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成了城市脸上抹不去的伤疤烂到何时是尽头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11日10:37 黑龙江日报

　　十多年来，它们灰头土脸、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都市的街头，就像一块块疮疤一样大煞风景；而当初的盲目开发和此后的官司缠身，又使它们成了附着在城市肌体上的肿瘤，极难治愈。近日，哈市新阳路上两幢烂尾楼开始拆除，但更多的疮疤、肿瘤仍在等待着——

　　1 烂尾楼城市脸上的疤

　　改造太阳岛、大力建设生态园林城市……在鲜花盛开的五月，这些消息像春天的阳光一样，带给人们无限的希望和憧憬。与此同时，在哈市道里区的景观大道新阳路上，两幢烂尾楼的拆除，也让许多市民为之兴奋。毕竟破旧立新是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吗。几年来，我们的城市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悄然改变，而那些位于繁华地段的烂尾楼却与现代化的进程恰成对立，成了城市脸上抹不去的伤疤。

　　曾经在哈尔滨一所高校读过研究生的程先生，在日前回到离别多年的哈尔滨时发现，这个城市这几年更美更大气了，只是那些烂尾楼依旧灰头土脸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街头，“这与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太不协调了，为什么不想办法拆除或者盘活它们呢？”这位经济管理系的硕士不解地反问。

　　新阳路上这两幢破楼开拆了，“这是不是有关部门出手治理烂尾楼了呢？”可惜的是，这还只是市民们单方面的愿望，近日记者在走访中发现，哈市街头的多处烂尾楼依然毫无动静地伫立在那里，继续着它们无人理睬的命运。

　　在为圈内人士自诩为哈尔滨的CBD的开发区内，那两幢几乎见证了开发区从草创到高楼林立的国贸大厦至今还处在未完工状态。在道外区的景阳街上，承德广场和北环路一头一幢巨大的烂尾楼，道外区的脸就这样经受着人们的责问。在道里区的尚志大街上，几个工人正在给西八道街上一处烂尾楼换上新的安全网，而对面东六道街上的一处烂尾楼则早已拆除了各种施工的架子，一高一矮两幢烂尾楼光秃秃地立在春天明丽的阳光下。在中山路上的省医院对面，一处庞大的烂尾楼也依然静静地接受着风吹日晒，二环快速干道正好从它的脚下走过，许多驱车过往的人都要对这一庞然大物投去打探的目光，留下轻轻的叹息。

　　2 苦果来自盲目开发

　　中山路、尚志大街、景阳街、赣水路，哈尔滨的烂尾楼大都处在这些寸土寸金的重要地段，有的还是繁华的商业中心。“街口这幢烂尾楼，可以说是烂了整个承德广场，如果当初它能够顺利建成，这一地区的商业就很可能不是现在这样的不景气，承德广场是道外的脸，一座烂尾楼使脸面全非。”道外区的一位干部说起这些烂尾楼来，话语中充满了遗憾。

　　但是要搞清烂尾楼的成因，却是一个十分困难的工作。为了问清承德广场那栋烂尾楼的来历，记者曾经连续走了四五个相关部门，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个：“说不清”。一个朋友则好心地劝记者：“这些烂尾楼现在多数都归了银行，每座烂尾楼后面都涉及到数以亿计的资金，有的还涉及到一些头面人物，所以最好不要去碰它们。”当记者为打听新阳路上正在拆除的烂尾楼情况，找到哈尔滨市城乡建设安全站负责人关海鸥时，她说自己的部门只是负责建筑施工安全监察，对烂尾楼成因并不知情，后经记者反复追问，她也只是说，“听说是开始时全靠银行贷款，后来银行不给贷款了，所以工程也就难以为继了。”

　　而事实上，这几句话恰好揭开了冰山的一角。提到烂尾楼，许多人都会想到海南的三亚、广东的惠州和广西的北海市，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这三个城市成了全国经济过热的三个符号，有“泡沫经济博物馆”之称，那里的烂尾楼是泡沫经济时代的典型产物，甚至还出现过烂尾路。哈尔滨的烂尾楼比起这几个地方来，虽然是小巫见大巫，但绝大多数烂尾楼却与这几个城市有着相似的背景和成因。

　　烂尾楼是经济过热时盲目投资结下的苦果，企业靠贷款盲目开发，有关部门草率审批。在哈尔滨的经济开发区内，那两栋国贸大厦烂尾楼就产生于这个经济过热的时代，它们1991年破土动工，勉强坚持到封顶，就随着政策调整和经济形势的变化下马了。1995年时，工地已经成了市民们的菜地，开发区的一切都在一日千里地向前发展，惟有这两座烂尾楼长期立在那里，成为那个经济过热年代留下的一个“标志性建筑”。

　　3 烂尾楼背后剪不断的官司

　　烂尾楼占据着城市的黄金地段，虽然动辄就需要数亿资金才能启动或者盘活,但也仍然有企业对此有心。成为绊脚石的，往往是这些烂尾楼后面扯不清的烂官司。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新阳路上这座烂尾楼虽然即将夷为平地，但围绕着它产生的官司还远未完结。据正大集团建筑公司总经理尤志清介绍，这里的两栋楼是由哈尔滨南光置业公司投资开发的，由哈尔滨正大建筑集团有限公司承建，两者的施工合同于1996年签署，在其中的住宅楼接近竣工状态、另一座综合楼框架主体达到4层以后，开发商南光置业没钱了，工程也就因此停了下来。今年4月初，南光置业公司根据道里区人民法院的支付令，将此楼交给了它曾经的东家——中国光大银行黑龙江省分行——抵债，光大银行随后又委托道里区法院将烂尾楼拍卖了。

