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财政部部长金人庆：“非典”时期非常财政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21日16:56 新华网

当一场非典疫情突如其来的时候，全国上下齐心、协同作战、奋起抗击。这一段时间里，我们看到了医务工作者无私无畏的奉献、科学家夜以继日的钻研、各级政府部门当机立断的决策以及社会各方众志成城的决心。而与非典病毒的激烈交锋中，我们做出的每一次努力，都离不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有力地支撑，那就是中央为抗击非典投入的数十亿财政资金。为了抗击非典，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财政政策，拨出专项防治基金、出台税费优惠政策。这些政策出台速度之快、涉及资金数量之大、涵盖的行业面之广，历史少有，用财政政策保持国民经济协调和稳定发展的功能得到了充分发挥。那么，这些政策是如何以超常的速度出台的？财政对抗击非典提供了多大的支持？今天我们将专访财政部部长金人庆，请他来解读非典时期的非常财政。

　　今年4月30日，只用了7天的时间，位于北京北部小汤山的一片麦地里，就矗立起一座拥有1000张床位，各项设施达到国际水平的非典定点医院。缓解了疫情高峰期北京医疗设施不足的矛盾。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小汤山医院超乎寻常的建设速度背后是国家财政超乎寻常的投入，而财政的这种支持力度，也体现在抗击非典的每一次战斗中。

　　4月23日，中央财政设立了20亿元的非典防治基金，基金占2003年中央财政预算支出15138亿元的0.13％。截止目前，基金已支出10亿元；与此同时，地方各级财政也已安排了近70亿元的非典防治经费。

　　在财政部的网站上列出了中央财政20亿元“非典”防治基金的支出明细表，其中：支持地方用于“非典”患者和相关医疗设备、仪器购置3.9亿元，支持卫生部科研攻关、疫情监测等工作2000万元，建立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反应机制3.1亿元，安排医药专项储备资金6000万元，安排在京中央医疗机构6500万元，用于参加“非典”防治工作一线医务和防疫人员临时补助、急需防护设施和医疗设备购置以及为农民和城镇困难“非典”患者免费医疗救治垫付的费用。为支持北京小汤山医院医治非典型肺炎病人，安排购买医疗设备、仪器经费4000万元。

　　专访：财政部部长金人庆

　　曲向东：金部长您好，非常感谢您能够接受我们的采访，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想这足以能够看出来，我们财政部门对打赢非典这场战役的重要性，这次中央财政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能够拨出这么多的钱来，成立一个针对非典的专项资金，在您多年的财税工作经验来看是不是也是比较不寻常的一次？

　　金人庆：打仗兵贵神速，特别是非典是一种传染性的流行病。很重要的一条是要控制这个传染源，发现病人赶快治，但中国国家非常大，人口也非常多，特别是农民，经济收入还是比较低，自我防护的意识也比较薄弱，所以当发现非典以后，我看中央领导同志最关心的，就是没有实行医疗保险和公费医疗的农民，以及城市的困难群众。他们一旦得了病怎么办？假如没有办法，很可能就耽误了医疗，影响这些人的身体，另外一方面也意味着增强传染的可能。

　　曲向东：这种措施不仅仅能够救济他们，更重要的是能够防范这个疾病再扩张。

　　金人庆：对，所以这段时间中央财政决定，要拿出一笔钱建立一个防治基金，首先来解决农民跟城市困难群众免费看病的问题，另外，因为我们原来农村的医疗条件比较差，所以为了要解决防治还得为它添一点设备，也要花钱，这些钱都可以通过这个基金来给予解决。中央财政拿了钱，地方政府地方财政也要跟着拿钱，这样我们全国上上下下共同来努力，我想这个问题从资金上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得到解决。

　　曲向东：我们看到这些钱应该说，筹集起来非常快，就是决定成立这个基金非常快，但它花起来也的确非常快，现在二十亿的基金，我们看到已经支出了十亿元，那么从我们花钱来看，在花钱的时候有没有一个标准，比如说我们按照什么标准来安排这些支出？

