息,下至了解公民的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要选人,要出去。 记者: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孙渤:战争爆发,首先是战略要地争夺为首要任务。看皇宫、国防部、外交部、通讯大楼、机场在谁手里,我们要看。 记者:一路上你看到了什么? 孙渤:一路上,慌不择路了,汽车往沙特方向跑,因为我们的方向是安全(的方向),我们往战争的方向跑,他们往逃离战争的方向跑,撒起欢儿地跑。街上丢车跑的也有,都慌了神了,从五环路进到四环路再进到三环路,路障全挡死了,我们经过最大的苏尔坦超市,赶紧采购战争的必需品。在我们去苏尔坦的时候,40多架武装直升机压下来了,那个群队的声音,一架就够闹腾了,40多架,我看了一下,压下来了。 记者:这个时候已经确信战争已经来临了? 孙渤:的的确确认可他了,然后往下走,备战了。我记得我们刚上海湾大道,和他们的坦克(相遇了),正好夹在坦克里了,后面是坦克,前面也是坦克。我只是觉得后面坦克大炮已经越过我们的车,伸过来的感觉。前面我不怕,我后面不长眼睛,我就怕坦克撵上来。回来以后,就在我们周围有士兵了, 记者:有多少?孙渤:不多。 记者:什么状态? 孙渤:守点的状态 解说:突如其来的战争让科威特人猝不及防,很快,科威特的要害部门被控制。而紧接着爆发的巷战让孙渤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与这场战争联系在了一起。 孙渤:在下午的时候,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很近的地方,就发生了交火。再出去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在这种状态下,我写了遗书。我写了一个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及我所有的亲朋好友,我列不出来了,时间来不及,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深爱着你们,不管是生是死,不论是在异国还是在他乡。现在看来可能是多想,(但当时)的的确确是我真情实感。我拿了全家福的照片放在上衣的口袋了。如果真有不测,我身体肯定不能回家了,我和家人在一起,也是一个安慰。 记者:一方面战争已经来了,另一方面心里确实害怕。 孙渤:怎么不害怕呀,我们都坐不住了。不是外交官见了枪子大义凛然的,大义凛然是正确的,应该的,但是战争对人带来的恐怖,作为一个人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 解说:发生在科威特的战争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强烈关注,尤其是美国立即作出反应,大批兵力向海湾地区集结,随时可能升级的战争让科威特这个战争的旋涡更加动荡起来。 孙渤:伊拉克占领科威特以后,美国就扬言要用B52轰炸机趁伊拉克没站稳脚跟之际,进行地毯式轰炸。伊拉克说你轰炸,我不怕,只要你轰炸,我用神经毒气,把科威特人轻而易举灭得干干净净。 记者:怎么说? 孙渤:生化武器要伤神经,不痛苦的话,让你在不痛苦中死去,有的要烂你的皮肤,甚至毒气要伤你什么部位的毒气都告诉了,这样的毒气都有可能释放。 记者:当初你们议论这些的时候,感觉到恐怖吗? 孙渤:非常恐怖。可以实话实说,为什么呢?我们没有防毒面具。有的方法说尿下尿能解毒,尿能解生化毒。捂到鼻子上。一旦生化武器来了,第一防御。 记者:有办法防吗? 孙渤:救命稻草抓不抓? 记者:如果真正的来说,有办法吗? 孙渤:没办法。我们清楚,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根本没法防。能阻止空气流动吗?记者:在这种精神的压力下,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我很难想象,你们离开之前是怎么度过的? 孙渤:什么叫惊弓之鸟,度日如年呢。惊弓之鸟鸟没死,它害不害怕?那种情况下,战争的恐怖,对人的毅力是一种考验。不是期盼,不是等待,在一种无奈的煎熬中一天一天过来了。 解说:在一天紧似一天的恐怖气氛下,孙渤体会了战争给人带来的精神折磨,而就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的途中,孙渤遭遇了令他终生难忘的生死时刻。 孙渤:为了采购更多的粮食做好长期的准备,参赞让和我和路宏来同志到一个客户那儿去,看看有没有粮食。