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提示】去年底今年初，江苏境内泗水国王陵的考古发掘轰动圈内外，更由于南京博物院首次尝试拍卖采访报道权而引起了全国媒体的关注。就在大家目光快从此次发掘上移开的时候，几位考古专家向本报反映，“‘泗水王陵’发掘存在不少问题”，不仅没有国家文物局颁发的发掘许可证，而且选择时间、发掘程序等也违反考古规律。也就是说，“这次发掘是非法的”；同时，南博拍卖新闻报道权，让非专业摄像进入发掘现场，也是国家有关部门的规定所不允许的———专家的反映让本就神秘多多的“泗水国”又添了一层迷雾。

　　A考古专家语出惊人：“泗水王陵”考古发掘是非法的

　　接到几位考古专家的反映是在3月初，从其中一位专家的名片上，记者看到有“中国考古学会会员”的字样。出于多种原因考虑，这位专家不希望他的名字见报，在记者同意后，他向记者说出了他对“泗水王陵”发掘的质疑。他认为“‘泗水王陵’发掘存在不少问题”：出发点变味，手续不全，程序不规范，也就是说这次发掘是非法的。

　　第一，出发点令人质疑。“泗水王陵发掘是考古还是挖宝？！”这位专家语气非常凝重。他向记者介绍道，发掘古墓群尤其是王陵一级的陵冢，有一系列的科学程序。《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对考古发掘工作有严格的、明确的规定。目前对王陵区的考古一般都是保护为主、尽量不挖。要发掘也是先挖小型的陪葬墓，在基本搞清墓葬的结构布局，及墓中文物特点后再挖主墓。同时，也应考虑目前的科学技术水平，这样对整体研究和保护出土文物等方面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而这次发掘规模巨大的泗水王陵，给人的感觉就是“挖宝”。从其发掘过程来看，这种意图很明显，不是先挖陪葬坑，而是把眼光集中到主墓上，一开始就是对着“大墩”(主墓穴)。现在主墓挖开几个月了，周边的陪葬坑还没有完全搞清及挖开。到底有多少陪葬坑，目前还很难说，这对科学考古来说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工作的目的和性质。而且，“泗水王陵”的发掘是在去年底今年初，从时间上来看正是隆冬，在天寒地冻季节进行发掘不仅加大现场作业难度，对文物出土后的现场保护也极为不利。最佳时间是春季和秋季，而泗阳境内的这些泗水国王陵存在也不是一天了，没有抢救性发掘的必要。

　　第二，手续不全。挖掘这样一个全国瞩目的古代王陵，发掘方应首先制定科学的发掘计划向江苏省文化厅申请并报国家文物局审批，获得批准并颁发《考古发掘证照》后才能进行发掘工作。据这位考古专家介绍，南博这次对泗水国的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工作事前并无申请，而是挖了再报，到现在批文还没下来。即使是抢救性的发掘，事后也应在规定的时间内上报有关主管部门。这么说来，引起国内考古界轰动的“泗水国”发掘是非法的。

　　第三，程序不规范、不科学。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位专家仅从电视直播上就列举了几个细节。电视上有许多这样的镜头：工作人员一挖出文物，第一时间就摆到摄像机面前介绍这是什么什么，而不是按正常考古程序先照相、再画图、再记录。“向群众普及考古知识是有益的，但科学是前提。仅从这点看挖掘工作就显得粗糙。”专家还谈到一个细节：当时主墓打开时，考古队长对记者称，从棺木上有水有泥看，这墓肯定没给盗过！但第二天打开棺柩后发现里面已是空的———“一个专业人员这么草率下结论，会让人看笑话的！”

　　在与记者的交谈中，这位专家不止一次表示，南博这次考古活动很轰动，与电视台合作直播也很有创意，但却与国家文物局有关规定相悖，给人的总体感觉是太追求轰动效应而忽视科学的严谨，许多发掘出的一时很难以价值高低来论的大批木俑由于目前的保管条件不理想可能在半年后就腐烂掉。

　　这位从事考古一线工作已有20余年的历史专家还说：“作为一名一直关注江苏考古工作的圈内人，有些话本来是不应该对媒体透露的，因为说了说不准就是一场风暴。但面对我一生所从事的科学工作，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B国家文物局掷地有声：已在内部进行了通报批评

　　考古专家的反映让记者十分惊讶，想不到不久前那么轰动的“泗水国”考古发掘竟然涉嫌非法！为了弄清事实真相，记者拨通了国家文物局有关人士的电话，希望得到明确答复。但同样让记者意外的是，找了许多部门有关人士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在记者的再三追问下，记者才得到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的答复：已下发了内部通报，对江苏这次对“泗水王陵”涉嫌非法违规发掘事情予以批评。更多的细节他不愿多说，倒是“提醒”记者，判断江苏这次发掘行为是否非法，是否违规，只要看一下发掘许可证就知道了，如果南博能拿出来就不算违法，否则就有问题。

