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晓冉　女　28岁　会计师

　　采写：晓波

　　去年的5月，我去过人民公园，很热闹，但今年完全不一样，无论你走在湖边还是坐在茶园，都很安静。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采访了晓冉。

　　“非典闹得都不愿和陌生人说话了，你还来听我唠叨，真要感谢你。”这是晓冉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电话中，晓冉告诉我她是地道的成都人，但从开始到结束她都用普通话和我交谈。她的普通话讲得很流利，听不出一点川味。据说她的普通话是在北京读大学时练出来的，难怪我能从她的发音中感觉到一点京腔。

　　在树林里，我们找了张石凳坐下。她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等烟雾徐徐吐出后，晓冉开始了她的讲述。

　　我以前从不抽烟，这几个月闷，也就学着抽。

　　其实，我是个很规矩的女孩，生在一个规矩的家庭里，父母都是设计院的工程师，他们一直都很爱我。我呢，也从没辜负他们的期望，先是如愿考取了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一家很不错的会计师事务所。我的一生看起来很顺，其实不然，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人生在世谁都会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我这样说的时候，晓冉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向远方。与此同时，她嘴角微微一动，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没有故事的婚姻

　　面对爱情的时候，我很矛盾，内心充满理想主义色彩，而言行又很现实。

　　阳是我的大学同学，就因为我们是同乡，接触多，在毕业的那一年，我和他开始了一场枯燥乏味的爱情。生活上，他给过我很多的关怀，但两人的感情却始终擦不出火花。和这个城市中大多数的恋人一样，我们的故事也没有多少曲折、没有多少冲突，一切都很平淡，甚至连一点精彩的回忆都没有。

　　毕业两年后，双方家长见了一次面，彼此也都满意，就在那年的“五一”，我们成了夫妻。

　　谈了三年都没有碰出爱情的火花，那么你们为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晓冉略带鼻音的微笑给挡回去了。那微笑很特别，说它是嘲讽，像；说它是无奈，也像。我把晓冉表露出的这种微笑叫做特别的微笑。

　　我不是说了吗？面对爱情的时候，我很矛盾。凭感性我很渴望那份情感，但理性上我又不相信爱情，觉得它靠不住。我们的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故事，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女，他们的婚姻往往以海誓山盟的方式开始，因移情别恋而告终。阳没有那么多的浪漫，但人踏实，对我也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嫁给他呢？

　　爱情是人类情感生活中最美好的一种情感，没有这样的体验对任何人都是一个遗憾。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我的话刚说完，晓冉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特别的微笑。“我来就是想跟你讲我的爱情经历。”说完这话，晓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次偶然的情感体验

　　该体验的要去体验，不该体验的去体验了那会更遗憾。

　　去年4月，我去西安参加一个研讨会，在那次会议上我认识了云，他是陕西一家集团公司的财务主管，他们公司是那次研讨会的赞助者。云是那种典型的青年才俊，高大的外形、敏捷的思维，行事雷厉风行。出乎我意料，就在我们相识的第三天晚上，我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云的电话，他用一种轻柔的，略带一点私秘的口吻约我出去吃夜宵。

　　稍稍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决定赴约。

　　云约的地方离我住的酒店很近，步行5分钟就到了。走进餐馆，看到云时，我再次感到意外，我发现受邀的不止我一个人，而是一大桌人。见我在包房门口迟疑，云激动地向我招手，并把他旁边的空椅子向外挪了挪，待我坐下他便向大家介绍：“这是晓冉，川妹子，我的朋友！”

　　那个晚上，云不停地和众人举杯，说话，同时也没忘给我夹菜，时不时还温柔地在我耳边轻嘱两句。酒过三巡，桌上的朋友就拿我俩调侃起来，云不以为然地笑，我也显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云的举动让我意外，但是不否认，我对这样的说笑并不反感，甚至觉得有些美滋滋！第二天开会时遇到云，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在我身上停留。可一到夜晚，他又活跃起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与我的丈夫截然不同，他似乎可以在一个瞬间唤醒我某根麻木的神经。接下来的发展相当神速，每天会议结束，吃过晚餐，云就带我去那座城市最疯狂的一家酒吧，开心玩耍。云精通一切娱乐，唱歌、蹦迪、玩弹子、投飞镖，他样样在行，玩起来也非常投入。12点过后，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他把我背在背上疯跑，然后向着空旷的黑夜，很随意地大喊：“晓冉，我喜欢你！”

