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前线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9日12:28 云南日报

　　4月25日下午，昆明总医院突然接到上级的通知，指示他们抽调21人组成医疗队赴京防治非典。院党委把赴京的对象确定后，并逐一征求他们的意见，若有困难，在酌情给予调整。21名同志没有一个提出困难不能成行。

　　这并不是说谁都没有困难，而是作为军人，这时候谁替困难，都会感到耻辱。

　　老人与孩子

　　到了三四十岁的光景，军人很自然地变成了一副挑担，前边挑着使命和事业，后边挑着老人与孩子。担子的前边重了，后面会不会发生倾斜?

　　护士长李敏的宝贝儿子在北京科技大学读书，从电视上看到北京非典成灾的报道，虽说年近半百了，心里却一直不踏实。她每天向儿子询问情况，劝儿子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老挂着家。想不到的是，医院接到命令要安排11名护士进京战非典。她被批准为护士带队人，她暗暗给自己鼓劲：“既然是军人，对任何困难和危险，都不能怕!”

　　晚上，李敏刚一到家，就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听说她要去北京，儿子以为是去看他：“妈，我没事的，你千万别来!”当听清楚妈妈是要去北京防治非典时，这个读大一的男孩子竟握着话筒哭了起来：“妈妈，你能不能不来呀?”儿子紧张的哭声揪住了她。李敏问儿子：“你是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没出息?你不是还把网上的信息告诉我，说小汤山医院的设备怎么好，救治、防护手段怎么先进，咋还会生出那么多的担心?再说，妈妈是军人，你跟了妈妈二十年了，怎么连妈妈的心事都读不懂!”儿子懂了，反过来劝她，说她内科、外科都干过，战场护理也搞过，凭着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护理绝技，绝对不会有事的。

　　孩子这一关过了，体弱多病的父母双亲怎么办?她担心老人承受不住女儿去北京面对面护理非典病人的忧虑，所以媒体报道她时，她都要求用化名。但父母最终还是知道了。老父亲对社会腐败现象常会发些牢骚表示不满，但这次的态度却让她吃惊：“你是不是要去北京治非典?是就好，国难当头，只有共产党执政才这样想着老百姓，才能把非典拿下来。国民党时代，瘟疫一发就不可收拾，哪次死人不是成千上万?”她没想到工人出身的老爸会有这样的觉悟。母亲问她能不能不去，她说不可能不去，母亲便再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可怜天下父母心。心内科护士沈彩虹远在湖北的老母亲，电话里知道她要去北京抗非典的消息后，也问能不能不去，被她在云南当过兵的父亲抢过了电话。父亲在电话里大声说：“孩子，你妈是在说胡话，医院第一批抽到你，老爸觉得很光荣，老爸支持你，到北京好好干，一定要再立新功啊！”

　　有道是，皇帝宠长子，百姓爱幺儿。刚过而立之年的妇产科护士朱芳，家中五姊妹，她排行老幺。面对突如其来的灾情，突如其来的任务，作为军人，她涌起了当年参加全军新兵比武勇夺亚军、“火线入党”、荣立三等功的自豪，同时，也很自然地想起了家中年迈的老母亲。她的父亲病故不久，母亲也刚来医院做了胰腺炎手术回去，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她怕母亲担忧，不忍心告诉实情，又怕母亲打电话找不到她着急，便只好对姐姐、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料好母亲，也要为她打好“掩护”。

　　今年三十一岁、有着“孝子”美誉的检验科技师李忠涛，没有给自己打掩护。他孩子刚满两岁，父亲刚从河南老家来他这里治病，岳父母也年老多病，身为独生女的妻子在幼儿园当老师，在家他成了名副其实的“里里外外一把手”。但接到赴京的任务后，他既没有推辞，也没说困难。面对世界性的病疫灾难，他只想尽早赶赴到抗击非典的最前线。面对亲人，他也没有隐瞒实情，而是用朴实的道理把三个老人和爱人的工作做到了家。他的老父亲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听到忠涛战友问寒问暖，都讲“家里啥子困难都没有。”

