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病从口入”,SARS期间,怎么看别人伸到盘子里的筷子都有点可疑,还是大家都用公筷夹到自己盘子里比较放心。分餐和公筷由此成了抵御SARS的一道“口头”防线。

　　于是,有人感慨说,SARS的一个“功劳”,是阶段性地改变了人们的吃饭方式,中国人的会餐制向分餐制的演化迎来良好契机,并借吃饭方式的改变,向“文明”再进一步。是否真能形成新风,这一点还有待观察。但会餐之“罪”,在SARS的威胁下,在分餐的对比之下,却越发彰

显了。

　　会餐之一罪:病从口入，分餐之美:保卫健康

　　上学时,有一次班长出主意要和外教Greg联络一下感情,就请他到学校小餐厅的雅间吃饭。虽然是普通的糖醋里脊、香菇菜心,但吃汉堡长大的Greg显然对中国菜十分受用。几个人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和Greg边吃边聊,席间气氛热烈。但坐在Greg的旁边,发现他的筷子十分挑剔,他的筷子只奔着固定的地方伸下去,那盘酸辣土豆丝他自己硬是最后夹出了一个椭圆形。他不碰别人的筷子动过的地方,只认自己开拓出来的天地。

　　Bye—Bye之后,几个人说起这件事情只是笑:外国人就是太“本本主义”了,这么小心,完全没有吃饭的乐趣。这么多年,我们也没见过谁胡乱下筷子吃出病来呀。

　　现在,SARS来了,想想当初Greg是对的。我们终于肯再次严肃地考虑医生对勺来筷往的就餐方式的警告了。想想看,第一筷送到自己的嘴里,沾了唾液的筷子第二次又伸到了盘子中;第二筷,沾了小王唾液的红烧油麦菜又送到自己嘴里,等于也吃了小王的唾液;第三筷、第四筷……这时候,你已经吃遍了席间小王、老李、大刘等人的唾液。这样,一顿饭下来,等于大家来了一次唾液大交流。医生说,有研究表明,如果有一人为乙肝病毒携带者,会餐后大家的感染率高达42%。更不要说SARS的高命中率了。

　　这样的话,每次吃饭,就等于一次健康冒险,实在是有点不划算。还是分餐或者用公筷吧。

　　分餐的好首先就在卫生。每人一个盘子,每人一份自己要吃的东西,相当于每人一块自己的小领地,绝不会发生唾液交流的事情。比如说洋快餐、西餐,或者咖啡厅里的一份翡翠汤。与会餐中一人带乙肝病毒,余者42%的感染率相比,专家研究发现,分餐制的感染率下降为17%,风险大大降低。

　　会餐中,可能会有别人夹菜以示关爱,以前没想到那42%的时候心里是甜蜜蜜的,现在却是心里直嘀咕。分餐基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想吃什么,自己已经挑选好了,各吃各的。

　　不讲人情?但换个角度想想,从卫生的角度、从它严谨的科学态度来看,分餐其实是最讲人情的:它关注的是在座每个人的健康,每个人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也是对他人的健康负责。只交流语言,不交流唾液和病菌,起到最佳防守效果,这不是最大的人情吗?

　　会餐之二罪:人际之累，分餐之美:清爽透明

　　在SARS之前,要不要出去吃饭,对很多人来说真是个问题————中式的会餐其目的多数时候不是简单地纯粹为了吃饭,而是为了人际关系的协调,吃饭大都是借着吃饭的载体进行的一场社会性的“表演”。

　　你看,会餐中一般先上的是小凉菜,依次最后端上来的一般是本桌的压轴菜,十分讲究顺序。

　　同样,在会餐中,也是很讲秩序的,谁坐首位,谁坐次位,谁坐尾位,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而谁先敬酒、先敬谁、喝多少,或者,每道菜上来时应该先转到谁那里去、请谁先吃第一口,这些都是很有讲究,不然,会被人笑做不懂规矩。这些东西事实上才是会餐的核心环节,至于吃,是次要的。人际的交流就在其中完成。

　　这也是为什么对吃饭不太“在行”的原因:有时候,这种秩序是以职务计、有时候是以长幼计、有时候以“里”、“外”计,即便是平级的同事,那其中也有其他微妙的人际“度量衡”。这么多规则,真是不太好把握。

　　分餐却是很透明的。大家盘子里的食物相同,或者都是向服务员“量身定做”的食物,不会有会餐中请谁先“剪彩”的麻烦。

　　吃饭就是吃饭,十分简单明确,会餐中的“秩序”问题也因为这份简单明确淡化了许多。即便是喝酒吧,也都是大家共同举杯,Greg在后来的多次吃饭中,总是举起酒杯或者汽水对大家说,“Cheers!”我们这些学生和他在一起没有过一次单独敬酒的动作。

　　想来这就是分餐中的人际规则:就像各自盘中的食物一样,大家都是平等的。在会餐中,大家在一个盘子里夹菜,在一个火锅里涮肉,不分彼此,成了一个锅里“混”饭吃的团体。你必须要屈从和淹没于某种秩序之中,成为秩序链条中的一环。但分餐中,人人却是一只单独的“盘子”,你的独立性因为这个私人领域的盘子而得到了保障。

　　会餐之三罪:面子要紧，分餐之美:杜绝浪费

　　因为会餐绝大多数是以人际交流为目的,所以面子是很要紧的事情。某人做东请吃,宴席终了,如果桌子上的盘子吃得都见了底,那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让主人丢面子的事情。所以,会餐中盘子的多少和主人的诚意成正比,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和这份心。所以,即便是两个人吃饭,也都弄个四菜一汤,绝不能含糊。

　　而客人呢,千万也不能吃得只剩下盘子,不然就等于指责主人小气,招待不周。还在上中学的时候,一次几个人小范围地活动,到附近的水库春游,在小餐馆吃饭,我们的“头儿”放下筷子说,“记住,绝不能吃到最后让盘子光剩下底。再怎么着,也要剩下几口,不能都吃完。”这句话等于一次关于会餐的社会学的启蒙,所以至今记得,彼时场景历历在目,并践诺至今。

　　所以,成语里形容曲终人散后的“杯盘狼藉”一定是这样的:盘子摞盘子,且每个盘子里都剩有不少的食物。如此的场景才算是一场成功的宴席,够气势、够畅快。

　　假如分餐就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食物浪费。吃什么点什么,吃多少点多少,比较清楚明白。因为这种供应和需求的等量平衡关系,就避免了会餐中因为面子问题而导致的普遍浪费现象。

　　分餐中各个盘子直接针对个人,所以也有数学之美。而会餐因为大家共对着一桌盘子,这种数量的关系就显得比较混沌,各人吃多少、吃什么都比较难以计算,这大概也是造成浪费的一个原因。

　　分餐的实惠实际原则和它结账方式的AA制也有关系,个人单独负责,自然也不会铺张浪费。

　　对习惯了吃会餐的我们来说,最后的分餐制具体形式将是什么样的,现在还很难说。要其中的烹饪、管理和服务环节都能同样在分餐里游刃有余,还需要考虑到习惯和经济上的因素。但考察了会餐的几宗“罪名”以后,可以肯定,向着分餐的改变也绝对应该是一次文明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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