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冯白驹同志还是在解放海南岛战役的时候。那时我在第四野战军四十军一一八师任政治部主任。1950年5月1日，海南全岛解放，我们西海指挥部新的战斗任务已经胜利完成，所辖琼崖纵队第一总队归建了，我便和琼纵副司令员马白山同志带领118师352团第2营，由通什地区奔赴海口市。途经琼山县云龙镇长泰村时，恰逢冯白驹同志在他的家乡，一见如故，非常热情而诚恳地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

　　走进他的家，只见满院杂草，不见花果，低矮的住屋是搭在被敌人烧毁的废墟上的竹篷。就在这十分简陋的条件下，主人以肥鸡、羊肉和当地的土特产品款待我们。

　　冯白驹同志平易近人，谈笑风生，他向我们叙述了海南人民遵照毛主席和党中央的指示，长期坚持武装斗争，建设和巩固五指山革命根据地的情况。他说，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敌人在海南岛实行多次疯狂的军事围剿，妄图扑灭岛上人民的斗争火焰。那时候，根据地多次缩小，革命力量损失很大，工农红军曾发展到二千多人，最后减少到一百多人，陷入非常困难的境地，有的领导人曾劝他到南洋去暂避一时，待形势好转了再回岛，但他没有这么做，而始终没离开党，没离开同甘共苦共患难的战友和人民。他坚信依靠人民，坚持斗争，就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取得最后胜利。他说：“我们的意志就像五指山一样，坚不可摧，硬是坚持了下来，到海南解放时琼纵又发展到两万余人，并在全岛燃起了人民战争的烈火，越烧越旺，二十三年红旗不倒！”

　　谈到这里，冯白驹同志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以十分感慨而自责的口气说：“可在这时我有不符合实际的想法，认为不依靠你们大军来打，我依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消灭反动派，解放海南岛。可后来看到岛上的敌人增加到十几万，敌我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认识到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消灭不了敌人的，所以才请求党中央毛主席早日派大军过海来。”

　　面对这位豪爽而谦逊的海南人民英雄，我感动地说：“我们能够比较顺利地渡海登陆成功，全靠你们的全力支援和配合。而且，听说你也给我们出了一些好主意。”

　　这时，冯白驹同志更加兴奋起来。他说，当时，面对岛上国民党十几万陆海空军组成的立体防线，琼崖区党委和琼纵的领导同志经过反复研究，一致认为，在没有海空军配合的条件下，大军渡海作战是十分困难的，必须采取一些出其不意克敌制胜的良策。所以在战前就派纵队参谋长符振中带着两条建议，秘密潜渡到广州，参加华南分局和十五兵团二月作战会议，研究海南战役的作战方案。这两条建议一是乘敌人防线不甚严密，先偷渡一批兵力，加强琼纵接应力量；二是若第一个办法行不通，就派一批军事干部和技术人员把枪支弹药运过海，以充实琼纵的武器装备。

　　冯白驹同志说：“结果，听了符振中同志的汇报，叶剑英同志和十五兵团首长们经过研究，采纳了我们的建议，采取分批偷渡与大规模强渡两者并重的作战方针并报请中央军委和毛主席批准。这对我们真是莫大的鼓舞！”

　　我向冯白驹同志汇报说：“就是根据你们的建议，我们兵团首长们决定，根据船只筹集的多少，组织了三批五次渡海登陆作战，第一批是两军各派出一个加强营分别在海口东西两边潜渡，结果，在琼崖纵队同志们的接应下都成功了。第二批是两军各派一个加强团，再次渡海登陆作战，这两个加强团都是强攻成功的。第三批是两军共八个团强行登陆成功。在海南党政军民的全力以赴，配合支援下，经过澄迈县美亭的决战胜利后，我军四月二十三日攻占海口市，并向全岛追歼敌人，五月一日全岛解放。我和马白山副司令员是第二批第三次在澄迈县境内的玉包港强行登陆的。我们登陆后经兵团指示成立了西海指挥部，马白山同志为司令员，陈青山同志为政委，苟在松、陈求光同志为副司令员，我为副政委，带领琼纵一总队和40军118师352团全部和353团二营，为迎接大军登陆，我们返回临高地区，夺取高山岭，分别与登陆大军汇合。大军主力向海口方向进发，留我和马副司令员带352团2营和一总队全部围攻临高县城之敌。临高解放后我们翻过五指山向三亚追歼逃敌，当我们赶到通什地区时，沿东海岸追歼逃敌之我军已占领了三亚地区，五月一日全岛解放，一总队归建，我和马副司令员带352团二营回海口市，马副司令员回机关我也归建待命”。

　　“三批五次登陆海南取得全岛解放的伟大胜利，事实证明了您的建议是非常正确的，对解放海南起了重大作用。”

　　他谦逊地说：“功劳应归于解放大军和人民，归于党中央和毛主席。”

　　席间，他一再提议为共同作战的胜利而频频干杯。

　　午饭后，我们谢别冯白驹同志，匆匆奔赴海口市。

　　这是一次短暂的会见，而且距今已半个多世纪了，但它一直使我难以忘怀。冯白驹同志的音容笑貌和他的丰功伟绩，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作者为原北京军区政委）

　　作者：刘振华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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