　　硕士研究生、泌外科主治医师窦坤说，他三十老几没成家父亲都没怎么上心，听说他要去北京治非典，老人家一门心思地给他收集治非典的最新信息资料，怕到北京看不上电视寂寞，专门上街给他买了个随身听，怕他受感染，还一下子给他批发了50多双袜子……

　　一人出征，不仅做父母的牵肠挂肚，孩子们年幼的心里也会留下深深的烙印。

　　护士沈彩虹的女儿听到她去北京的消息，抱着她就哭：“妈妈，你去北京可不能死啊，死了我就没有妈妈了!”“妈妈不会死，妈妈冲着你也要好好地活着回来。”闻此言，一向刚强的爱人落泪了。

　　而副主任医师杨伟康的女儿听说他要去北京，不仅没有哭，还兴奋了一阵子。她用小学生稚嫩的童音叫着：“噢，爸爸真伟大，爸爸要去当战胜非典的英雄了!”但瞬间女儿又嘟起了小嘴巴：“那以后谁来接送我上学啊?我可不能与爸爸分开呀。”杨伟康告诉女儿：“可怕的病魔夺去了病人与亲人相见的机会，我们成了惟一他们可见的亲人，只有医生护士，才能去抢救他们，给他们亲人般的关爱，你说爸爸不去行吗?”女儿懂事地点了点头。

　　青丝与白发

　　把心爱的长发剪了，把新添的白发染了，祖国有难，我们奔赴到抗击非典的前线去。

　　不知是一种巧合，还是作为职业军人的敏感，4月1日愚人节这天，新婚不久的护士袁丽军，就曾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当警察的丈夫：“老公，你好生照顾自己吧，我要到广州珠江医院了。”丈夫大吃一惊，“现在广州非典流行和缓了，你去那里干吗?”“支援灾区啊!”

　　没想到，这句玩笑转眼变成了现实。离多聚少的丈夫对她开的玩笑应验没有任何抱怨，而是紧紧地拥抱着她，给她鼓励和安慰：“放心去吧，顶多半年就能回来了，小别胜新婚嘛!”

　　小袁的心头雨过天晴，一高兴，便约上刘云、沈彩虹、许云霞、张燕灵五个共同北上的护士小姐妹，来到享誉春城的“威龙”发屋，让广州名剪阿勇给她们理统一的“儿子头”。

　　待字闺中的刘云，积数年之功，蓄了一头长发又黑又亮，一刀剪下，心疼得泪水涟涟。

　　才把头发蓄到三寸、染得微黄，也一样主动剪短染黑的许云霞，立即赶去安慰她：“姐们，别难过，晚上我们大家请你吃最有名的西餐，头发我给你送到军事博物馆去!”说得小刘云破涕为笑。

　　阿勇师傅更逗：“去把你们到北京的姐妹们全叫来，今天我请客!”

　　临行前，医务部副主任、军区赴京防治非典医疗队队长马仲升，则是忙着要把白发染黑。

　　听说医院有任务的当天，他就放风说他去最合适，理由是他当过十多年的基层医院领导，多次参加战时卫勤保障，多次参加抗震救灾，指挥经验、临床经验都很丰富。没想到院党委的意见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接到任务的当天，他什么理由也不说，把在曲靖血站当医生的妻子召到昆明。妻子一再问他有什么事，他都说没什么事。直到吃过午饭，他才说他要带医疗队去北京防治非典。他说，灾情这么严重，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不能说有困难，说困难就是退却。他交待妻子，独生女儿七月份大学毕业，毕业后请她一定帮孩子把工作安排好，并亲自代他把孩子送到工作单位去。

　　他接着向妻子道出了苦衷。我最大的压力不是别的，主要是云南尚未发现疫情，医疗队医护人员对非典治疗没有多少经验，担心他们不能把上级布置的工作完成好。还担心医院跟我去的21名同志，整个军区75名同志，天天面对危险复杂的疫情开展工作，万一有什么闪失，当不好医院的代表队，军区的代表队，解放军的代表队……我五十老几了，有个什么没关系，其他同志都很年轻啊!