　　那天晚上，云留在我的房间，但第二天一早他准时起床，换好衣服悄然离去。随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他又是一脸的严肃，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七天的会议结束了，走的时候他没来送我，他说有我的同事在，不方便。到了机场，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他会想我的，我说我也会的。

　　故事还没有结束，但接下去又会发生什么呢？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成都，相隔千里他们还能发生什么呢？我等待晓冉的讲述，可晓冉迟迟没有开口，记忆仿佛在过去的某一个瞬间停住了。她望着远处一对漫步的恋人，其实她并没有注意那对恋人，只是任自己的目光随着那对恋人移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晓冉才自言自语地又开始了她的讲述。

　　不得不遭遇的失落

　　回成都后，我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所不同的是，经常能接到云的电话，聊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偶尔也会像恋人那样，说些非常感性缠绵的话语。有了烦恼，遇上了不顺心的事，我们也会彼此开导彼此安慰。睡梦中偶尔梦到云，或者在白日里发神的时候想到云，我便会立刻提醒自己：爱情是靠不住的。

　　理性上我也许是对的，但爱情这事，遇上了就很难躲得开。男女交往不谈爱情，男人也许能做到，但女人不行。

　　去年8月，云来成都出差，他在这里呆了一星期。走前的那个晚上，我们相约在滨江河堤散步。分手的时候，云默默地抱着我，很久，他说：“晓冉，我们很相像，需要的时候可以相互取暖，谁也不是对方所要选择在一起的那个人。”我说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就是我们能够在一起的理由。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我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晓冉的脸上再次出现那种特别的微笑，像嘲讽又像无奈。

　　两个月后，云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听到这消息，我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能说什么呢？惟一能说的只能是“祝贺、恭喜”。

　　有了女友，云还是经常给我来电话，不过这以后的电话多了一个谈论他女朋友的内容。

　　今年5月，也就是我给你们打电话的那天，就是云和那个女孩举行婚礼的日子。上个月云就告诉我他要结婚了，还说有了婚姻，男人就懂得责任了，他会做一个好丈夫的。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天，我们的电话打了很久，有时我们拿着电话，好几分钟也不说一句话，让时间慢慢地流。从听筒里我能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回家》这首乐曲。我非常清楚，一切都该在这一刻结束了。

　　心里的痛能与谁说

　　爱情真的是不可靠的东西，但我没想到它还是那么的残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样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的，终有一天会结束的。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它的结束居然像重拳打在我的心上，好痛，好痛，这样的痛我还不能向别人倾诉，只能把它隐藏在心间。

　　能藏得住吗？你丈夫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

　　怎么感觉不到，两个人朝夕相处，即使再麻木他也能感觉得到的。阳曾经不止一次地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每当这时，我就用言语来敷衍，说单位领导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有时甚至还责备他，说他不关心我。

　　其实，阳对我很好，在家里什么事都顺着我，惟一的欠缺就是他不浪漫、不幽默，在感情生活中没有我渴望的那份张扬。

　　晓冉不愿多讲她的丈夫，把话题岔开了，接下来的讲述显得有点琐碎。她一会儿问我，怎么做才能走出情感的困境，一会又问我，要是她当初再勇敢些，坦然地表明对云的感情又会是什么结果？一切都是猜想，一切都是假设，惟有那心中的疼痛是真实的。

　　我说时间可以医治一切的伤痛，这虽然是句老话，但它很真切。晓冉的脸上又一次掠过那抹特别的微笑，接过我的话说，时间可以医治一切，也可以摧毁一切，如果把心里的痛长时间的闷着，人是要崩溃的。除了时间，倾诉也是一种安慰。

　　结束采访的时候，晓冉说了很多感激的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想，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里，有她这样经历的人肯定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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