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辽宁感染非典第一人:从恐惧非典到战胜非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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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21日03:11 华商晨报 | ||||
王凤珠出院时与医护人员道别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世纪灾难而成为一名牵动众人视线的公众人物,甚至连一个普通老百姓习以为常的住院治病和康复回家都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 因为她是辽宁省第一个非典患者。 她的出院,将是辽宁省与SARS抗争的一次捷报;她的康复将大大增强我们与非典抗争 因此,我们关注王凤珠。 在此,我们想讲述她康复的经历,给人们非常时期的心情一丝慰藉。在与口罩、消毒水、防护衣相伴的日子里,人们需要有SARS的一些消息,需要战胜SARS的信心。 意外遭遇SARS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王凤珠此时应该在绥中县一个叫凌家村的村子里伺弄几亩土豆苗,吆喝吆喝几只可爱的小鸡和鸭子,她的脸被晒得黝黑,大着嗓门到乡亲们家中唠嗑。 可是,一切都变了。变化缘于那个可憎的SARS,缘于4月中旬那次毫无心理准备的北京之行。那时她不曾想到: 一个离时尚很远的村妇与当前比较流行的SARS会有什么瓜葛。 4月12日,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 王凤珠像往常一样准备到土豆地里看一看。突然接到来自北京的一个电话,电话中说,她的姐姐病情加重,生命垂危。当天晚上,王凤珠乘火车赶到北京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陪护姐姐。4月15日,姐姐在北京三医院病逝,经专家诊断,死因是感染了SARS病毒。 4月16日晚,王凤珠从北京乘火车返回绥中。17日,她已经感觉出自己有不适症状,还伴有恶心和发热。但是,她赶到县城医院检查后,并没有发现SARS迹象。 王凤珠领教过SARS病的厉害,身体强壮的姐姐被它夺去了生命。虽然陪护时也是整天戴口罩,但她感到了一丝不祥。 在决定回家前,她打电话叫儿子到姥姥家住几天,又让丈夫送来干净衣服,然后在一家旅社洗完澡后,才和丈夫戴着口罩回到家。 在后来的时间里,王凤珠在村卫生所进行了两天的输液治疗,可是高烧仍然不退。 4月19日,王凤珠和丈夫戴着口罩乘坐班车赶到葫芦岛市中心医院看病,当天被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确诊为非典型性肺炎。 王凤珠是一位46岁的母亲,有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儿,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儿子,有精明能干的丈夫,有一套村里人羡慕的好房子。一旦像姐姐那样,生命顷刻间灰飞湮灭,她有太多的不甘与牵挂。那一天,几乎不掉泪的王凤珠哭了,此刻生命成了一棵比土豆苗还要脆弱的小草。 比姐姐幸运的是,她获得挽留生命的机会。4月19日上午,她住进了葫芦岛市中心医院的传染病房。她的丈夫因为是密切接触着,也被隔离观察14天。 儿子的恐惧与委屈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考验着一个14岁少年的坚强,他是王凤珠的儿子小达。为安全起见,小达也暂时离开学校,暂时在舅妈家进行隔离。 自从母亲成了可怕的非典患者,父母双双住进医院后,小达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焦急之余,他平静自己茫然心绪的惟一方式便是疯狂地写日记。小达喜欢写作,母亲住院的那些天,他一共收到两家杂志社邀请他参加作文大赛的通知。由于母亲身体的原因,他只好放弃竞赛。后来,记者到他家采访时还看到两张参赛邀请书被整齐地钉在墙上。