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持枪绑架还是非法拘禁？记者调查事实真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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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16日10:47 沈阳今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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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石台镇派出所的所长说：有枪啊，我们是按绑架往上报的…… 新城子区公安分局办案的刑警说：枪没在他们手上，枪让连斌带跑了，这个人有命案在身。 新城子区检察院办案人员说：派出所说有，你们就找派出所去吧！ 新城子区法院刑事庭庭长说：我们判的是非法拘禁，不是持枪绑架！ 律师们说：已经形成了证据链，可以认定是持枪绑架。 被害人说：我是被人持枪绑架的！ 记者吕映辉 投诉：持枪绑架20小时 我叫邢立春(男)，40岁，是沈阳市新城子区虎石台镇小桥村村民。 2002年12月7日，我正在睡觉，半夜1点多钟，有人砸门，声音很大，孩子都被吓醒了，直哭。我下地到门口问谁，回话的我一看认识，名叫赛斌。 我把门打开，一下子先闯进屋3个人，先进来的赛斌和另外两个人(一个叫冮连斌，一个叫李学斌)拿着两把手枪顶住我的头部，后又进来2个人(一个叫刘俊华，另一个到现在我也没打听出来叫什么名)直奔东屋，去看着我老婆和孩子，赛斌、冮连斌、李学斌3个人则将我逼到西屋。 进屋后，3个人不容分说，上来就殴打我，当时我的脸、嘴和头就被枪把子打出血来。这时，冮连斌对我说：“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我说：“你们为什么打我，去哪？我不去。” 赛斌说：“你要不跟我们走，我们连你和你老婆孩一起带走。”说完就用我家的一把小剪子把我家电话线剪断了。” 我老婆有病，肝硬化，孩子才5岁，我怕连累他们，只得跟他们走。 我被他们用枪押着，走到屋外的院子里，这时我看见，院子的大门已经被他们卸下来了，院外停着两台车，一台是白色的丰田佳美，另一台是白色捷达警车，车上有警灯，车号是辽OH0068。 赛斌和刘俊华一人拿着一把把枪，将我押进丰田佳美车后排坐，并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李学斌开着这台车。 冮连斌和另外一个人开着那台警车。他们走时告诉我老婆：“你要报警，你家邢二(邢立春小名)就别想活了。” 我先被他们绑架到虎石台镇地质机厂家属院，时间大约是凌晨2点半。两台车前后脚到的。我在车上听见塞彬用手机和一个叫陈小二(小名)的联系。 把我带到陈小二家后，我又一次遭赛斌、冮连斌毒打，他们用枪把打、用脚踢，将我打昏。醒来后，赛斌对我说：“知道为什么打你不，我告诉你，你把你承包虎石台医院供暖锅炉房给我让出来。” 我说：“你要我就给你呗，你何必这样干呢！” “不是我要你的锅炉房。”赛斌说。 “那谁要？”我问。 “呆一会你就知道了。”赛斌说。 凌晨3点多钟，他们又将我押上车，把我拉到铁岭县新台子镇一个采石厂。 在采石厂的一间办公室里，冮连斌、刘俊华他们又用枪把、镐把暴打我，我的脸、头全破了，鲜血直流，前胸、后背到处都是伤，当时整个右胳膊就不能动弹了。 这时，冮连斌跟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打你不？” 我说：“不知道。” 冮说：“你跟魏家魁(新城子区虎石台镇小桥村现任村书记魏家良的弟弟)有仇没？” 我说：“没有。” “你跟他哥魏家良呢？”冮又问。 我说：“他是咱村书记，我们到虎石台镇政府、新城子区政府告他。” 赛斌此时说：“那就对了，是魏家良哥俩雇我们干的，我们都刚放出来，没钱花，他们出钱，俺们只认钱，不认人。