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符合并将引领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潮流。专家称，21世纪是城市的世纪，预计到2025年，全世界会有逾6成的人口住在城市。而长三角城市群被认为是世界第六大都市圈，正在快速发育成长。世博会直接投资预计是30亿美元，加上拉动5倍以上相关投资的“乘数效应”，将会迅速增强上海作为中心城市的辐射和集聚功能，成为构筑长三角都市圈的“加速器”。

　　嘉宾

　　诸大建（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研究院副院长、博导）朱金海（上海综合经济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张锋（江苏省城市发展研究院院长）卓勇良（浙江省改革与发展研究所所长）宁越敏（华东师范大学西欧北美地理研究所所长）陈维（《上海经济研究》副主编）陈建军（浙江大学经济学院经济学博士）

　　三地“唇齿相依”

　　记者：长三角的经济规模说明了什么？大都市圈在一个国家中的功能又体现在哪里？

　　陈建军：我们不妨先来分析纽约、东京两个经济圈。这两个都市圈的GDP，都要占到整个国家的15%—20%。再看上海，目前其GDP是全国的5%，上海经济每增长1个百分点，对全国GDP的带动作用相对不是太大。我们做过研究，若上海能以每年领先全国GDP增速3个百分点的速度增长，要实现占全国

　　GDP的15%的规模，得等到2040年！很明显，单靠上海一家“撑门面”肯定不行。不过要是把长江三角洲15个城市全算上，其“合力”就不容小觑了。2002年，这个区域所生产的GDP就占全国的18.5%，对全国经济增长所做的贡献可谓卓越。而且，近年来苏、浙两省的经济增速都超过了上海（浙江2002年GDP增速12.3%，江苏则达11.6%），从此意义上来说，上海必须同苏、浙“合抱一团”。

　　但江苏、浙江也离不开上海。最简单的例证，我们对外商介绍说企业在上海附近100公里处，人家马上就接受你了。可见，长江三角洲无论从内在的经济联系上，还是联手对外产生的效应上，都已到了“唇齿相依”的地步了。

　　核心城市的角色

　　记者：到了2010年世博会召开，在长三角这个未来不可限量的都市圈中，上海作为核心城市该做些什么？

　　诸大建：上海要成为世界级的城市，必须要有世界级的腹地；同样，腹地要成为世界级的区域，没有中心城市也不行。而中心城市的腹地要拓广，尽快建设高速交通轴线非常重要。依我看，高速铁路、高速磁悬浮列车应赶在世博会之前进入议事日程，“1小时通勤圈”也应赶快建成，否则，产业的功能互补、城镇体系的错位、生态环境的共同保护就无从谈起。这是因为，没有“1小时通勤圈”，各地就会各搞各的工业园区，就会加重重复建设，跨国公司也无法根据合适的距离关系来进行合理布局。我认为，上海可以用积极的“老大哥意识”来带动腹地。上海的战略、项目，要多考虑周边：会给周边带来什么好处，或有什么潜在的不利。上海的物流、轨道交通要超越市域范围，可牵头搞一个区域性的规划，上海的魅力其实就在于“流量经济”。

　　朱金海：依我说，上海要靠不断加强经济功能来服务其他城市。

　　竞争理论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成本比较优势。我国从80年代初开始引进外资，主要靠的就是土地、劳动力低廉的成本优势，不过搞经济的都知道，一个地区发展到一定程度，其成本必然会提高。因而到了这一阶段，就必须要靠办事效率、劳动生产效率、管理效率，包括外界的社会效率，来增强该地区的竞争优势，此为第二层次。但是，一个地区的各项高效率，也可能会被周边地区迎头赶上，此时，就只有靠城市的功能竞争优势了，此为第三层次。从这一角度而言，上海目前盯着“商务成本”看，虽然有务实的道理，但似乎还不够。

　　要培育上海的经济功能，就应从金融、贸易、会展、订单入手，对周边形成更强劲的辐射力。在这方面，除了上海的自身努力之外，还需要政策支持。譬如，目前在沪银行的管理效率、投融资水平在全国绝对已属一流，工商银行一家支行每年的利润就可达3个亿，这在外地基本上是无法企及的。那么，上海的银行为何不能进行全国性的贷款？交通银行最多也只是个区域性的银行。而香港的汇丰银行、美国的花旗银行等，业务遍及全世界。再看上海过去的作为，上世纪30年代，上海在长江流域开设的银行、钱庄及办事机构多达3000家。因而，在金融这块，上海确有很大的潜力和能量需要释放。

　　其次是物流步伐太慢。我们现在的物流企业，欠缺全球性的网络，而要引进大型物流企业，目前在审批上也比较艰难。

　　再次是会展业。众所周知，一个全球性的大型会议，涉及展示、订货、贸易，其能量能带动整座城市。德国之所以能成为全球会展业的强国，就在于全球前10位的国际性会展公司，有一半集中在德国。反观上海的会展公司，无论是运作机制还是运营网络都处于弱势，而要把国际性会展公司引进来，目前还有不少限制。