在这个孩子眼中,母亲的病成了天大的一件事。 4月底的一天,小达与舅妈商量,如何给母亲送些日用品时,舅妈红着眼说,还送啥呀,人都……原来村里有人听到消息说王凤珠已经去世了。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当时小达欲哭无泪,他几乎颤抖着手给急救中心拨电话,拨了两遍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以下是小达那天的真实记录: 今天下地回来,陆续传来了妈妈去世的消息,我和舅妈心里十分难过。我们一直坚持没有证据不是真的。可是,锦西的三姨来电话也报告了坏消息。大舅妈掉泪了,我也忍不住流泪了,大舅妈好像比我还难受。爸爸也没有消息,从中午到下午我们一直在盼他。晚上7点半,爸爸打来了电话,原来大爷给爸爸送了一部手机。他说妈妈很好,还把电话给了妈妈,我们一家三口人终于在电话中团聚了。妈妈说,她的身体很好,有一点儿高烧,原来是有人故意造假消息。 4月20日,今天是月考,可是舅妈说最好别去上学了。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问老师,我能不能上学?老师说可以。 上学的路上,我飞快地骑着车子,没有和任何一个熟人说话。 到学校后,我找了个靠窗子的地方坐下,并把窗户打开,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可是一个女同学却对我说,听说凌家出非典了,有一家子全死了,还说我坐在窗边是为了躲大家。当时我特别生气,都想打他们。 在一段时间内,恐惧和委屈时时交织在这个孩子心头。 5月3日,在医院隔离观察了14天的徐丰毅(音)回到了家中。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能见儿子。有时候想儿子了,他走一公里路,跑到孩子舅妈家的后门旁,大声叫来儿子,父子俩远距离地对视一会。有一次晚上小达偷偷从舅妈家跑出来,为父亲做了一顿饭。两人却没有共进晚餐,因为谁都无法得知该死的SARS病毒到底藏在空气中的哪个地方。为了儿子的安全,徐丰毅还是让儿子走了,他独自料理那几只鸡鸭,还有一头大肥猪,每天掰着指头过日子。 5月14日,王凤珠即将康复出院的消息相继出现在各大报刊媒体上,她的康复也让儿子小达重返学校有了无比的信心。 当天,徐丰毅带着儿子到有关单位进行了各项指标的检测,结果证实,小达的身体状况很好,再加上他本身与生病后的母亲没有过接触。防非典办公室同意了他上学的请求。当天晚上,小达兴奋无比。同时,他又有一些犹豫,到底同学们会不会接纳他,母亲的遭遇会不会继续渗透到儿子的生活中? 返校前夕,他在日记本上精心策划自己今后的生活。 5月14日,天气晴 终于可以见到久违的同学们了,终于可以回到那个快乐的大集体了,可是,我一点儿也没底,我们大家可以还和以前那样友好地往来吗? 我想,自己应该这样做:尽量与同学们少接触,让同桌调位,再争取前桌的意见,最后去买中午饭,课余时间不出去,疏远好朋友。理解我吧/在此之前,小达在日记本上多次设计了自己返回学校时的场景。以下是其中一个场景: 时间:重返学校的第一天早自习 人物:班主任老师、同学们,还有我。 我:老师,我想利用早自习的一点时间和大家讨论一下有关我返校的事情,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老师:肯定会同意。 我:大家把手中的事情先放一下,我占用大家的时间主要想了解我能不能回到咱们二年级四班。大家都知道我家的事情了,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总之我没被传染那个病毒,根据学校的要求,我已经度过了21天的隔离观察期。事实证明,我没有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同意我来上课,所以,请大家在一个纸条上写上“是”或者“否”就可以。大家别为难,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大家同意之后〉我:谢谢大家,既然大家同意了,那么我请大家把这一页翻过去,永远不要提我家发生的事。最后提醒大家一定要保护自己,战胜非典,不要让自己和家人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这是一个间接SARS受害者无奈的心理斗争,一个原本快乐的孩子,因为SARS的原因,他必须承受无辜和委屈。 