等下午魏家魁来再说吧！” 我当时不相信魏家良哥俩能干这事。 2002年12月8日下午3点多钟，魏家魁被刘俊华用车接来。我一看魏家魁真的来了，我的头嗡一下。我相信这是真的了。 魏家魁当时用枪指着我的头说：“邢二，这回你小子服我不？” 我当时很害怕，因为我听见在这之前他们说：“这小子个头挺大，得挖多大的坑能把他埋了啊。” 我就对魏家魁说：“服了。” 魏家魁说：“好。你把锅炉房也给我让出来，给我，另外，你给我拿15000块钱。” 我说：“行。” 魏家魁又说：“你以后还跟我哥作对不？” 我说：“不了。” 在他们的逼迫下，我给他们写了一张15000元的欠条(我不会写字，是他们写完之后，我照着抄的。事后我也听说魏家魁向我要15000块钱，是他答应给这几个人的报酬，而且事前已经给了8000块钱)。他们要我明天就把钱给他们。我为了活命也被迫答应了。 当晚8点多钟，我被他们用车拉回。他们将我扔在了虎石台镇北面的浦河镇，并告诉我，不准报警，你要报警，就把你们全家都整死。之后他们自己开车走了。我从浦河自己回的家。 持枪绑架成了非法拘禁罪 到家之后，为了家人的安全，我就报了110，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和家人见110还没来，就按我回家后和家人商量好的，立即举家外出避难。 当我和家人走到村变电所时，虎石台镇派出所的110来了，我跟110姓苗的警察说了我被持枪绑架近20个小时的经过。苗说，明天上午你们再到虎石台派出所报案。 但当晚，我还是带着家人离开了小桥村，来到沈阳市里的亲属家躲避。 第二天(12月10日)上午8点钟，我和家人从市里赶到虎石台镇派出所，将自己被持枪绑架的事说了。派出所的同志做了笔录。之后我来到虎石台镇沈阳矿物局总医院看病，拍了脑CT，检查了脸、头和身上的多处外伤，并照了像。中午11点多钟，我又赶回派出所，将CT片子和病志、诊断书交给了派出所民警。 20多天后，我协助派出所、区公安局将赛斌、魏家魁抓获。另外几个人外逃。 但是，让我没想到也接受不了的是，2003年4月14日，新城子区法院仅以非法拘禁罪判了二人各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他们是持枪绑架我的，我当时都被打的没人样了，为什么仅给他们判了个非法拘禁罪。而且法庭开庭宣判时，没有通知我和家人。” “事后我们找了几个律师，律师都认为这个案子已经判完了，难度太大。我和家人也按照律师的指点，多次去区法院要判决书，法院也不给我。我还分别去了派出所、区公安局刑警队、区检察院，质疑为什么持枪绑架却被判成非法拘禁罪，我的伤怎么办，为什么这个刑事判决没有附带民事赔偿责任。” “可无论派出所、刑警队、检察院，还是法院，都以种种借口互相推委。我还听村里的人说，咱村村书记魏家良为了其亲弟弟魏家魁的事上下打点，才把魏家魁判的这么轻。” “我和家人因为这个案子，多次上访到镇、区、市有关部门，目前都无结果，已经走头无路了。犯罪分子有枪，不光对我已经造成了伤害，对社会更具危害。” “我只求这个案子能得到公平的审判。” 调查： 为了调查案件的真实情况，记者以家属的名义跟随被害人及其家人先后去了虎石台镇派出所、新城子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区检察院、区法院等有关单位…… 法院：我们判的是非法拘禁，不是持枪绑架。 2003年4月22日，记者与被害人的爱人马立颖、姐姐邢凤兰等人一起来到新城子区法院刑事庭，一位姓郭的庭长接待了我们。 记者见证了如下对话： 邢凤兰：我们想问一下魏家魁持枪绑架邢立春的案子判了吗？什么罪名？怎么判的？ 郭庭长：判了，非法拘禁罪，有期徒刑一年半。 邢凤兰：法院4月14日判决时，为什么没有通知被害人和我们家属到庭？为什么不给我们判决通知书？ 郭庭长：我们没有义务通知被害人家属到庭，法律上没有规定要给被害人判决通知书。判决通知书法律上有规定，除了公检法机关和被告人之外，判决书不能随便给人。 邢凤兰：我们看一下判决书可以吗？ 郭庭长：不能让你们看。 记者：我们咨询了律师，律师说：这个案子法院在开庭的时候，应该通知被害人到庭，被害人也应该得到判决书，也可以要求得到判决书复印件。 