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记者韩晓露

　　杭州南山路曾经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好路。

　　这条两边有着茂密法国梧桐的濒临西湖的路，恰似温柔浪漫的江南女子：恬静而婉约——逢着雨天的广福里，是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在广福里尽头的潘天寿故居因为远离车

流的喧哗，有一种宁静自得的雅趣。柳浪的如画意境可以让人忘却人世的喧哗和嘈杂。路两边的宋美龄故居，杭州碑林、美院、恒庐、潘天寿故居，南宋的古老城墙，胡庆余堂鹿场的遗迹以及广福里和荷花池头……这是文人流连的地方。美院王澍博士曾经说过，南山路从文化角度来说，是最后能让杭州城市文化定性的少数几块地方之一。行走在杭州的南山路会有行走在文化里的感觉。

　　自去年南线整修之后，南山路风采依旧么，行走在杭州的南山路还会有行走在文化里的感觉么？

　　文化人的叹息

　　一位美院毕业的雕塑家对记者说，重修后的南山路上美院校舍的建筑风格工艺味过浓，潘天寿故居过于曝露，摁着喇叭呼啸而过的水泥车破坏了南山路原有的恬静。

　　杭州一家知名媒体的总编说，现在南山路上的一些小饭店感觉好像是风景淳朴的乡村模仿拙劣的圣地亚哥大酒店，装饰工艺过于粗糙。杭州某媒体的一位高级记者说，杭州南山路的改造，就好像是一位原本淳朴清秀的江南女子为了赶时髦，穿上了风尘女子的性感衣服，袒露着胸脯，戴着拙劣的假发，化着过于浓艳的妆。

　　参与改造南山路的杭州园林设计院陈斌设计师对记者说，南山路改造之前酒吧很集中，个性张扬，有浓郁的艺术气息。而现在的南山路个人感觉比较媚俗，没有自己的特色，总体上和美院充满艺术气息的内涵的接点结合得不太好。她觉得南山路应该保留美院自己特色的人文环境，保留原本张扬的个性，在集中装饰居民化建筑的前提下发挥个性，让每一幢建筑保留原有的个性。而西湖新天地的建造则是一个败笔。太多的玻璃屋的伫立是单调的重复，毫无生趣和意义。

　　让我们来看看《杭州日报》文化版编辑王夏斐给记者写来的一段文字：

　　南山路是我喜欢杭州的一个很大原因。这里有中国美院和杭州碑林，傍着西湖，白天以书画店铺营业为主，晚上有闲适的酒吧，路的两边有硕大的法国梧桐，走在这样的路上，感觉非常的幽静和清凉。这里的酒吧居处美院的氛围，常有美院学生的光顾，酒吧更带有一种文化人“把玩”的气氛，一种性情的东西，非常的闲适，是一种可以随意左右腾挪的自由开阔感。南线改造后，总觉得哪里变了样，好像这个城市哪儿被伤筋骨了。文化的闲趣和自由的内涵越来越少了。风格明显的杂了，人工的痕迹重了，在湖边不断生长起来的露天咖啡馆和画廊，很有欧式的味道，中国传统的茶座少了。借鉴上海新天地的模式，如今又有了西湖新天地，我只是担心会削弱杭州原有鲜明的城市风格，南山路改造后，虽然西湖由此成了一个圆，给人立体的透视感，但后续的进一步发展，经济主导了它的方向。现在南山路白日的书画铺已明显少了。但形式有时候会破坏内容的整体感，尤其当风格不统一的时候，这是让人非常遗憾的事情。

　　“西洋化”了之后的南山路似乎同样不招来杭州旅游学习的“老外”们的喜欢。瑞典人南丁是浙大人文学院的研究生，来杭州四五年了，他很喜欢南山路以前的恬静。在他看来，现在的南山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显现出了粗俗不堪的“克隆”，反到丢掉了中华文化的特色。杭州是对外开放的国际旅游城市，没了民族自己的东西，势必缺少了迷人的魅力。老外来杭州，不是要看模仿，而是要看真正属于中国的东西。南丁认为，中国的景观应该保留中国文化特色，杭州南山路更应该保留的江南优雅的文化风格。

　　……重修之后的南山路究竟怎么啦？难道是杭州人没有这个能力让这条路整修得更具魅力么？

　　刨根问底找缘由

　　南山路上有享誉世界的知名艺术学院——中国美院，杭州有省内一流的园林设计研究院，还有那么多研究杭州历史文化的专家学者们。假如把这些力量科学地协调在一起的话，重修后的南山路的理应更具风采。可是事实情况是——

