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贾 布 王 通)陈国英对于生活上没有太多的要求，但他对员工的卫生习惯不能接受。"很奇怪到每个工厂去考察，都会看到车间里的工人随地吐痰。"他做出了吐痰罚款的规定，后来就没有人在工厂里吐痰了。

　　"刚来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去买房子或租房子，我们在酒店里住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陈国英说。刚到上海，陈太太穿了一件风衣出门，大街上

很多人都在看她。"街上的人穿的都是中山装、布鞋，很少看到有人穿皮鞋的。"陈太太立刻从国营商店买来了布鞋、外套。

　　"那时买冰棍要在商店排队，也没有现在的自由市场，要靠北京的记者朋友邮寄粮票过来才可以去买米。"陈太太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况，"我们进口原料、设备时，会跟海关说好要带些生活用品过来，其中包括手纸。"

　　由于当时在上海的台湾人不多，陈太太说台胞其实蛮受照顾的，"那时机票很难买到，只要我们举着台胞证排队，就一定可以买到票。"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生活条件慢慢好起来，不过买机票的优惠也享受不到了。"一是来上海的台湾人逐渐多起来，二是机票也没有以前那样紧俏了。"

　　工作：办事先要吃顿饭

　　刚来上海的时候，陈金源27岁。"那个年代，像我这年纪到上海来的台湾人几乎没有。"

　　陈金源供职的公司在1989年10月进入上海投资房地产项目的。"来了之后发觉，当时整个上海到8点就全黑了，公司就觉得来发展餐饮和娱乐业也会很有前途。所以在这边做了一年的房地产后，公司就派我来另外开发餐饮和娱乐的项目。"陈金源说。1991年，陈金源来到了上海，在淮海路的华亭伊势丹做了蓝带国际联谊中心，并担任了将近8年的总经理。"我们见了海协会的会长汪道涵先生，见过朱镕基市长，还有其他一些上海市政府的领导，他们都令我非常尊敬的。"陈金源笑着说，"现在的话，两千万美元可能连副区长也见不着！"

　　"当时我们有免税指标，以我们公司的规模可以买6辆汽车。在办理进口手续时候，我想学着怎么在上海办事，所以就亲自去海关。第一天去，给了我两张表格，我填好了；第二天去，他说还缺两张；第三天去，他说还缺两张，我就发火了，你为什么不一次给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家吃顿饭，交上朋友，什么事情都好办了。"遇到这种事情，不同的心态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陈金源并没有把这当成是一种腐败，他说："他不一定有什么恶意，也真的不是想吃你那一顿饭，他是真的想和你交朋友。因为那段时间他们都很想和台湾人交朋友的。"

　　观念：我怎么知道这会流行？

　　在来上海之前，陈镒宏说自己在台湾做过50种行业，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37岁的那一年，有朋友到上海和华东地区来探亲，回去告诉他机会很多，陈镒宏停掉了在台湾的所有事业，直奔上海。

　　在上海，陈镒宏呆一年多，还是没有结果。"觉得干什么都能赚钱，但什么都不好干。"1994年陈镒宏转行做文教用品的销售，自己开了一家销售公司。虽然是做回了自己擅长的职业，但这个公司一年就关掉了。"主要因为大陆和台湾的销售机制是不一样，大陆都是代销，卖多少算多少，卖不掉的我可以再拿回去给厂方。"陈镒宏说，"比如说我从上海人这里拿了100件东西，过3个月我卖掉50件，那跟你结50件的帐，剩下的50件我退给你。但台湾的模式不是这样，我拿了100件东西，过3个月，不管我卖掉多少，都要和他结100件的帐。"

　　刚来上海的时候，李广仁做的是服装贸易，为了选择经销网点，他花了几百美金请人做了一个考察方案，要求是在上海最繁华，客流量最大的地方去做调查和测算。但这个结果对他毫无帮助，因为别人帮他选择了南京东路上的华联商厦和市百一店，"我后来才知道，这些地方虽然繁华，但不是上海本地人消费的地方，上海人去的是淮海路和四川路。"那是在1990年，李广仁归因于考察工具不完全："上海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才有'市场'这个概念。"

　　对于上海的市场，李广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觉得完全无法预测。"那时候最容易和台商做成生意的有两种人，一个是计程车司机，另一个是火车乘客。因为乘车的时候才有机会坐下来聊天，然后就会有人说，我认识一个什么人他是干什么的，生意往往就是这么做成的。"李广仁说，"当时最赚钱的生意是旅游鞋和时装。有一段时间，旅游鞋上面穿西装特别流行，可是台湾人怎么可能想到，这样的东西会流行起来？"

　　寻亲

　　1987年10月14日，台湾当局通过了开放民众赴大陆探亲之后，许多台湾人陆续到祖国大陆来寻亲，当时很多媒体上都开出了免费为台胞寻找失散亲人的栏目。

　　邓丽君

　　在上海最初产生广泛影响的台湾人，不是创业的台商，而是歌星邓丽君。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邓丽君被批判为"糜糜之音"，而她的那首《美酒加咖啡》还被宣判为黄色歌曲，明令禁止传唱。

　　佚名

　　邓丽君算是幸运的，她至少是连歌带人带名字一起出现在人们眼前。而流传到上海的台湾校园歌曲一开始就通通"佚名"了。一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人们才渐渐知道，"佚名"原来就是"人失名"，这些人分别叫作李宗盛、罗大佑……。

　　琼瑶和三毛

　　无论是作品还是人，琼瑶和三毛是多么地不同。但很长时间里她们一直作为台湾文学女性代表而被相提并论。琼瑶可以让人们感动得痛哭流涕，三毛也可以。这或许是她们最大的共性。

　　万元户

　　虽然我们可以按今年的标准把十几年前那些带着几十万美元来大陆的台商称为"中小投资者"，我们也可以按照当时台湾的经济情况把这些人称"探索者"或者"探险者"，但与上海当时谁当上"万元户"就要敲锣打鼓、戴上大红花上街游行的情形对比来说，他们算得上是带着大笔资金来的。

　　当时海关对台胞的优惠政策

　　海关规定，台胞一年内首次进境携带的行李物品，海关对其中的高档耐用消费品，如电视机、电冰箱、录像机、收录音机、照像机、洗衣机或其它价值在人民币200元以上、1000元以下的学习和生活用品，可免税带进其中一件；对自1949年以来第一次回祖国大陆者，海关准予免税带进其中三件。对一般耐用消费品，如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电风扇、普通电子琴、打字机或其它价值在人民币50元以上、200元以下的学习和生活用品，每年首次进境可以免税带进其中五件。对每次进境携带的食品、衣料、衣着和价值在人民币50元以下的其它生活用品，在合理数量范围内均予免税放行。

　　"那时候大部分台商都是单枪匹马来的，少少的资金来开一个工厂或者餐馆。好像看起来都是这个调调，出手都蛮大方，干什么都要给小费，但是本地人其实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背景。那个时期在我看来，可能是叫探险期，或者耀武扬威的居多。"陈金源说，"等到1992、1993年，这批人穿帮的很多。"

　　记者现在所能找得到的第一代台商大多都是成功的，也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实际上，第一代来上海投资的台商中大多以失败告终，或回台湾或落魄流浪，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我们采访到的几位台商的经历也许称得上是他们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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