郭庭长：法律没有义务和规定我们通知被害人到庭，你们想要的判决书也不能给。至于律师说的，你们找律师去吧！让律师拿出这方面规定来找我们！ 邢凤兰：我弟弟是被持枪绑架的，为什么只给罪犯判了个非法拘禁？ 郭庭长：我们判的是非法拘禁，不是持枪绑架。 邢凤兰：我们就是想问这是为什么？我们要抗诉！ 郭庭长：判非法拘禁是根据检察院拿来的材料，我们根据材料和适用刑法定的这个罪名。你们个人没有权利抗诉，这是公诉案子。 邢凤兰：我弟弟被人持枪绑架时，让他们打得都没人样了，病志、诊断书、CT片子都给派出所了，定罪时，为什么不判罪犯刑事附带民事责任？ 郭庭长：检察院拿来的材料上没有这些，至于你们说的病志、诊断书什么的，我们在案卷里没有看到。我们只重证据，这个案子我们根据材料，就认为够定非法拘禁罪的。非法拘禁罪，最高判三年，往下还可以判拘役6个月。我们给这个案子判了一年半，这已属中上限了。 记者：既然你们是按材料里的证据判的，那材料里的证据就是口供，可口供里还说有枪呢，罪犯也承认有枪，为什么就忽略了这些呢？另外，现在又抓住两个人，他们也承认是用枪绑架邢立春的。 郭庭长：我不是说了吗，病志、诊断书我们没看到，被害人要求民事责任赔偿也没有，如果有，我们开庭的时候就自然会通知你们到庭，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必要让被害人和你们家属到庭。 你们现在说，病志什么的给派出所了，那你们给谁了你们就管谁要去。至于有枪，枪在哪儿呢？又抓住两个，我们都已经判完了，不能改，至于你们说，要求检察院抗诉，那你们就找检察院去，那是他们的事。你们也无权起诉。我们定罪，不能按被害人述说的情况判。 记者：我们想要一份或者让我们复印一份判决书也行，律师说可以的。 郭庭长：你让被害人自己来。 马立颖说：我是他爱人，我替…… 郭庭长：不行，让被害人自己来，我们领导再研究一下，看给不给。 当天晚上，邢立春从外地赶回来，第二天早上到新城子区法院拿到了判决书。邢立春说：“我跑了好几次这啦，都没有给我……” 检察院：派出所说有，你们就找派出所去吧 当天下午3点多钟，记者跟随被害人家属又来到新城子区检察院，正赶上负责此案的一位姓林的同志在办公室，开始关于这个案子对话： 邢凤兰：我们来找你几次了，我弟弟的病志和被打伤之后照的两张相片，在卷里没有吗？ 林：没有，卷里没反映有。我给你说过了，卷我们不能随便动，这都一页一页有目录的，我们能随意给拆开吗！ 邢凤兰：我们去了法院，法院也说没有，派出所说都报上去了，在你们这儿。你们也说没有，那是怎么回事呢？ 林：法院要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派出所说有，你们就找派出所去吧！ 邢凤兰：我弟弟邢立春的案子，你们检察院给罪犯定的是什么罪？ 林说：定的是非法拘禁罪。 邢凤兰：他们是持枪绑架，派出所往上报的也是按持枪绑架，你们为什么给定成非法拘禁？ 这时，一位检察院姓王的同志接过了话茬。 王：定非法拘禁，不是我们随便给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我们是根据材料、取得的证据，之后根据卷里的材料，对照法律条文定的非法拘禁罪。至于你们说的病志，公安局给报上来了，但卷里没有。 记者：那材料还报伤害、持枪、勒索15000块钱呢？你们根据笔录，笔录是口供，口供也是证据，那为什么单单把够非法拘禁这块拿出来定罪呢！ 王说：你们卷里什么也没有，我们怎么定罪，那15000块钱，我们不是报上去了吗，法院判时不也提到了吗，他们不也是没拿到钱吗！ 造成伤害，卷里没反映出来，那你们只能去找公安局，而且伤害赔偿也不归我们管，你找法院去，上法院告去，民事赔偿责任归法院管。 再一个，法院也可以不根据我们定的罪名，往重了判。 邢凤兰：现在又抓住两个人，也承认有枪，我们现在申请你们抗诉？ 王说：抗不抗诉不是你们说的，我们定的罪名，法院也认可，也是这么判的，就不存在抗诉问题。在说，当时抓住的那两个人，我们认定罪名很清楚，我们不能等全抓到再判，要是那样的话，这两个人要是抓不到呢？，这两个人就不判了？ 