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宇翔

　　【提要】一纸判决、四份裁定，长达四年无法兑现。再审判决后，被告却已被宣告破产，执行还是渺茫。

　　湖南省桃江县原马迹塘供销社职工汪佳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几年前与人合伙承包

了该社下属的一个商场，本指望着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由于妻子的意外怀孕，遇上了一场罕见的合同官司，一家人从此陷进了背负巨债的黑洞。

　　借款经营亏损店

　　汪佳荣是在供销社十分红火的年代被招收进桃江县马迹塘供销社的，并于1974年转了正。

　　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供销社的经营已变得越来越不景气，陷入困境的马迹塘供销社为了生存，从1992年7月起，在内部实行承包经营责任制。通过竞标的方式，将其所辖的龙溪分社发包给汪建松。

　　1992年7月28日，汪建松又将龙溪分社下属的易家坊商店生资柜及收购茶厂发包给汪佳荣、汪文南承包经营，并与汪佳荣、汪文南签订了《劳动合约上岗合同书》。合同规定，马迹塘供销社（甲方）为汪佳荣（乙方）定编4人，安排铺底资金人均5000元，共计20000元。乙方每年向甲方上交承包款14700元。合同中还规定：“任何一方解除合同，应提前一个月通知对方，并经双方同意后方可办理解除合同手续。如果一方不履行合同给对方造成的经济损失，应根据责任大小予以赔偿”。“乙方触犯法律，违反计划生育……本合同自行解除”。

　　出乎意料的是，合同签订后，甲方并未按合同规定给足易家坊商店的铺底资金，仅给了14411.24元，比合同规定的少了5588.76元。同时，定编人员也只安排了3人。

　　这样，由于资金不足等多种原因，汪佳荣只好向基金会、信用社和个人借款，组织资金9万元投入商店进行经营，尽管如此，商店的经营仍不见起色。1993年这一年，汪佳荣除欠供销社3263元的承包款暂无力支付外，债主也达到了近30个。

　　意外怀孕，一场纠纷缠上身

　　当汪佳荣竭尽全力负债经营时，却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1993年7月，已生有3个孩子的妻子庄志纯因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却发现自己已有3个月的身孕！同年10月13日，汪佳荣的妻子到医院引下一活婴，由于是早产，于10月18日死亡。

　　马迹塘供销社获知这一情况后，当即以汪佳荣违反计划生育、拖欠承包款为由，认为与汪佳荣签订的劳动合同自行解除，于1993年10月21日向汪佳荣发出了书面清欠通知，限其于10月31日前与供销社结算账目。然而，通知发出仅3天时间，10月24日，马迹塘供销社便提前采取措施，在汪佳荣未到场时，以汪拖欠承包款为由，对易家坊商店的全部商品包括茶叶、农药、化肥等进行了扣押、封存，并自行作价或降价进行了处理，将所得36217元现金全部扣抵汪佳荣应上交的承包款项及铺底商品资金和寄销商品款。

　　这一突来的事件，让汪佳荣一时感到手足无措，面对空空如也的商店，他伤心不已。但他很快发现，马迹塘供销社账面体现与自己的3393.58元往来余额中，对方错扣了他的往来款1113.02元。另外，马迹塘供销社自行对商店的商品所作的处理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为此，汪佳荣数十次找马迹塘供销社领导要求如实结清账目，赔偿商店的经济损失，但均没有得到供销社的合理答复。

　　一纸判决、四份裁定成空文

　　汪佳荣与马迹塘供销社交涉几年未果之后，于1997年12月9日向桃江县法院提起诉讼。

　　桃江县法院受理此案后，经多次开庭审理，供销社在庭审中承认应支付给商店6万余元，但汪佳荣不同意。为尽快审结此案，桃江县法院委托桃江县审计师事务所对商店有关经济损失进行了专项审计，最后得出结论：马迹塘供销社的行为使易家坊商店损失了21万余元。