我和路宏来同志上了海湾大道,让一名士兵用枪带到了雷金斯饭店。他说你对8月2号以来在科威特发生的一切有何感想,我说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科威特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中国政府的立场自然是我们的立场,你们对中国立场有异议,完全可以通过外交的手段来协商解决,用武力胁迫外交人员,不应该是你们文明后裔们的所为。完了以后,他和旁边几个人嘀嘀咕咕,用的是阿拉伯语,我听不明白,完了以后他说你们走吧,可以走了,他真是让我们走。就在刚刚逃出一个险境的时候,我要拿车钥匙开车门的时候,只觉得那个声音,我没法去形容了。 记者:发生了什么事? 孙渤:两声枪响。 记者:谁开的枪? 孙渤:后面的伊拉克士兵。 记者:为什么开枪? 孙渤:最准确的答案应该找他来回答问题,但是我的想象是这样的:他以枪代言,理屈词穷。因为他们要我表态,可能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他嘀咕的几句话也可能就是让他们出来开枪的。 记者:到底离你多远? 孙渤:我想象不出,就是爆裂清脆的枪声。远的可以想象,再近的可以想象,再再近的就没法想象了。我只觉得听不见的感觉。 记者:你当时感受到什么? 孙渤:蒙,浑身蒙了,到现在耳朵弱听,我一直侧着耳朵听你讲话 记者:哪个耳朵? 孙渤:这个。 解说:两颗子弹擦着孙渤的左耳飞过,这两声枪响不仅让孙渤的左耳听力几近丧失,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怖更是深深地印在孙渤的脑海里,多年来挥之不去。 孙渤:97年我到北京看病,快过年了,我在中铺,当火车并轨的时候。2点钟,好象是过兰村的时候,我晚上一起来,从中铺一起来,我(摔)在地板上,为什么呢?我就觉得火车并轨的声音,就是当时放枪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 记者:十年了还记得? 孙渤:到现在,像这种惊慌,对我生命,我经不住突然什么响,到现在都是这样的。 记者:我们想知道你当时的感受? 孙渤:特别想家,特别想家,特别想没有战争的日子。 解说:由于局势的不断恶化,中国政府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撤离中国在科威特的侨民,孙渤与五千中国侨民在战争的噩梦中煎熬了17天之后,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 记者:路上看到了什么? 孙渤:路上水电部烧了,国防部都是交战过的地方,都好多难民在那里,乱乱糟糟的,不知道多少天不让出去。在进到伊拉克,拄拐杖的人多了,断胳膊断腿的人多了,争着要我们的东西的人多了。 记者:有什么危险吗? 孙渤:在撤离的后半期,我们遇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因为是两千公里,恰恰是在巴格达到约旦的路上,当笔直的大路的时候,像船在平静的大海的时候,你的倦意就上来了,这个时候出事的人太多了。我的同事李国林,我说小李子,我累了,你揪我的头发,这是咱俩的安全,抓头发,吃大蒜,把好几瓶风油精弄在毛巾上,和陕西农民一样扎起来。求生的渴望和劳顿在斗争着。可是当第二天的凌晨三点钟,我们总算走出了伊拉克的边境,走出来了。 记者:最后到了约旦? 孙渤:到约旦,我昏天昏地地睡了一天。当我们在约旦的机场,经过一个山坡,刚刚越过了一个山坡,就看见约旦的飞机场,突然看到三架大型波音747飞机,尤其在机尾上看见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眼睛一亮,这是家,家里人来接我们来了。那个时候看国旗和平时看国旗不太一样。这个比喻不知道对不对,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他的妈妈出现了,要哭。 解说:孙渤和五千中国侨民安全回国,而海湾依然持续着战争的摧残,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在海湾实施了名为“沙漠风暴”的战斗计划,直到1991年2月28日才告结束。在此期间,孙渤被派往中国驻埃塞俄比亚使馆工作,海湾战争结束后不久,他接到了返回科威特重建使馆的任务,1991年4月上旬,孙渤再次回到了科威特。 