记者：问题是，现在又抓住两个，也承认有枪，我们检察院怎么办﹖ 林：先前抓的两个人后来又说没枪 记者：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后来翻供了呗，也就是按您说的，卷里第一页是他们承认有枪，第二页就是翻供的，又没枪了是不？ 林：是吧，应该是。 公安局刑警队：枪没在他们手上 从检察院出来，记者与家属又来到了新城子区公安局刑警队，找到了负责办这个案子的刘警官。记者表明身份后，开始了下面的谈话。 刘警官：我们上头有规定，记者要采访，必须要经过我们分局政治处同意，没有命令我不接受采访。 记者：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派出所把被害人的病志、诊断书、照片交到您这了吗？ 刘警官：没有。我没收到。 邢凤兰：派出所说，给你们办案的人了。 刘警官：你问他们给谁了，我负责这个案子，我没收到，也没看到。我这只有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你们问问派出所的人，到底把哪些东西给谁了？ 记者：那他们承认自己有枪没？ 刘警官：枪没在他们手上，枪让冮连斌带跑了，这个人有命案在身。 虎石台镇派出所：有枪啊，我们是按绑架往上报的 当天下午5点多钟，记者和家属又赶到新城子区虎石台镇派出所。该所葛所长说：“有枪啊，我们往上报的有枪、绑架，枪是让姓冮的带跑了，他有5把枪呢！当时抓捕我们也去人了，审问时，也有我们派出所的人。他们承认有枪。” 马立颖问：“你们把我爱人的病志、诊断书、片子给分局谁了，分局的人说没收到这些东西？” 葛所长说：“给分局的谁了！？当时这些东西给咱所办案的同事了。” 马立颖说：“葛所长你给问问，你们同志把东西给谁了。” 这时，葛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有回话了。记者听到葛所长问对方，对方说给分局的人了。 记者问：“那CT片子等东西在谁手呢？” 葛所长说：“都在我们这呢！” 马立颖问：“你们怎么不送上去呢。” 葛所长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啊！我以为没有用呢！案子判了吧，什么罪名？” 马立颖说：“判了，非法拘禁。” 葛所长说：“我们报的可是绑架啊……” 说法： 律师：这个案子肯定存在问题 对于此案，被害人和家属说：“我们找了好几个律师了，都不接这个案子。” 记者就这个案子在与律师探讨的时候，辽宁某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说：“这个案子我们不想接，难度太大。这是公诉案子，已经判完了，要是在宣判之前，或当天宣判时，找到我们，我们还有可能接。如果被害人还想告，难度也特别大。” “其实，检察院可以对这个案子抗诉，被害人也可以到上一级检察院去申诉。” 谈到这个案子从公安机关调查取证、检察院公诉到法院判决的整个过程，王律师肯定地说：“这个案子肯定存在问题。 首先，公安机关在取证(双方口供)时，知道了被害人被打、有伤，就应该告诉被害人去做伤害司法鉴定，公安机关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其次，检察院根据口供材料及调查取证，知道有枪，就应该慎重对待枪支问题。虽然有翻供，但后来又有两个人落网，也供认有枪，即便枪被另外一个人带跑在逃，但后抓的人有口供，这就形成了证据链，因此检察院就可以认定是非法持枪。 第三，法院如果在材料中看到有枪、伤害、勒索等内容，如认为证据不足，可以将材料发回检察院、公安机关重新取证调查。 另外，从这个案子所涉及到的罪的问题，还存在数罪并罚等问题，真要存在持枪、绑架、勒索钱物、伤害、非法拘禁，判的罪远不止一年半的问题……” 目前，受害人邢立春有家不敢回，只好一家人四处流浪，以打工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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