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特写:北京地坛医院的快乐病人龚军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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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1日13:17 南方周末 | ||||
本报驻京记者杨瑞春 龚军平微笑着坐在门前,双手扶着儿子的胳膊,阳光灿烂,照得小孩子眯着眼睛,侧过脸去。 我看着龚军平的这张照片,他的笑容也是这样吗? 龚军平在电话的那边喘着气。他说话还是很镇定,但说三四个字就要停顿一下,语速快的时候感觉要喘不上来了——我提醒他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他说不用,“刚吃晚饭,精神好得很。” 他的咳嗽不算多,在30分钟左右的对话里将近两次,然而每次都咳到似乎撕碎胸腔。他的体温徘徊在37度和38度2之间。 龚军平住在北京地坛医院,他是非典疑似病人,祸不单行的是他同时又是一名刚刚进行过化疗的白血病人。医生说他的免疫力很低,低到近乎没有。 但这是一个豁达的人,他每天都发短信和在北京的大学同学联系,告知自己的情况。他的短信显得挺乐观。 4月27日17点50分他发的短信: “24号夜间一小姑娘与我同一救护车从人民医院到地坛医院,当时她呼吸急促,体温偏高,吸着氧。今天她告诉说,医生说她怀孕了,不是非典,马上转妇产科。医生要她妈带结婚证、身份证来。我本想同去,护士制止。在非典战斗中,作女人真是好。” 龚军平说:“与其每天唉声叹气,还不如振奋一点,这样你会更加轻松一点。人总会面临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你不能抱怨,而只能是去坦然面对它”。 他的同学也组织起来,一起给他发幽默、鼓励的短信,帮他渡过难关。 但是4月28日,他在10:41发短信说:“我有点害怕,爱生活的老头生命垂危,恐怕不行了。” 说的是4月24日晚和他一起从人民医院转过来的一位70多岁的病人。那天中午,这位老人终于支持补助,离开人世。 龚很为他感到难过。在同学的安慰和鼓励下,到了傍晚,龚军平又开始谈笑风生。龚一直很优秀,从履历表上看。15岁就考进清华大学少年班,顺利地上完了计算机的本科、研究生,后来去美国留学,拿到博士学位,毕业后在一家高科技公司工作,拿到绿卡。去年回到江西负责公司的一项合作项目。 然而厄运好像突然之间就光临了。去年8月,在一次朋友聚会之后,他发现自己拉肚子,持续多日,到医院诊断,开始以为是普通的血液病,后来经过很长时间才确诊为白血病。事情在今年4月初出现转机,在大学同学的帮助下,他住进了北京人民医院,这里的经验丰富,治疗积极,经过开始的两次化疗,龚军平对药物很敏感,反应良好。 4月11日的时候,他的同学邓永强在校友录上说,说:“化疗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目前军平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但是必须进行骨髓移植。北京人民医院已经通知家属检验骨髓是否匹配,如果找到合适的骨髓,预计会在一个月左右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对于有些白血病患者最为困难的骨髓匹配,龚看起来也问题不大——他有3个姐姐,父母双全。一切都让人充满期待,妻子和孩子已经准备回中国看他了。 另一个危险已经在不经意之间靠近。4月9日晚,一个病人转床,转到龚军平旁边的一张空床上,第二天上午,那个病人就出院了。事情过去将近两周,4月23日,主治大夫突然让龚去拍胸部X光片,并且告诉他,4月9日晚上那位住过一晚的病人已经被当作非典疑似病人而被隔离了。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倒霉透了”他说。胸片出来了,肺部有一处阴影。“不过因为我来北京之前刚刚做过放疗,这正是我可能得放射性肺炎的时间。”龚说。放射性肺炎的临床症状和萨斯的症状极为接近,比如说:干咳,长期低热,抗菌素治疗无效,严重者可有气促,呼吸困难及紫绀,慢性纤维改变症状等。医生也很难做出判断,但是,因为有过密切接触史,龚军平依然被怀疑感染SARS,第二天就被转到北京地坛医院隔离观察。 这一天,人民医院成为首批被依法隔离的地区之一。龚的父亲被隔离到医院里,母亲被隔离在附近的宾馆里。 龚军平的运气之劣让他的同学感到难以置信。“这是典型的雪上加霜”,邓永强说,“也许换一个人早就崩溃了。” 龚军平说他的心理素质可能和这么多年的经历有关:“从中国到美国,再从美国到中国,也是面临很多困难,如果没有心理准备,你可能也是觉得六神无主,但经历得多了,你就会说,一样样来吧,一样样处理,总是会挺过去的。” “人的信心来自于看待生活的方法和态度,我在美国学过心理学。心理学上讲,行为和意识之间是有联系的,光讲信心没有用,要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来树立信心。所以,我每天跟同学联系,给他们发短信,让他们快乐一点,看着他们的反应,我也高兴。而我的最重要任务就是保证睡觉吃饭,每天告诉自己,睡好吃好,周而复始。这就是我的‘咒语’。”他笑着说。 在地坛医院的支持性治疗,使他的咳嗽症状有所减轻,但是他的同学告诉我,龚自己不知道,他的白细胞已经升高到了5万,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急需专业治疗,龚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 本来在4月准备动身来中国的妻子和3岁的儿子现在不得不改变行程。说起他们,龚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在话筒那边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后来他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很平静:“从离开人民医院开始,我已经和家人不联系了。也许这样更好,他们知道了会更难受。” 只是那天,那个排除了“非典”嫌疑喜知身孕的事情让他感触良多,“又一个生命开始了,所谓生生不息。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在最危险的环境,总是会有新的生命要诞生,要来到这个充满欢乐也充满艰辛的人世间。如果抱着坦然和乐观的态度笑面人生,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恐惧的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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