当然,还没有等到小达日记中的设想开始,朋友们就打电话送来好消息:老师和同学们都欢迎他去学校。 记者见到小达时,小达刚刚放学,解除隔离后第一次回到家中。徐丰毅也从朋友的工地上回来不久。门前的一头猪和几只鸭子饿得直叫。徐丰毅边换身上的衣服边招呼记者,腼腆的小达打开门,一个劲儿地让记者进去。这次凌家村之行,我们驱车走了近400公里,路上经过了8次的非典检查。有意思的是凌家村就有两个检查站,农民们24小时严守村大门。 让徐丰毅感动的是,他给村里人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村里人却丝毫没有责备他。 徐丰毅说自己平时不流泪,14日回家那天流泪了,那天村主任、书记一块儿来看望他,两人都没有戴口罩,我说,我特别感动,你们不惧我惧。我赶紧戴上口罩和他们唠嗑。村里有些老朋友来看我时,我也不让他们进家门,在院子里放一个凳子,一盒烟,我坐在十几米外的平台上,大家扯着嗓门唠一唠。我说,非典一天不消停,我不安宁,你也不安宁。 成名后的烦恼 在这次非典遭遇中,王凤珠一家除了深深的感动之外,也感到了被关注的烦恼,徐丰毅说,现在整天忙着接受采访了,都快耽误生产了。 虽然是一句笑话,却道出一个普通农民出名后的无奈。 5月16日夜晚11时,王凤珠的儿子小达在礼节性地配合记者提问后,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他说,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接受采访了,我们家需要忘记非典,忘记它给我们带来的灾难。我姐姐看到有关妈妈的报道时都哭了,她说,我们要继续坚强地生活下去,必须用时间来疗伤,我们从媒体的关注中感到太大的压力。 小达的烦恼也同样体现在母亲身上。 其实她特别想听听那幢白色小楼以外的声音,也想把自己的一些真切体会告诉人们。可是她现在怕见人。 亲属送给她一部手机,与外界的联系都是通过手机。 最近一段时间,王凤珠烦透了那部手机。用她自己的话来讲,手机铃声一响,她都心惊肉跳。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打来电话,不停地问同样的话题。王凤珠说自己现在就像油炸丸子,被电话搞得焦头烂额。 5月17日,了解到与她朝夕相处了27天的吕主任和李医生已经撤离病房,陪护她的第五拨医护人员又进了隔离病房。王凤珠眼瞅着可以出院了,可是又不想离开医院了,总觉得和这些白衣天使们有了感情。她虽然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脸,总觉得自己的心离他们很近。 最后,我们决定放弃对王凤珠的进一步采访。 我们关注她,是因为她的康复是辽宁人战胜SARS病毒的明证,我们需要战胜SARS的勇气。我们远离她,是想还原一个普通农妇的本真生活。她注定要回到她平静的乡村,以一个普通母亲和妻子的姿态在那儿耕耘和劳作。 临走时,记者代表报社给她送去一个大花篮,里面有各种色彩的康乃馨和几枝金百合,还有碧绿的水竹。花篮首先由一位工作人员送到警戒线以内,然后由一位身穿隔离服的护士拿进隔离病房,最后由专人送给王凤珠。在留言中我们写到:在这次劫难之后,愿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最快乐的母亲。 在记者一行掉转车头,准备返回沈阳时,天上飘起了小雨,透过雨帘,我们看到王凤珠又站在玻璃窗前,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为了保留一位非典康复病人最本真的一些快乐,这次我们没有按动快门。 近60医护人员为她服务 一个月前,在人们关注的目光中,葫芦岛市中心医院那些整天穿着防护服、戴着双层口罩的白衣天使们从幕后走到台前。 记者粗略地算过,一共有近60位医护人员直接或间接地为王凤珠的康复在作着奉献。 今天让我们把镜头对准他们,用笔记录下他们的恐惧与勇气,爱与坚持。 非典时期,葫芦岛中心医院的4位院领导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办公空间小了,非典患者王凤珠一人独自占用了传染科那幢三层白色小楼,其他的病房只好由机关楼顶替了。院领导也换成了每人一个10平方米左右小办公室,再加一张小床,空间被塞得满满的,他们要实行24小时轮流值班,他们要吃住到医院。 