　　金人庆：应该是这么说，大家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也是逐步加深的，当然看病那就一条标准——保证把它看好，花多少钱就花了，现在看一个病要花几万块钱，基本上就是，就要保证恢复他的健康。

　　曲向东：在这个问题上是没有条件的。

　　金人庆：没有什么条件，现在不但是农民和城市困难群众得了非典以后看病不要钱，看病期间的住院费包括伙食费都由财政负担了，所以这充分体现了党中央国务院是非常的关注老百姓身体健康，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

　　曲向东：在这次针对非典，财政部可以说是运集资金和花钱的速度都是非常的快，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对这笔钱的监控就显得非常的重要，这方面财政部有没有一些设想？

　　金人庆：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我们已经意识到，并且已经发现，也存在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比如说，当前的应急跟中长期的目标怎么结合好；另外怎么样既要有保证又要精打细算，既要支持也不要浪费。这些问题现在看来，还有很多问题要做，所以怎么样一方面要加强支持，一方面要加强管理，特别是保证资金能够用到刀刃上，能够精打细算，用出效益，这个跟我们有关部门，现在防治非典指挥部提出了一个这方面的建议，我们准备要下发一个关于加强这一方面管理的一个文件，正在办理中。

　　曲向东：因为疫情的发展，在很多方面我们还很难预测，所以面对未来的时候财政部有没有进一步的考虑，假如疫情有进一步的发展，我们的资金怎么样能够进一步保障呢？

　　金人庆：防治基金是一个滚动式的基金，现在中央财政确定二十个亿，我还没有花完，假如疫情还要继续发展，还有需要，那当然我们还要想办法来调整这个财政支出结构，包括税收里面能够拿出钱来，进一步安排这个基金，来保证整个防治工作的需要。但用不完也没关系，用不完我们可以把这个钱用来进一步解决下一步怎么样建立更加正常的应急体系。

　　曲向东：我们在非典防治方面要投入这么大的资金，对我们财政来讲，它会形成一个比较大的负担吗？

　　金人庆：因为我们的财政收入今年估计要达到2万个亿这么个水平，所以我想跟两万亿相比一百个亿应该说还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我想，我们完全有这个力量把这件事情做好。

　　非典疫情到来之后，随着人们减少出行，旅游、民航、餐饮等服务行业首先受到了巨大冲击，一些实力单薄的企业仅靠自身力量已经很难支撑。为了给这些企业和行业继续生存的机会，财政部这次还少有地动用了减免税费等财税优惠手段来调节经济，仅5月份以来，就先后四次出台相关政策，其范围之广、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5月10日，财政部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区和有关部门对餐饮、旅店、旅游、娱乐、民航、公路客运、水路客运、出租汽车等行业减免15项政府性基金。

　　5月11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对于受非典疫情影响最为突出的民航、饮食、旅店、出租等行业的税收优惠政策出台，内容包括：在2003年5月1日至9月30日期间，对民航的旅客运输业务和旅游业免征营业税等税费；对饮食业、旅店业减征、免征或缓征营业税等税费；对出租汽车司机免征个人所得税或降低征收定额；对出租汽车公司和城市公共交通运输公司减征、免征或缓征营业税等税费。

　　此前，财政部和国税总局还先后出台了4项优惠政策，包括企业、个人捐赠允许在缴纳所得税前扣除；一线的医务和防疫工作者的特殊临时性工作补助等免征个人所得税；对境外捐赠的防治非典防护用品等免征进口关税和进口环节增值税；北京市的个体工商户免收部分税费。

　　5月14日，财政部再次发出紧急通知，决定对中央民航和旅游企业的短期贷款给予财政贴息。贴息贷款额度，根据企业2003年5月1日至9月30日发生的用于支付人员工资费用、必要的保障性供给等与正常生产经营直接相关的费用的短期贷款数额确定。