记者:到了科威特,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 孙渤:一进科威特十分钟不到,“迎宾礼炮”三响。没人欢迎我们,但是有“迎宾礼炮”。地雷爆炸了三次。 记者:怎么回事呢? 孙渤:在小小的科威特,80万枚地雷,平均每(平方)公里45枚地雷,此起彼落,10分钟响了三次。 记者:科威特的状态是什么状态? 孙渤:四个字,人间地狱。 解说:时隔8个月之后,孙渤重返科威特,他拍下了科威特战后的场景。 解说:这是孙渤到火场拍下的镜头。 孙渤:首先直观感觉,24小时夜。为什么?科威特900多口油井,在战争末期被炸,日喷原油600万桶,燃烧不充分,形成油湖。大气可以熏死海鸥、小麻雀,动物宰杀后,肺变黑。空气糟糕到什么程度呢?我们到火场去,火龙的声音都吓人,整个一片火龙,形象地说,不是火箭,不是上天,是入地,火是倒着喷的。燃烧的大火,遮天蔽日,温度比平时降低10到15度。周围八百公里的利雅得下了黑雨,喜马拉雅山南麓下了黑一色的油腻物。当年的华东水灾,半个安徽浸在水里,大气专家认为与科威特的油井大火有关,太恐怖了。你想想安徽的水灾与科威特有关系,在科威特的烟囱是什么感觉呢? 解说:昔日的海湾明珠变成了人间地狱,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孙渤的身体开始出现不适。 孙渤:戴着口罩,憋气。无力,喘气,氧不够,就无力。无力就暴躁。累的时候,站着说完了,躺在地上。躺在地上,氧气多一点。憋的脸发红,咳嗽。小便没有清色,全是浓黄色的。 记者: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不适? 孙渤:一回去,空气,高原反应几个小时就可以,我们一回去就感觉这个样子,打个比方,这个实验千万别做,你放一屋子烟,你进去,看你能呆多长时间,这叫感同身受,我不希望做这个实验。 记者:当时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孙渤:当时就怀疑石油气影响的,因为大气污染见得着,24小时夜,这见得着啊。到科威特的穆巴拉克医院一查,我和参赞都去查了,大夫说你少抽点烟吧,你看你的肺。记者:你原来有过这些毛病吗? 孙渤:没有,原来身体是壮如牛的。 记者:你周围的人也有你这种状况吗? 孙渤:有。参赞也有这个症状,比较相似。 解说:由于身体的原因,在科威特呆了11个月之后,孙渤转馆到津巴布韦工作。以为换换空气,身体可能会好起来,然而,到津巴布韦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在此期间,孙渤看到了因海湾战争大量使用含放射性元素的武器,有10万海湾老兵得怪病的报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病可能并非简单的空气污染所致。 孙渤:从津巴布韦,我就看到当地的英文报纸,我就看到了,我想我这个病,美国的海湾战争老兵也有这个病,症状也差不多。 记者:有什么症状? 孙渤:憋气、头晕、恶心、呕吐,然后是脾气暴躁,无力、乏力。 记者:有没有暗示的作用? 孙渤:没有暗示的作用,海湾战争80%的武器是首次使用,史无前例。我们在战事的环境下,清理战场,军火库爆炸。而且贫油弹恰恰是吸入粉尘到肺里,到肾里,后期是受害无穷的。 记者: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我们需要了解直接的证据,你觉得你的病跟海湾战争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孙渤:这场病与战争有直接关系,非常直接的关系,否则就没法解释。美国和多国部队的士兵,到现在海外战争十年了,依然有10万多人为这些病在求他们的权利。海湾战争后期,当地的居民伊拉克南部的居民,发病率怪病几倍十倍的上升,还能视而不见、熟视无睹吗? 解说:随着海湾战争结束后大量病人的出现,媒体开始披露,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所用武器中的放射性物质,会对人的生理系统造成严重损伤,并把由此引发的症状统称为“海湾战争综合症”。1992年,孙渤自费到了美国、英国等参加海湾战争的国家,希望能够找到治疗的办法。 记者:欧洲之行,对你的病有帮助吗? 孙渤:没帮助。从政治上,某些国家是不会承认的,承认以后,他怎么去号召人再去为他服务。军事上一旦承认了,这种病能找到解药,他的武器就失效。 解说;一无所获的孙渤回到了国内,转而求助中医,不久,他放弃了外交官的工作,回到老家山东烟台,到学校当了一名老师。 记者:你当初从北京回到烟台,是自己的选择吗? 孙渤:自己的选择。 