　　听到这里，妻子又开始反过来安慰他，这次医院抽的都是些精兵强将，不会有事的，我希望你们个个平平安安，不希望有谁留在外边。老伴虽然语气坚定，眼睛里却早已噙满了泪水。

　　为了把压力变动力，马仲升每天把《军事条令》揣在包包里温习。他准备用铁样的军队纪律、战场纪律和现代管理手段，把医疗队员管住，把非典恶魔镇住。

　　护士长李敏的白发，也许是非典馈赠给她的特别礼物。

　　虽然孩子、丈夫、父母都对她赴京战非典给予了支持和安慰，但还是止不住几丝白发飘上额头。

　　常言道，三分治疗，七分护理，对传染性极强的非典的护理也不例外。她放心不下她的护士小妹们啊!即将面对的“零距离”的工作环境，其潜在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而这次赴京的护士中，却没有一个是来自传染科的，所以她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为了不辱使命，她在不停地考虑着进京防治非典期间，如何增强护士们的隔离、防护、消毒意识，使用何种有效的管理手段；为了不辱使命，从宣布命令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跑步锻炼身体，提高心理素质，为在京打上一场漂亮仗准备着……

　　悲壮与雄起

　　“临危受命，‘零距离’狙击非典，我们不能不抱着‘风啸啸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情怀而去……”

　　从伊拉克战争，到北京闹非典，再到我们医疗队奉命赴京，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说到此行防治非典，窦坤医生侃侃而谈：这虽是一场和平环境中没有硝烟的战争，但比起我参加的自卫还击作战要危险得多，那时虽然到处有雷区，但目标确定，容易防范。而非典却有点防不胜防，北京29日一天感染150多例，医务人员就占了三分之一，谁说一点不怕，不太可能。但做为一个军人、党员、医生，具备哪一个条件都应该上，何况我同时具备三个条件?使命重如山，军令如山倒啊!这是一项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就跟母亲病了，孩子应该守在身边一样，祖国有难，战士必须冲锋在前。在电视上看到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接见一线医务工作者，连口罩都不戴，这种无畏的精神使我很受鼓舞。

　　他说：虽说我从不迷信，但生命只有一次，谁不热爱?临危受命，“零距离”狙击非典，我们不能不抱着“风啸啸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情怀而去……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们的目标是‘零感染’!”对急性呼吸窘迫综合症、多器官功能衰竭症、严重急性呼吸困难综合症有着一定临床经验的杨伟康，抢过窦坤的话头表示“抗议”。

　　作为医院的呼吸内科专家，云南省防治非典疾病专家组成员，对这次首当其冲进京，杨伟康有着充分的精神准备。但同时他的思想上也并不轻松。1995年，他首批援藏，同样披红挂绿，但没有感到什么压力。而这次进京的压力却非常大，这种压力来自于医疗队员对非典疾病的诊断标准、治疗原则及抢救措施还不是十分了解，而这种疾病的传染性、危害性又相当严重，稍有疏忽，自己倒下了，让其他同志再来抢救，那还有什么意思?作为老共产党员，呼吸内科专家，他深感责任重大。为此，他提议在医疗队出发之前，请呼吸内科主任、急诊科主任、传染科主任对医疗队进行科学规范的培训，使大家有备而去，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代价。

　　从新闻上看到国内对非典的认识越来越深刻，治疗手段越来越有效，防护措施越来越严密，尤其是302医院姜素椿教授抗击非典的成功经验、第二个抗非典新药———重组人体干扰素ω鼻喷剂的问世，使他对战胜非典充满了信心。所以，就很容不得窦坤“散布”悲观情绪，“动摇”军心了：“无所畏惧，迎难而上，精神上雄起来了，死神就会对我们望而却步，‘零距离’的目标就绝对不是梦想!”

