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首次挺进城市公交的幕后新闻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12日08:44 法制日报

　　本报记者陈东升

　　5月2日上午，风和日丽，张朝荣携带着鲜花、礼品，逐家上门慰问了公交集团的老领导与劳模代表，宾主叙谈甚欢。3天前的4月29日，由这位温州民营企业家投资3816万元改制组建的中国第一家民营公交企业———湖北省十堰市公共交通集团有限公司刚刚举办过挂牌仪式。此举意味着，原先由政府一手包揽、国企一统天下的市政公用行业已在操作层面上向民营资本开放———这也是张朝荣和他的新企业受到人们关注的主要原因。

　　敢做敢为

　　民营企业独家出资2320万元购买下国有公交公司的全部股权；再以每年800万元的价格买断十堰市22条公交线路18年的特许经营权。从去年6月开始谈判到今年3月正式签约，办成这件在中国市政公用史上尚无先例可循的大事，温州五马出租车公司董事长张朝荣只用了半年多时间。半年内，他往返十堰7次，谈意向、提方案、寻求合作和突破，把敢于开拓、善于创新的温州人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与张朝荣相比，赵斌的开拓创新精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作为湖北工业重镇十堰市的“封疆大吏”，50岁的赵斌刚由市长升迁为市委书记，自上任始，国有企业的改制就成为他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光荣梦想”。但是，将国有公交“卖”给一家民营企业，赵预料“影响可能是石破天惊”，政治上的风险自不必说，仅在技术操作层面上就遇到一大堆在往常思维看来难以逾越的难题。

　　“想干点事情”的赵斌希望通过公交集团的成功改制带动全市的国企改制，他硬着头皮，最终还是使十堰市的政府机关高速运转起来：取消公交集团的事业编制；由市政府和公交集团分别出资2320万元和1850万元注册成立了十堰公交集团责任有限公司；再由张朝荣出资买下政府手中的国有股权，一步到位，将一个原本在工商局都找不到“企业户口”的处级事业单位直接改制为民营企业。“这半年来办的许多事，过去，我们连想都不敢想。”十堰市一位官员如此表达他参与改制的感想。

　　带来的变化不仅是官员思想观念的改变和政府办事效率的趋向高效，更为重要的是，民营资本的进入优化了市政公用领域的资源配置。十堰市一位官员承认，“公交集团其实明盈暗亏。如果减去财政550万元的补贴和应交未交的330万元营业税，2002年实际亏损760万元。”十堰公交的困境并非个案，有资料表明，目前我国的公交企业普遍依赖政府财政补贴；单一的政府投入资金又绝大部分用于发放职工工资，城市的公共交通设施改造因缺乏资金而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十堰市公交企业民营化的深刻意义正因此凸现：公用设施行业从此开始走出政府的“襁褓”。公交改制后，十堰市政府不仅一举甩掉了500多万元的财政包袱，每年还可从特许经营权上收益800万元。一进一出，因改制带来的效益显而易见。这还不包括张朝荣斥资2800万元分批购进100台高档豪华空调车所带来的社会效益：乘坐的舒适和道道“流动风景线”给城市所带来的靓丽和现代化气息。

　　观念碰撞

　　十堰市公交集团的职工并不这样想。一夜之间，1900余名干部和职工“空降落地”，一律由党的干部国家的人变成了私人企业的员工，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一身份突变。他们说，“宁拿共产党的500元，也不要私人老板的800元。”去年12月11日，十堰市全市公交线路停运一天。春节前后，公交集团的职工又用比较激烈的方式反对民营企业收购。最激烈的一次甚至还与前来劝说的主管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动起了手脚。

　　赵斌的铁腕和干练使事态最终没有更加激化而渐趋平息。集团副书记杨光荣回忆说，“当时职工主要有三怕：一怕下岗；二怕收入减少；三怕政府卖断企业后，从今以后撒手不管。”———而赵斌推出的主要改革配套政策正是：推行国有企业改制职工的社会养老保险制度，解除其后顾之忧。

　　配合赵的新政，张朝荣表现出一个精明企业家应有的机智和默契：稳定职工队伍、增加职工收入。但四平八稳并非张朝荣的本性和真实意愿：他的“光荣梦想”是大刀阔斧地破旧立新，在新公司里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优胜劣汰、公平竞争、效率优先。谈判之初，他之所以决定把新公司32％的股份“慷慨”地让给职工持有，是因为他懂得，保护企业产权的前提是企业内部既得利益集团的形成。他弄不明白的是，在这通过“持股”真正成为企业主人的良机前，公司老职工表现出的为何大多是冷漠、甚至敌视———在他的家乡温州，如果能够成为一家企业的股东，该是何等的求之不得、欢天喜地啊。

　　历经碰撞、磨合，张朝荣意识到，改变人的观念比改变企业制度要难。他准备在近期组织原公交集团留下来的老人马上到他温州的中巴、出租车公司里挂职锻炼，在学习先进经营、管理、服务经验的实践中，学习考察温州人———这“东方犹太人”的身份观、财富观和人生价值观。

　　有钱赚吗

　　公交行业涉及面广、投资大、收效慢。有人算了一笔账：3816万元的投资，加上800万元的经营费和300多万元的税金等一应开支，张朝荣一年总支出至少得6000万元。按2002年的收入核算，十堰新公交明摆着会出现亏损。

　　但张朝荣对这种算法淡然一笑，说，账不能这样算。他说：“我有志到十堰办公交，就有办法在这里赚到钱。”知情人透露，张说的办法主要是来自他多年来在温州经营城市公共交通所积累起来的经验，如购买高档空调车、开办2元一人的高端业务、打造女子专线品牌、拓展车厢和路牌广告业务、开辟城际快客线等等。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在温州行之有效的办法，在十堰也能行得通吗？

　　其实，最让张朝荣感到心中有底的是当初谈判时十堰方面曾向他许下的优惠待遇，仅是改变企业土地用途一项，就给精明的张朝荣留下足够大的拓展和赢利空间。但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人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把握自己的行为走向？这样的事例并不罕见：有时候，哪怕一个小小的人事变动都会令人因无力兑现当初的诺言而扼腕长叹。

　　张朝荣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似曾相识的忧愁令记者回想起1994年夏天，那时的张正在为股权纠纷四处告状讨说法———受政策限制，张与朋友出资合股成立的鹿城运输总公司戴了个集体企业的“红帽子”，不料上级政府以此为凭免了他的法人代表资格和总经理职务。历经5年诉讼，法院终于作出公正判决。坐在失而复归的总经理办公室，当时的张朝荣感慨万千：“靠得住的终究还是法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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