记者:跟身体有关系吗? 孙渤:有直接的关系,我一个人在北京,身体又不好,又没有人照料。 记者:这个期间,你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孙渤:累,就是一个累字。 记者:这期间治过什么地方? 孙渤:我给你数数,北京医院、北京安贞医院、北医三院,中医药大学的附属医院,协和医院、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咱们国家的国医王绵之老先生,从96年一直给我看。 记者:找到答案了吗?找到原因了吗?到底是什么病? 孙渤:综合专家意见,第一个是怪,没见过,第二有些指标是失常的。 解说:根据医学检测,他身体的许多生理指标都已失常,可管他的病历上写着“海湾战争综合症”的诊断,但由于国内病历很少,至今没有根本医治的办法。 记者:现在通过什么方法治疗呢? 孙渤:只能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我什么方法都用过,极端的方法用过。如果是拿火烤肉,烤出包,化出脓,别人以为这个人犯神经病,而我多年来,我可以给大家看一下,这个叫足三里穴位,拿什么呢?这个叫艾条,烧了火几百度的温度,在这么一个距离上烤出一个大包。 记者:这是什么治疗方法呢? 孙渤:足三里是保健的,是提高免疫力的,我的免疫力低下。 解说:十年间孙渤穷尽了各种治疗方法,但都收效甚微。根深蒂固的呕吐、憋气依然会突如其来。寒冷的冬天对于孙渤来说更加难熬,一次感冒或是憋气就有可能把他推向死亡的边缘。从去年七次吐血后,学校就没有安排孙渤上课,去年,孙渤从民政部门得到了一级伤残认定,政府部门也给予了他医疗费用补助。然而求医问药的辛酸和无药可治的现状依然会让孙渤感到异常的无助。 孙渤:2000年1月7号,我在北大访学末期,我到协和医院去,那天我永远忘不了。早晨两点钟不到,北京零下十几度,两股寒流交集在一起,把协和医院铁门外面的冰结这么厚。我找名医专家看病,一次(一天)五个号,挂号,一次(一天)五个机会。我住便宜旅馆,出来到那个地方排队,别人都是家属,健康的小伙子去排队,我把浑身能带的衣服全带去了,浑身里里外外全凉了。早上七点半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冷的时候,还有风,风雪冰。进去以后,在大厅内科挂号,去了以后,快到掏钱的时候,我拿三百块钱的号,最贵的。我拿钱的时候,刚刚哆哆嗦嗦拿出来,票子撒在地上,我蹲下来,(手)已经冻僵了,拿不起来,我捧钱,我低头那一刹那,我想一头撞死。 记者:患病这件事,对你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影响? 孙渤:上不能孝敬父母,下断子绝孙,中年孤身一人,想做事不能做,欲哭无泪。没有得病的话,也可能我不知道和平多么珍贵,但是我知道家庭多么可爱。 记者:你有过家庭吗? 孙渤:有过家庭,我爱人是无辜的。她要幸福。 记者:也是因为病吗? 孙渤:不病的话,我们会很幸福地走下去的。 解说:8年前,孙渤曾经拥有过美好的爱情,但由于孙渤的染色体严重变异,不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去年,他们选择了分手。 记者:往后的路呢?就只有你一个人走。 孙渤:往后的路,我不知道。 孙渤:我患病这么多年,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愿少一条胳膊、少一条腿,因为伤到全身的神经系统,没有一个地方好受,什么感觉。 记者:看不见的伤害? 孙渤:看不见的伤害,现代化战争有一个特点,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隐匿性、延续性。千万别打仗,打仗倒霉了。 记者:谁倒霉了? 孙渤:人民倒霉,老百姓倒霉。不管是双方的,士兵也是老百姓的子弟,为了一场游戏而死人,代价太重了,人生就这么一次。 记者:你觉得战争是游戏? 孙渤:战争是一个发昏的游戏。 记者:谁会感觉到愉快呢? 孙渤:愉快的是赢者,沮丧的是败者。但是历史把他们的喜怒哀乐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悲什么喜了。为什么呢?我们说人是有别于动物的,区别是人有智慧,既然人有智慧,为什么不用我们的智慧去阻止战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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