　　杨伟康最大的愿望就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在京收集到大量的、有价值的防治非典的第一手资料，为今后开展这方面的工作打下基础。

　　关怀与感动

　　战火纷飞时，人们渴望和平；歌舞升平时，人们渴望健康。不论是和平，还是健康，都是来之不易的，都需要信心和勇气。而关怀和关爱，则是信心、勇气滋生和坚定的沃土。真诚地爱护人类的健康吧，从身体到心灵，那是白衣战士舍生忘死的馈赠。

　　4月25日下午下班前，昆明总医院突然接到上级急电，指示他们抽派21人组成医疗队赴京防治非典。第二天虽然是个星期六，但院党委一大早就按要求把名单筛选出来，把对象确定下来。上午九点左右，赴京的命令已通知到每个队员。为了保证每个队员都精神愉快，轻装上阵，院里专门安排半天时间征求大家的意见，请家里或本人有困难的同志提出来，再酌情给予调整。结果，直到上午12时规定的截止时间，21名抽派对象没一个提出困难不能成行，而是和全院同志一样，不约而同地交来了请战书和决心书。

　　这并不是说大家谁都没困难，而是作为军人，这时候谁提困难都会感到可耻。

　　许云霞因肾结石发低烧正在挂吊针，这已是第五天了。接到通知后，她立即拔下针头，赶到科里开会。护士长劝她，不能去就给组织上说一声。“算了，还是我去吧。”她毫不含糊地说。令她最感动的是，爱人单位的一个参谋长平时严肃极了，这次听说她要去北京抗非典，立即把他自己买的增加身体免疫力、防治非典的人体白蛋白胶囊送来给她吃，说与病人接触需要增加抵抗力。同时还吩咐管理科科长，只要她家有困难，就无条件帮助。

　　刘云的感动说来有点好笑。那天，她与许云霞上街批发衣服，因为买得多，老板以为是逗着玩：“兵妹子，买50套衣服我理解，怎么连内裤也要买50套?”批发老板一脸纳闷。“到北京抗非典隔离用，你管得着吗?”“好好好，我减价，价钱随你自己定，回来再买也一样，也算尽我一份爱国心吧!”

　　袁丽军的感动，是在她担心亲人责难时，舅妈给了她理解和鼓励，“医院能抽你去，说明你平时的工作干得还不错。”舅妈劝她不要害怕，同时给她买来了螺旋藻、维生素Ｃ等补品，让她先把身体调理好。

　　听到这里，杨伟康又把话头抢了过来。我的邻居平时跟我没什么来往，听说我要到北京抗非典，买了个大西瓜专门来看我，感动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平时没感觉，现在每天收到上百个问候电话、短信息，我才感受到什么叫人间真情，人与人之间太需要理解了。

　　家人、战友、商人、邻居的关爱，令人感动。更让医疗队员难忘的，则是他们所在的医院党委给予的关怀之情：

　　指令他们到北京后，每天给家里通电话，报平安，并每人每月补给300元的电话费；到医药公司给每人买了一支白蛋白针剂，增加他们的抵抗力，还把医药公司送给医院领导的抗非典用的蓝芩口服液、黄芪精分给他们服用；5月2日，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陈世谊带着干部科长，代表院长、政委对21名医疗队员一家家走访；5月3日，院长吴殿源、政委杜永生又分别打电话问候……

　　5月4日凌晨，一架ＭＵ4475客机腾空而起，昆明总医院、478医院、59医院等驻滇部队的40名白衣战士、保障人员，在昆明机场与送行的亲人依依惜别，踏上了抗击非典的征程。经过紧张的强化培训，5月7日晚，他们已进驻北京小汤山医院与非典展开激战。

　　凯旋归来!好人一生平安……这是红土高原的企盼。

　　白铁国王俊国崔萍（云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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