　　据了解，国家文物局日前发出的内部通报中被“点名批评”的不只江苏一家，还有另一个省。通报中有两点内容最引人注意：一是指出江苏没有取得国家的许可而进行发掘，另一点是向社会公开拍卖报道权也是不允许的。记者还得到这样的说法，为什么国家文物局这次要“大动肝火”，原因就是江苏“先斩后奏”，而且在接到国家有关部门的紧急电话通知后，仍未停止发掘。其实真正引起国家文物局注意的是在南博拍卖报道权后，由于此事对媒体圈来说十分敏感，事情被新闻界炒得很热，争议声很大，国家文物部门才重视了起来。根据有关规定，对考古现场的拍摄，应在取得国家文物局的规定后，由国家文物部门指定专业人士和单位进行录像，而不能像南博这样未经资格验证，仅出了“报道费”后就进入现场。

　　C江苏文管处有话要说：内部通报是有，但不存在非法

　　由于事情涉及的问题很敏感，也颇复杂，记者于3月7日赶到设在南京淮海路2号的江苏文物管理处进行了解，该处一位领导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该领导针对考古专家的反映和国家文物局的通报，有很多话要说。

　　——关于许可证问题

　　南博这次对“泗水王陵”进行发掘是有国家文物局许可证的，许可证早在2001年就颁批下来了，当时许可发掘的是泗阳境内的三座汉墓，在对其中的一座进行发掘后，因种种原因停了下来。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当年许可的发掘项目如果隔年再挖，应重新报批。南博这次发掘确实没有取得当年发掘许可证，但在2002年11月准备发掘时，南博以书面形式向江苏文管处进行了申请，江苏文管处又向国家文物局进行了申请，但一直没有得到国家文物局“允许”与“不允许”的答复。

　　——关于“紧急电话叫停”

　　国家文物局确实打来过这样的电话，但南博之所以还要发掘，那是不得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在开启大青墩“泗水王陵”之前的11月16日就开始挖陈墩汉墓，国家有关部门当时知道此事，却并未出面制止。直到挖到大青墩，准备对王冢开启之际，国家文物局打来电话，不让开棺。在那种墓已挖开、天气情况又十分恶劣的情况下，出于保护文物和防盗的目的，只能继续下去。而且，江苏方面当初是以书面形式上报国家文物局的，为什么那么长的时间不给书面答复，而要以电话形式通知？！

　　——关于发掘时间

　　去年底对泗阳境内的两座汉墓进行发掘时确实正处寒冬，不是考古发掘的最好季节，但那也不是随意定的。因为之前已发现有人盗墓，南博才立即行动的。南博院长徐湖平先生曾对众多新闻媒体说过“我们在跟盗墓分子抢时间、争速度”。当初取得国家文物局对泗阳境内三座汉墓的发掘许可，为什么仅挖了其中的一座就停了下来，主要是物力、财力、人力等各方面的制约所致，因为，对“泗水王陵”那样的王陵发掘不是只靠南京博物院一方的力量就能完成的。去年底，古“泗水国”所在地泗阳县、宿迁市领导十分支持对境内的汉墓进行发掘。在得到了相应的保证的情况下，南博才最终组织了这次发掘，专家所谓时间不当只是偶然。值得说明的是，由于“泗水王陵”所处位置都是农田，选择冬季发掘也可以把农作物损失降到最低，给农民的赔偿降到最低，减少考古的费用支出。

　　——关于出土文物的保护

　　这方面根本不存在问题，南博对这次考古十分慎重，组织了由省内一流考古专家参加的考古队、后勤服务队、工程队，组织上可以说十分周全。当时一有文物出土立即进行现场保护。而在文物运回南京后，南博在保护这些文物，特别是一些木俑方面也有很丰富的经验，担心“泗水国”出土文物的保护问题是多余的。

　　——关于新闻报道权

　　这次“泗水王陵”的发掘争议最大的也就是这个问题。拍卖报道权也是南博的一次尝试，从结果上看可以说是很成功的。江苏电视总台一个频道花9.80万元拍下了独家电视报道权(这些钱都被用到发掘上面了)。至于一家当时买了平面媒体报道权的媒体当时弄出的要告南博的事情，后来双方也很友好地解决了。国家文物局在通报中批评南博这种做法是事实，但与“泗水王陵”拍卖新闻报道权类似的也不是南博第一家，如北京的老山汉墓就是卖给央视，南博这次拍卖没有经过国家文物局的批准，但它是经过江苏省有关部门同意的。

　　总之，南博这次对泗阳境内的汉墓发掘不存在“挖宝”的动机，是出于对文物的保护，也不是为了新闻炒作。过几天还将请有关专家对这次考古进行论证，认定这次考古的成果和意义。

　　本报记者金彪易 江男

　　泗水国简介(新闻资料)

　　江苏省境内，西汉时期的主要封国有徐州地区的楚国、扬州地区的广陵国、宿迁地区的泗水国。据《史记》记载，汉武帝元鼎元年(公元前113年)秋，立常山宪王子商为泗水王。武帝元鼎4年别称为泗水国，辖25025户，119114人。泗水王自刘商起，传6代，历西汉武、昭、宣、元、成、哀、平及孺子婴，125年之久。经过考古学界的多年研究与考证，泗阳县三庄乡境内的72座。因属列侯较小，存在时间也短，其历史文化面目鲜为人知。对泗水国的考古直到1998年才开始。南京不久前发掘的汉墓分别叫陈墩和大青墩，后者属王冢。

　　《江南时报》(2003年03月10日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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