　　我们看到国家财政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直接支持了抗击非典的战役。而在另一方面，对于遭受到严重损失的一些行业，国家财政也及时运用财政税收手段给予了援助，降低这些行业的成本，帮助它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曲向东：现在应该说非典的防治这场战斗已经打到了一个阶段了，那么更多人会把这个目光转向经济建设，就是我们怎样在这个疫情流行期间能够使我们的经济不受到太大的影响，在这方面我们也看到财政部和税务总局已经前后出台了一些措施，来向财税方面的一些优惠财政，来保障我们经济的发展，您能不能帮我们具体来算一下像我们出来的这些政策，对比如像中央所属的民航，还有旅游企业，对于他们来讲带来的好处，主要是体现在什么方面？

　　金人庆：我想有一些措施是帮助他们克服当前的困难，渡过难关的，你比如说贴息贷款、减免一些收费，这样他就不需要开支了。另外他得到一些贷款以后可以有一个周转金，来帮他渡过难关。有一些政策，我认为主要对下一步恢复发展的，比如说税收政策，税收因为它没有营业当然也不需要交税，但我们这个政策是五个月的，我们考虑到这样的恢复发展需要一个时间。

　　曲向东：也就是说，假如说我们在一两个月之内，非典的疫情能够减弱，他们可以正常的恢复营业了，但在剩下这两三个月时间，他们还是可以享受到这样的优惠政策。

　　金人庆：你说得很对，这样的话对他的发展不是又助了一臂之力了吗？

　　曲向东：有一种说法，很多人也提起，这种税收优惠政策，摊到每一个企业，可能他的费用并不是非常高，对于企业来讲可能也是杯水车薪，您怎么来看待这种说法？

　　金人庆：因为现在我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府不再像过去那样直接管理企业，政府主要是通过调控市场来支持经济发展，另外就是为企业创造一个比较好的经济发展的条件跟环境，所以首先在非典这场灾难面前，我们大家都受到了影响，但是这些对服务行业影响比较大，所以对他来讲首先是要渡过难关，而下一步他还是要靠他自己的业务的活力的恢复来发展，发展中政府再助他一臂之力，你发展了，你本来该交的税你可以不交了，那当然是又增加了他更大的动力。

　　曲向东：也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企业还要发挥自己的力量，不能够仅仅靠政府？

　　金人庆：因为现在我们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你现在再躺到政府身上，跟我们的经济体制不相符合了。非典对整个经济也好，对某一个行业来讲，是挑战，但是也很可能是一种机遇，关键你会不会面对非典，在这个况以后是否能够千方百计想办法，来改变自己的经营方式，找一个新的经营门道，很可能这又是一种机遇，甚至还是发展的机遇。

　　曲向东：财政部手里还有一些其他高招吗？

　　金人庆：财政的高招，说到底也就那么几招吧，一个就是税收政策，一个就是财政体贴息，一个是财政的支出的支持，当然还有整个国家的，比如我们积极财政政策发债，支持多搞项目，我想主要是这几个手段，至于这个手段怎么用，那是千变万化，根据经济情况的需要。

　　曲向东：您有没有算过，我们针对非典推出的这些优惠措施，对于我们的财税部门来讲会减收多少呢？

　　金人庆：因为我们现在没有那么精确的统计，我估计很难算，但算个大帐应该说还是可以算的。你像旅游产业，一年旅游产业五千多个亿，很可能影响比较大，旅游产业很可能只有几十个亿的税收就没了，民航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曲向东：现在一方面财政要花钱，另外一方面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又使得我们收入减少了，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形成一个矛盾，会不会对今天咱们的财政收入造成一些压力。

　　金人庆：这个肯定是有矛盾的，一方面受影响收入要减少，那我就减收，另一方面原来我们没有安排的支出，现在要增加一块支出，要增支，当然现在总体讲非典目前对经济的影响，主要是第三产业，主要是服务行业，主要是跟旅游相关的产业。这从整个国民经济来讲还是有限的，当然对财政税收的影响也是同样的，有影响但也有限的，所以，目前我想对收入的影响我们还是能够通过其它行业的增收来抵消。至于支出同样这样，这块支出原来没有准备的现在也要安排，但是我们一个就是把我们原来的预备费，以及我们现在其它行业增收里边的一些收入拿来安排，假如真正进一步困难，很可能要调整财政的支出结构，所以我想也是有办法的。