实际上现在的机关办公室就是由医院餐厅临时隔离开的。隔离墙没打到顶,中间空半截,每个办公室之间相互不隔音。 医院办公室主任王辉就坐在这样的办公室里写出一篇又一篇记录医护人员救治王凤珠的报道,同时负责她的饮食起居,王凤珠爱吃什么水果、什么菜,爱用什么样的碗筷都她都得操心到。 记者到达葫芦岛市的那天,王辉正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撕扯点滴时留下的胶布,许多天她一直靠点滴强撑着,她说王凤珠出院了,她一定要好好休个假。 窗台上是她和同事们给王凤珠买的一套衣服,从内衣到鞋子,每一样都是很高档的名牌。王辉说,咱们就奢侈这一次了。 来自医院的统计表明,每天500~600的住院病人迅速减少到100~200人,每天做CT的人由原来的60~70人减少到1~2人次,医院每天30万左右的收入迅速减少到不足10万元。 所有这一切的损失都因“SARS”而起。 4月19日,王凤珠入院时,是个双休日。接到通知时,医生苗瑞新正在洗衣服,她不等把手擦干,便冲出家门,打车来到医院。当她赶到科里时,主任吕贵富、护士长翟颖已抢先进了隔离病房。 护士王小平刚到沈阳,看望上寄宿学校的女儿。中午,她刚给感冒的孩子喂了药,就接到科里电话,她立即赶回葫芦岛,第二天被编入抢救病人第一小组。 郑辉、李兴是两位保卫干事,他们主动请缨,承担起隔离区送物品的工作。这个活又辛苦又容易感染病毒,可是他们一直坚持了27天,有时每天往返100多次。 “五一”王小平原来打算把6岁的女儿从沈阳接回,可是王凤珠的病正在救治关头,她只好在工作之余,在隔离区一个劲儿地在心中对女儿说对不起。 魏秋英10岁的儿子在电话里说想见妈妈,她安慰儿子:“男子汉要坚强。”在孩子的苦苦哀求下,她答应让丈夫带着儿子在相隔50米的地方见一面。可是与丈夫通话时她又说,远了看不清,近了不安全,还是别见了吧! 在王凤珠被确诊为非典后,护士长翟颖的丈夫不放心,他来到传染病房后来回走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能见妻子一面。翟颖在外地读书的儿子五一回到家中,他已半年没见过妈了,也想见妈妈一面,可是妈妈只能与儿子在电话中告别。 4月18日,经过一天的奔忙,吕贵富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这些天一直和同事们忙于筹备非典应急机动队、隔离区的划分等,由于工作太紧张,他的身体明显感到不舒服,妻子给他冲包板蓝根,他边喝边对她说,如果有疫情发生,我得第一个上前线,因为我是传染科主任。妻子和70岁的老母亲心头一沉。 从每天的新闻中,她们知道SARS是个夺命病,而且医护人员传染率极高。 70岁的老母亲说,咱不在这个科干了不行吗?吕贵富冲母亲笑了,不作声。 4月19日,患者就来了。当天是星期六,吕贵富正在喝板蓝根,接到电话后,他几乎是跑到医院的。 当时妻子和母亲的心真的提到嗓子眼儿,这该死的SARS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从那天起,一直到截至发稿,吕主任没回过家。 吕主任在隔离病房那些日子里,老母亲惦记起儿子时就一个劲儿地哭,妻子也在一旁落泪,想打电话一是怕他忙会影响他工作;二是怕他下了夜班,在病房休息,电话会吵着他,所以婆媳俩每天只好等吕主任往家打电话。一段日子里,两位为了等电话,她们几乎不敢上街,连买菜都是急急忙忙。 有时候等不着电话了,婆媳二人就在自己家阳台看那个被隔离的小白楼。刚开始吕主任还在隔离区中的“隔离区”,她们怎么也看不到。后来患者王凤病情稳定后,吕主任才能回到2楼办公室。有时候,他猛抬头看到站在自己家阳台上的母亲与妻子时,还冲他们招招手。每当这个时候老母亲都无比心酸,她和惟一的儿子近在咫尺,却不能说一句话。 5月17日,吕贵富终于结束了27天的隔离生活,患者王凤珠的康复也意味着以吕主任为首的几位医护人员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呼吸新鲜空气了。 本报记者诺言 驻葫芦岛记者叶李 通讯员王辉 摄影驻葫芦岛记者叶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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