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9日，“1-18”沈阳银行劫案的死刑判决书送达案犯。案件第一公诉人、沈阳市人民检察院主诉检察官李福申说:“这是一起典型的家族犯罪案例。”张氏三兄弟(老大张显光在逃)是一母同胞，李氏哥俩是堂兄弟，而张母与李父又是亲姐弟，按照沈阳的说法“姑舅亲，辈辈亲，死了姑，连着筋”。李福申强调说，“这也是他们作案长达4年之久而关系稳定且一直没有暴露的原因之一”

　　
审判时的意外

　　“‘1-18’大案，光天化日之下，持械、爆炸抢劫银行运钞车，在全国也是第一次。”4月9日，坐在堆满卷宗和相关文件的办公桌前，案件第一公诉人、沈阳市人民检察院主诉检察官李福申向记者介绍说:“公安机关只用21天就破了案，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心在调查侦破阶段一定要把它办成铁案。”

　　要办成“铁案”，核心环节在于收集、固定、稳定证据，检察院挑选了“整个系统的精兵强将”，在预审3天后的2月13日介入调查，“那50天里，零点之前就没睡过觉，最后阶段基本就是连夜干，18本案卷，1440余页，我最起码也细致研究过3遍。可以说是铁证如山，辩方最多只能骨头里挑刺了。”李福申手中打印好的材料包括审结报告115页，起诉书11页，答辩意见13页，公诉意见12页，举证提纲24页，另外，还有制作成多媒体的证据材料92份。而同样可观的是称得上“豪华”的出庭公诉阵容，除李福申与另一名代检察员外，还配备了多媒体示证2人，记录1人，宣证1人，“比平时出庭多了一倍”。

　　检察机关在被告没有请律师的情况下为维护被告的权益特别指定了几位律师，他们来自不同的事务所，都曾经获得过沈阳市优秀律师的称号，记者分别采访了每个被告的律师，他们谈到看完卷宗后的第一个感觉近乎一致，就是“此案在证据方面几乎无懈可击”。

　　作为本案的审判长，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张万忠也对审判充满了信心。开庭的那一天，“我家住得近，10分钟就能到单位，平时8:30上班，我一般7:30多出家门，但那天我7点就出来了，在这儿(办公室)看看卷，头8点到法庭转了一圈，把音响、被告的椅子等细节又安排了一遍，8:20下到看守所，法警已经把案犯都带到了。”

　　第一眼看到案犯，就令在刑庭干了20多年的张万忠感到“挺意外”，“对第一被告张显辉印象最深，他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别的案子也出现过，但往往是装出来的，张显辉不同，面对死亡，他心里没有畏惧。”张显辉在法庭上，“让被告人陈述时，他来了句‘我都忘了，这么长时间谁记得呀。’接着，5句话交待了5起事。”

　　案犯的“异常”带来的后果是“审得挺艰难”，通常情况下，“罪犯都是互相推责任，整整自己就漏了。”但这次却不同，“张家哥俩有意保李家哥俩，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李家哥俩就往外摘。”庭审从上午9点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多，李福申说了差不多6个小时，以至于有5年糖尿病史的他“到最后两眼什么都看不见了”。

　　
犯罪升级:由棍棒到爆炸

　　“重大、恶劣的案子几乎都是家族式的。”张万忠很肯定地说，“原因就在于案犯在犯罪关系上牢固紧密，在作案时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分赃时也不认真计较分多分少。而更危险的是，他们往往发展成为职业化的罪犯，从作案那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心理素质相当好，案子越做越大，技术越来越高，手段也越来越隐蔽、狠辣。”

　　第三被告李彦波的辩护律师、辽宁四洋律师事务所孙长江分析说:“家族犯罪往往是先有一个核心，然后通过亲情网络发展壮大。特别是在农村，由于人们亲情观念浓厚而法律意识薄弱，在很多人头脑里，亲情更胜于法律，这也是犯罪团伙形成的基础。”

　　虽然庭审已经过去了4天，但李福申依然清晰记得案件的每一个细节。他介绍说:“在逃的张显光是这个家族犯罪团伙的轴心人物，而他们的发展过程也正好验证了家族犯罪的每一个特征。”