　　担当着财政部长的重任，在目前这个非常时期，金人庆感受最深的一句话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今年一季度，我们国家财政收入达 5205亿元，增长了36.7 ％，增幅创近十年来最高纪录。正因为有了持续稳定增长的经济做基础，有了雄厚的财力做保障，中央财政才能轻松面对疫情的挑战，自如地发挥调控职能。

　　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是对人类健康的挑战，也是对人类社会的挑战。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挑战，除了需要个人的努力，更多的还得依靠社会的组织和协调。这场疫情所带来的变化，不仅有资金上的投入、政策上的调整，还有政府对自身作用的重新认识。

　　5月11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对于受非典疫情影响最为突出的民航、饮食、旅店、出租等行业的税收优惠政策出台，5月12日这份文件就已经下发到了各个基层税务部门，记者在北京市海淀区地方税务局了解到，具体减税的措施估计在本月内会下发到基层的税务机关。

　　北京市海淀区地方税务局营业税和所得税务科副科长柏华告诉记者：“国家的大精神下来了，但是具体的操作怎么做还没有出来。”

　　柏华告诉记者，具体减税的措施估计在本月内会下发到基层的税务机关，目前基层税务部门所做的工作只是从各个渠道收集有关资料，做好实施新政策的准备。

　　柏华说：“国家的文件不是说对这一块进行减免吗？但是减免的幅度，是免税还是减半征收，北京市地方税务局还没有明确的行文。”

　　对于可能造成的影响，柏华表示，海淀区共有53家出租汽车公司，参考去年5月到7月的统计数据，仅此一方面的减免税金额就可能达到160万元左右，尽管这些政策给税收部门完成工作计划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但是柏华告诉记者，在过去一个月内，财政部和国税总局已经出台的4项优惠政策一直都在执行中。

　　柏华还告诉记者，他们目前执行的也是5月11日以前出台的优惠政策，对于最近出台的新政策，各个基层税务部门均表示会根据后文优先前文的原则加以落实。

　　曲向东：这次非典我想很多人注意到一个新的说法，就是我们政府面对这种突发性的公共卫生的事件的这种应急反应机制，从财政部的体会来看，您认为这种机制是不是政府的职能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金人庆：我认为我们从确定搞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目标以后，政府的机制运行机制依然进行改革，政府已经把主要的职能放到调控经济、管理社会、公共服务、市场监管这些个方面来了，所以这几年我们的一些宏观综合部门，实际上也是按照这么一个职能转变去干的，无非因为这次非典引起大家这么大的关注，所以大家对这一些措施也特别关注，其实这些措施我认为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恐怕我们这一二十年都不断的在用。

　　曲向东：比如财政部实际上这些年一直在谈公共财政的问题，是不是我们这次针对非典采取的这些措施，也是符合我们公共财政原来的一些设计？

　　金人庆：那当然，那肯定是。因为公共财政要求为公众提供一个公平的公共服务，这是其中要求之一，所以我们这一次对农民实行免费医疗，这本身就体现了这个精神。但因为过去我们财力受限，还没有能做到，所以现在这一次非典的突发事件，特殊的病例我们这么做了，将来有条件我们还会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

　　曲向东：非典这件事件也暴露出了我们本身这个社会比如在公共卫生体系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我们农村的公共卫生结构、公共卫生体系也非常的弱。那在这方面财政部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来强化这些比较弱的地方？

　　金人庆：通过非典事件，使我们思想上有一个新的认识，要使我们整个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一个就是城乡要协调发展，一个是经济跟社会要协调发展。所以这个想法，我想必然在今后我们整个工作中得到体现，我们关注城市也还要关注农村，关注经济发展同时要关注社会的发展，所以建立公共卫生的应急体系，建立农村的防治体系，进一步来推进医疗卫生改革，这些问题我想肯定会提到更加重要的议事日程上，当然肯定是每一点都要有财政的保证，当然财将来政的支出结构，我们也应该根据这个安排来做出相应的调整。

　　在采访过程中，我时刻感受到国家财政在危及时刻的巨大作用，在这种力量的背后，我又能时时感受到，日益增强的国力和日渐成熟的政府是最可靠的后盾。（卢小波、宾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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