　　园林局某领导说，当时南山路地域规划情况比较复杂，东面属于上城区管辖，西面属于园林局管辖，而路的东西两边又一直驻扎着军区。军区用地有法律的特殊规定，这给南山路的总体规划带来了技术上的难度。协调的结果是南线景区改造工程是由园文局南线指挥部运作实施，主要是负责南山路以西的工程改造、设计和施工，南山路的改造是由市建委负责实施的，南山路以东的拆迁和改造都是由上城区负责实施的。并且路东面的许多大的建筑由香港人投资。

　　在规划的过程中，规划小组出面邀请了杭州历史研究专家，杭州师范学院林正秋教授参与南山路西面整修最初蓝图的勾画工作。林老先生说，当时在最初勾画蓝图时，他给园文局刘局长提过意见，他认为，西边的总体规划不错，有两个优点，两个缺点，优点是：西湖面积的扩大使城市与西湖更多的融合在一起；绿化工作不错。缺点是现有的规划缺少文化，缺少旅游资源。

　　其实在南山路西边这条线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历史文化景点纵跨宋、明、民国四个朝代，几乎每隔两三百公尺就有一个文化景点。当初林教授化了五一节七天休息时间赶时间整理出了一份材料，详细地标明了各处的历史遗迹。其中包括“御码头、崔元亭、状元楼、猪娘酒店、钱王祠、亭湾骑射等等。”但是按照一期工程的完工情况来看，林教授认为景点仅仅体现了晚清精雕细刻的风格而缺少南宋醇厚的风格。当然了，在林教授看来，这样的工程是繁复而浩大的，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历程，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在记者采访时，林教授尤其提到西湖新天地模仿上海新天地的做法不可取，他认为上海作为中国的大都市，十里洋场，商业文化气息浓厚，而杭州原本就有优越的自然园林条件，园林文化的基础很扎实。杭州原本不用硬套上海新天地的做法，只需发挥杭州自身的淳朴的园林优势即可。

　　而参与南山路西面设计的不仅有浙江省园林设计院，还有美国的设计师，而南山路东面的建筑群由上城区政府牵头，参与设计者更是包括了中国美院、园林设计院、浙江工业大学建筑系，如此的设计方案成了多头设计，因而没有形成自我的杭州园林统一而科学设计风格。具体实施过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增加了设计风格统一化的难度。

　　而且就目前一期工程完工之后的情况看来，整个工程显得有些粗糙。整条南山路的石料用得都不太好。记者发现南山路西边靠西湖的石板有多处被过往载客的电瓶车压坏，边角有小碎石。这些路面当时都没有经过仔细的加工导致了今天过早地损坏。

　　陈斌设计师认为，工程时间太短，是工程出小纰漏的重要原因。而有些是经多方面考虑之后无可奈何的结局。比如金牛池现在显得过于局促，但是当初规划的时候要比现在的水面大四分之一。只是因为在扩建湖面的过程中遇到了北面老年公园的一些需要保护的古树，因而水面就不能再度扩充了。从各方面的反映来看，南山路整修之后，路的西边整修工作做得尚可，问题的症结在南山路的东面。陈斌设计师对记者说，东面一整片沉闷的质量不太好的青砖砌破坏了南山路整体上的优雅。而一些选材上的不考究，又使局部墙面显得过于粗糙。用青砖装点墙面是一种粗糙而简单的赶时髦的做法，这种做法不可取。

　　种种复杂的原因使得南山路的一期工程看起来像一个草草收笔的急就章，有太多的遗憾。

　　自然了，南山路重修之后对南山路上的营业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很多人是拍手叫好的。比如推倒了公园围墙后不用支付门票费用，使得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量大增。而客流量的增加同时也增加了南山路上某些大中型的消费场所的消费群。比如红泥、良子足浴和天使冰王的生意就大大强于以前。不过，也有说不好的，比如酒吧，南山路重修之后，酒吧的生意大不如前了。用经济学教授的话来说，这是产业集群效益消失的后果。南山路重建之后，为了扩大草坪和绿化面积很多酒吧搬离了原址，剩下的大多数酒吧是因为军区用地的保留而保留了下来。而现在剩下的酒吧还不足以形成集群效应。南山路上最大的酒吧——火知了的销售经理说，南山路重建之后酒吧的生意太冷清了。客流量几乎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尾声

　　南山路作为城市自然演变和交替的结果，有着自然形成的高明之处。它应该从来不是孤立或者封闭的。自南宋起逐步演变而来的休闲庄园风格一直影响着现在的新南山路风格。70年代的南山路已经有了巴黎那种岁月感的风情，具有先进的城市韵味。如此复杂的历史环境，如此得天独厚的湖水风光，相信在逐渐的修整过程中，南山路会慢慢地摆脱修整初期的青涩和粗劣，逐渐恢复往日的书卷气。毕竟，这里有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有全世界最美丽的西湖。

　　(本文配图摄影韩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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