　　张氏兄弟的母亲曾向记者谈到，张显光从小就到处惹是生非，由于伤人和盗窃，曾数次被公安机关收审，1990年，张显光在鸡西市与人发生争持，持刀将一名男子捅死后畏罪潜逃到哈尔滨，开始搞渔业生意。1999年5月，由于得肺结核而在监外治疗的张显明想到哈尔滨看病，于是与大哥张显光取得了联系，张显明看到大哥家境一般，“有嫂子，有孩子”。住了半个多月就来到木兰县的舅舅家，与李氏兄弟又续上了亲情。一个多月后，张显明拿着舅舅给的100元钱返回了哈尔滨。“这一次回来，他们兄弟俩人就开始谋划抢劫。他们用移动电话联络张显辉，说的话很简单，‘我这边有买卖，你做不做。’”李福申分析说:“调张显辉回来，一个主要原因是张显辉有枪。因为张显辉从1998年在沈阳跟一伙人实施抢劫后就去了南方，在云南、上海等地贩毒、贩枪。”

　　经查证，三人合作的第一起案件发生在1999年11月13日，张显光、张显辉分别持猎枪和尖刀负责掩护，张显明用裹在红布兜里的铁锤击打跟踪多日的个体鞋业主后脑，抢得人民币近2000元。事隔一个月，同年12月18日，张显光、张显辉两人各持猎枪、骑摩托车跟踪海鲜市场个体业主，两人同时开枪，打死一人，打伤两人，抢得人民币10万元左右。从此，直接开枪成了张氏兄弟的抢劫惯技。

　　在连续的抢劫中，帽子和拉起的脖套使他们隐藏了真实的面孔，在大衣下摆处缝个兜托住枪把，在上面缝一个粘条扣住枪口成了他们特制的作案服装。1999年11月那次抢劫中，他们开始试用李彦斌。2000年，张氏兄弟由哈尔滨转移到沈阳，12月29日的抢劫，李负责跟踪,盯一对个体户夫妇的行车路线和时间。这一次，被害人在一楼家门口被一枪致死，装有2.7万元现金的兜子被抢走，而楼前停车的丈夫和闻声从屋里出来的儿子以及邻居竟都没看见罪犯的影子。

　　2001年1月9日夜，他们杀死司机，抢得一辆桑塔纳出租车，第二天一早，由李看守不熄火的出租车，张氏三人持猎枪抢劫沈阳泉园邮政储蓄所运钞车，抢得两个运钞袋共有人民币80余万元。这次得手后，这一团伙完成了从小贼到大盗的转化，李福申介绍说:“‘1-18’案件，他们酝酿了整整一年，通过观察袋子的多少和轻重判断出钱的数量。他们发现，前一次，运钞车押运人员只有一长一短两支枪;而现在，武装押运都是冲锋枪，于是他们想到了用爆炸。张显辉从鸡西煤矿一个班长那里弄了40多枚雷管和3包硝铵炸药，与李彦波一起乘大巴带回沈阳，张显光用汽车遥控器、鞋掌钉、塑料饭盒等物品制成爆炸装置，并且在沈阳郊区农村进行过两次试爆。”

　　作案过程的细节考虑也更加周到。李福申根据案犯的交代和各方证据分析说，在逃跑路线上，第一程乘坐抢来的出租车，弃车时撒上事先准备好的胡椒粉，以免警犬跟踪。第二程，骑提前放在停车点附近的四辆自行车分别逃离。在作案过程上，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绑上炸药，靠在运钞车将要停靠的位置旁边，炸药三面装铁钉，空出一面供自己躲藏。张显光枪法准，对付银行里出来的拿枪救援的;张显辉负责在银行送款员提款出来、运钞车押解人员打开车内保险箱时遥控爆炸，并负责对付驾驶室里出来的人。张显明负责对付没炸倒的警卫并协助李彦波拎钱袋，“从爆炸到逃离，他们用了不到5分钟时间，抢走了4个钱袋，220万元人民币”。(记者 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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