　　但是当新主人4月17日去拆楼时，却遇到了至今仍留守在工地上的正大集团施工人员的反对。原来开发商南光公司至今还欠着正大公司两千三百多万元的工程款。而且，正大集团此前已经将南光公司和光大银行告上了法庭，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去年十月三十一日做出的判决是，责令南光公司给付原告工程款及利息近三千万元。今年3月，正大集团又向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强制执行申请书，请求法院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正大集团反对别人拆楼，尤志清认为南光公司欠着施工单位的钱，却将烂尾楼先抵给了光大银行，如果楼再拆没了，正大集团的工钱就更没有保障了。正大集团随即又向道里区法院请求停止执行相关的支付令，并要求根据有关法律，将楼房拍卖的款项首先用于偿还施工单位的工程款。道里区法院后来也到达楼房拆除现场，要求停止拆除，但是拆除并没有停止。其间，哈尔滨市城乡建设安全监察站和建筑企业管理处也要求拆迁方停工整改。

　　如今这处烂尾楼的拆除已经接近尾声。不知道现在的所有者下一步能否按计划开发这处被反复折腾的地皮。

　　而事实上，烂尾楼的背后大多都有着复杂的官司。位于哈尔滨市道里区尚志大街99号、东七、东八道街的商品楼和两幢半截子工程楼，也经历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2001年夏天，黑龙江省高院作出终审判决，责令到期不还贷款的开发商偿还中国银行哈尔滨市兆麟支行逾期借款及应得利息，否则应按其抵押物折价或以拍卖、变卖等形式，将所得价款偿还给银行。

　　官司早已经尘埃落定了，但是记者近日看到这些烂尾楼却还烂在那里，连累附近的黄金地段连一点人气都没有。

　　烂尾楼是城市脸上的疮疤，而且每个楼背后还都有尴尬的故事要讲，事实上它们更是经济运行中的恶性肿瘤——宝贵的土地在此闲置，上亿的资金暴露在风雨中，一天天无端地耗蚀。

　　4 警钟宜长鸣

　　烂尾楼是开发商盲目上马结下的苦果，而正大集团这样的开发商则是烂尾楼的受害者，他们至今仍在为讨回工程款而四处奔波。据记者了解，这样的建筑企业不止一家，甚至远在海南的烂尾楼里，也有哈尔滨建筑企业至今还在苦苦追讨的工程款。烂尾楼至今还在让人为之付出代价，而可惜的是当年经济过热和盲目引资之风虽已经不复存在，但房地产市场的违规违法现象，以及由此给企业和社会带来的风险却至今还在威胁着人们。

　　一位房地产开发业内人士前不久向记者透露，搞房地产开发，关键是搞到地皮，有了地皮，急于承包工程的施工企业可以先垫钱给你干活，原材料也可以赊来，等到那边收到了销售商品房的预付款，再来给上游的企业付工钱和材料费，如此借钱生钱，这开发的活不就轻松玩转了吗？现今的房地产市场还有多少家是在这样玩不得而知，只听说有不少家施工企业干完活后正在为讨工钱而发愁，一些盲目开发的商品房成片闲置的情况也时有所闻。

　　事实上，玩漏了折戟沉沙的仍然不少。2000年，当时哈市一家知名的超市企业骗取银行贷款用于房地产开发的事情败露，并由此引发了当时轰动一时的“龙江金融第一大案”，那个所谓的“广场”楼盘据说也在空置着。而就在近日，记者从哈尔滨市国土资源部门获悉，从今年二月到七月，国土资源部正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一场以强化土地法制观念、落实制度建设、依法严肃查处严重扰乱土地市场秩序为重点的自查自纠活动。此项活动是国家整顿市场经济秩序的一部分，也与目前房地市场秩序比较混乱不无关系。据专家估计，20世纪80年代以来，土地出让、转让所造成的国有资产流失最保守的数字每年也达100亿元以上，比走私造成的损失还要大。这其中尤以20世纪90年代初“房地产热”中形成的大量烂尾楼的损失为烈。

　　哈尔滨商业大学教授韩枫就此指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初，由于对土地市场规律的把握缺乏经验，出现类似的问题可能是在所难免，这次治理整顿就是要有的放矢、及时出击、把握主动，以维护社会利益，切实尽到政府监管市场的职责。

　　谁来为烂尾楼埋单

　　哈尔滨终于也开始拆烂尾楼了。此前，北海、海口等城市推行的炸掉烂尾楼的举措最终以“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收场，原因是每栋烂尾楼的背后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和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仅仅以行政力量对它一拆了之，往往难以善后。在哈尔滨，这样的问题同样存在。烂尾楼，说拆固然容易，但谁来为它的损失埋单呢？

　　烂尾楼是一个城市现代化进程中的畸形产物，它的出现既是经济过热的后遗症，也有政府监管缺位的责任，更是忽视市场经济规律的应得惩罚。只不过，每一栋烂尾楼都沉淀着巨大的社会投资，这其中可能有银行的贷款，也可能包含着建筑工人被拖欠的血汗钱。尽管我们为烂尾楼的拆除所带来的城市美化而大声叫好，但由此造成的社会财富的巨大浪费却令人心痛。这样的“学费”一定要交吗？

　　当一栋栋“尾”大不掉的烂尾楼依然横陈在我们的视野中的时候，当许多正在拔地而起的大厦有可能成为下一栋烂尾楼时，比起拆与不拆的争论来，深层次地探究烂尾楼的成因、为我们的城市不再任其衍生寻求制度上的保障，显然是更为迫切的一件事。

　　（生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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