　　看“团体冠军”波士华

　　记者：国外成熟的大都市圈有何特征？各城市间如何分工、合作？

　　宁越敏：大都市圈是由若干都市区组成的巨大城市地域复合体，这一概念由法国地理学家戈特曼提出。一个大都市的人口规模一般在2500万人以上，其内部有着高度发达的分工与协作，目前世界上发育比较完善的大都市圈，数美国东北部的“波士华”（从波士顿向南延伸至华盛顿）最为典型。

　　以纽约为中心的“波士华”，面积占国土不足1.5%，却集中了全国近20%的人口，制造业产值占全国30%，拥有多所美国著名的大学，大学生数占全国的1/5强。全美500家最大的公司，约有30%的总部设在纽约，同时吸引了与之相关的各种专业管理机构和服务部门，如房地产、广告、税收、法律、数据处理等各类事务所。大都市带内的中心城市以其科技、资本和产业的优势，往往在产业结构调整中起着先导创新作用，并通过合理的调整，既成功地加强了城市的实力和地位，又使周围地区获得了发展的契机。

　　而且，通过高能量的集聚和扩散，大都市圈也确立了在全国的主导地位。“波士华”大都市圈虽有纽约、费城、华盛顿等著名城市，但若孤立地看待每个城市，其功能大多为单一的。如纽约，尽管其金融、贸易等功能在全国独占鳌头，但它的制造业却日趋衰弱。而费城的重化工业发达，波士顿的微电子工业突出，巴尔的摩的有色金属冶炼工业地位重要。这些城市连成一片，综合性的整体功能就远大于单个城市功能的迭加。此外，“波士华”大都市圈还具备与国际市场联系的各种通道，国内外各种要素和信息在此汇集、交换、流动。大都市圈集聚的产业、金融、贸易、科技、信息等力量在全球经济活动中甚至发挥着枢纽的作用。

　　区域经济遭遇区划经济

　　记者：2010年世博会，对于推动都市圈的进一步发展无疑是个巨大契机。但在具体的推进中，如今议论颇多的是区划经济和区域经济这对矛盾，对此专家有何高见？

　　陈维：都市圈建设中，确实遭遇一些阻隔。其一是我国目前的体制及考核指标的导向仍是强化区划经济，而非区域经济。各省市目前仍沿袭常规，按照各自的行政区划来制定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却缺乏清晰的、有约束力的区域经济发展规划。如此造成各地仅仅在自身狭窄的行政区划内谋求发展，相互间有的则是“竞争大于合作”。大量重复建设、产业结构雷同、市场相互封锁等现象，也就见怪不怪了。短期内有利于区划经济增长的做法，从长远看，却“因小失大”，严重阻碍着区域经济的整体发展。

　　相互信任的缺失，也妨碍了区域经济合作的深入。区域经济的整体推进，关键在于区域间的合作。但在合作过程中，处于强势的是核心城市。对处于核心城市周边的相对弱势的城市来说，虽然很想“搭”上核心城市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大船”，但又心存疑虑，害怕在合作过程中被强势城市吞没，资源被吸走，从而失去自身的立足点，此为弱势城市的“心病”。同时，强势城市亦有顾虑，害怕自身的经济优势会在合作过程中消减。这种现象从世界一些都市圈发展的艰难曲折的过程中也很容易发现。

　　市场机制冲击行政壁垒

　　记者：“区划经济”是客观存在，但不可否认，通过三地项目、资金相互渗透，通过产业链“红线”的牵引，市场这只无形之手正冲击着行政壁垒，对此苏、浙专家怎么看待？

　　张锋：有人呼吁用区划调整来协调区划矛盾，我认为这不是上策，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

　　各地产业出现的同构现象，应该关注，但也不能过分担心。任何“庞然大物”都是经过激烈残酷的市场竞争才生存下来的。同样，我们无法也不该在长三角具体地锁定上、中、下游的区域分工。产业真正的集聚，还是要靠市场机制。政府所要做的，就是根据市场来制定政策。例如在农产品的标准上，出现了三地互不相认的情况，这不仅不利于市场互动，更影响到长三角的农产品走向全国、走向世界。那么，这究竟是机制作祟还是行政区划作祟？如果长三角建立起统一的市场认证机制，不就迎刃而解了？再如都市圈建设，最主要是通过产业互动、融合，使得各种要素能流起来。但目前，企业的跨区域运作受到种种制约，或是要素流动不畅，或是流动的门槛过高，导致企业交易成本增高，创新动力被削弱。若三地政府能统一协调出一个保证各要素畅通流动的有效机制，又哪来的行政壁垒？

　　卓勇良：世博会对长三角机制和体制建设将是巨大推动。例如，世博会提供的是一个世界性的信息平台，这当然包括为长三角的产业提供一个基本信息平台。各类信息在此平台上高度聚焦、高度透明，从而减少产业的无序竞争，促使产业合理分布。过去，所谓的重复布点，无非基于以下原因：一，信息闭塞；二，信息错误；三，不能在第一时间内了解信息。比方说上汽集团经董事会研究要新增2条流水线，苏、浙同类企业若能及时了解这一信息，就会立即改变策略。我认为，世博会之后会留下烙印、形成惯性，长三角对信息的整体要求的提高会加速信息平台的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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