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常常是在人有所求、欲有所为的时候被注意到的，是与成功的“机会”相伴随 的另一种可能性。“有风险”意味着有可能失败，可能得不偿失，可能代价过大而使成 功失去意义等等。但这毕竟是“可能”，而不是必然。风险固然不是天堂，可也不是地 狱，这是天堂和地狱的岔路口。能够战胜风险，就会进入“天堂”，在风险中覆灭可能 陷入“地狱”。

　　严格地说，风险并不是在人注意到它的时候才有的。人只要活着，只要在活动， 就有各种各样的风险，如各种天灾人祸。只是多数风险人们对它们习以为常罢了。一 般说来，人越是要有所作为，就越是会冒特殊的风险；越是要干大的事业，就越是会 遇到大的风险；越是向新的、前所未有的目标前进，就越是会面临难以预测的风险。 不管人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些风险总是会有的。所以，“冒风险”是人有所作为、有所 前进时，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当人们意识到风险，注意到做某件事要冒什么样的风险时，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理 智和自觉性。这比“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要好得多；说到风险，人们往往强调 的是事情困难、复杂，有危险，可能失败，要付出较大代价的一面。所以“冒风险”就 意味着要准备付出代价。用代价意识来理解风险，风险是一种“随时准备付出代价”的 代价。它还不是具体的代价本身。犹如既要参加比赛，就要准备经历一场拚搏、准备 输球，但比赛和拚搏并不等于输球。如果一个球队参加比赛时想的只是输球，或者只 是为了输球参加比赛，看不到比赛、拚搏、输赢中还有其他可能，如赢球、锻炼、学 习、交流、迈向成功起点的机会等等，那么这样的球队也就没有参赛的必要，甚至没 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见，风险绝不是只有一面，没有另一面。风险的另一面就是机会。有机会就有 风险，没有风险也没有机会，二者如影随形，不可分离。正确地看待风险代价，决不 是保守主义和失败主义、逃跑主义的借口，而恰恰是让人抓住机会，做好充分的准 备，去拚搏、进取、创造。

　　不敢冒一定的风险，就是不准备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就是不打算有所作为、有所 前进。人类进步发展的历史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可以说，人类从出现在地球上那一 时刻起，每前进一步都是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闯过各种各样的风险，才发展到今天 的。其中有些风险事先并不知道，事后才发现；对今后可能遇到的风险，却是看到的 越来越多，想到的越来越远了。这些风险能够使人类止步不前吗？不能，过去不能， 现在也不能。因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决定了人必须学会、也已经学会了如何通过风险 去开拓前进的道路。

　　就拿工业化生产来说，人类用它给自己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文明，尽情享用着它带 来的福利。但是人类也发现了，工业化使人类付出的代价也是空前的，它的继续发展 预示着一系列极大的风险：能源的消耗和浪费、生态环境的污染破坏、人对机器和物 的过分依赖而引起人的生活能力的退化、少数人用经济和技术的力量控制他人甚至毁 灭人类的可能等等。这些代价和风险过去就有，但在今天和将来可能会更加突出。面 对这种情况怎么办？难道人类能够只见其利，而闭眼不见其害，或者因其害而舍其 利，退回到工业社会以前的时代去吗？事实上都不是。人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在 前进中，人类采取的态度是用新的创造去弥补和转化风险代价所包含的损害。例如在 发展工业时，尽可能控制已经掌握了的副作用，减小它的危害，变废为宝，化害为 利。一系列新兴的高科技工业——生态环境工程和新的能源工程等等的出现，就是这种 前进的标志。对于工业化带来的其他社会风险，人类则要用社会关系的革命，用经 济、政治、文化、道德等方面的制度和措施来应付。以这种积极创造性的态度来迎接 风险的挑战，结果并不是走向“地狱”，而是日益向更高的水平前进。

　　当然，人类已经知道，冲破风险不是一次性的、一劳永逸的。应付风险的措施本 身也会有风险。如治理环境、生态、能源的工程本身也会引发新的环境、生态、能源 和社会问题，因此还要继续实验、探索、创造、革命和改革。这是一个无止境的前进 过程。这是效益和代价的矛盾辩证法。没有这种矛盾和它的辩证法，人类也就失去了 前进的动力。舍此之外，人类没有别的生存发展途径。

　　“无限风光在险峰”。人类进步和解放的事业，人生价值实现的旅途，就是要有一 种不畏风险的精神。科学的、革命的风险意识，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以主动的创造精 神去迎接前进道路上的风险。它不仅同怕冒风险的保守主义和失败主义有着天壤之 别，也同盲目被动的冒险主义和赌徒心理有着天壤之别。冒险主义和赌徒心理，归根 到底都是让自己做盲目性的奴隶，做内外部条件的奴隶，听凭现实的摆布。而科学的 风险意识，则是把“冒险”与“探险”、“犯险”与“化险”自觉地结合在一起，志在主动地 进取，有效的、持续不断地改造世界、发展自己。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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