　　1998年12月31日，桃江县法院组织合议庭再次审查。法院审理认为：汪佳荣虽违反计划生育，但被告并没有作出与原告解除劳动合同的决定，而以清欠为由，并在未提前一个月通知情况下，未经原告在场，擅将原告商店财产进行处理，从而强行终止合同，被告对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应予以赔偿。最后作出判决：由马迹塘供销社支付汪佳荣91004元，利息102727元，共计1937325元。

　　这一判决，使汪佳荣兴奋不已。然而，判决书下达了两个多月，马迹塘供销社既没有提出上诉，也没有支付汪佳荣一分钱。当汪佳荣的债主们得知他胜诉的消息后，纷纷前来催讨欠款。这时，汪佳荣不得不将几间住房低价卖掉还了一小部分债，一家人只好租了别人几间破旧的房子栖身。

　　在债主们讨债声声的情况下，汪佳荣向桃江县人大、县委、县政府反映情况，希望19万余元的赔偿款能尽快到手。县里的几位领导均在他的有关材料上批示，要求法院依法作出处理。县人大还把此案作为一宗督办案件对待。但马迹塘供销社方面认为法院判决不公，故仍然没有履行法院的判决。

　　汪佳荣见马迹塘供销社还是没有动静，就于1999年2月向桃江法院申请强制执行。1999年3月23日，法院向马迹塘供销社发出了第一份裁定书，责令该社于1999年3月26日前清偿承包合同款20余万元，但马迹塘供销社依然如故。

　　无奈之下，汪佳荣又于1999年8月8日向法院提出财产保全申请，要求对马迹塘供销社所属的天府商场予以查封。很快，法院发出了第二份裁定书，依法查封了天府商场价值21万余元的三间房屋。但令汪佳荣意想不到的是，在法院查封天府商场的三间房子后，马迹塘供销社以为职工搞社保的名义将已被查封的房屋出售。在此情况下，汪佳荣只好申请法院要求再次强制执行，法院又发出了第三份裁定书，但仍无结果。

　　2001年2月30日，汪佳荣又向法院申请，要求受让马迹塘供销社所属的筑金坝分社部分房地产，法院又下了第四份民事裁定书，把价值14万元的部分房地产折价抵偿交付给汪佳荣“管理”。当他拿着裁定书到桃江县国土局办理手续时，国土局称筑金分社部分房产所占的土地已属国有土地，法院无权裁定！

　　再审判决，执行依然渺茫

　　在此案拖了四年之久后，马迹塘供销社才于2002年向法院提出再审申请。桃江县人民法院经复查后作出了（2002）桃民监字第4号民事裁定，认为“符合再审条件，中止原判的执行，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 而此时，汪佳荣为这桩官司已花掉诉讼费用3万余元,欠下的贷款利息已达2万元之巨。

　　再审于2002年10月开庭，至2003年2月19日发出了（2003）桃江民再字第2号民事判决书。再审认为：汪佳荣与桃江县马迹塘供销社下属龙溪分社的承包主汪建松签订的承包经营龙溪分社所属的易家坊商店生资及收购茶厂的合同，其与汪佳荣对应的合同关系当事人为汪建松，并非马迹塘供销社，汪佳荣与马迹塘供销社之间不具有承包合同关系。同时汪佳荣是以马迹塘供销社侵犯其承包经营权，造成商品损失要求赔偿而诉，故该案原判定性为企业内部承包合同纠纷不当，应为侵权纠纷。汪佳荣虽在承包合同期间拖欠承包费和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存在解除合同的正当理由，但作为合同当事人以外的第三人马迹塘供销社无权以此为由擅自扣押、变卖汪佳荣承包经营的商品，致使其承包经营权受到侵犯，造成经济损失应由马迹塘供销社承担。对于汪佳荣提出的以合同为依据所需结算的内容应由汪佳荣与合同当事人汪建松进行结算……原判将该案的原告汪佳荣变更为易家坊商店属认定主体错误。原判认定主体错误、定性不准、事实不清、实体处理不当，应予改判。判决结果是： 一、撤销本院（1998）桃民初字第560号民事判决；

　　二、由桃江县马迹塘供销社赔偿汪佳荣经济损失22720元，利息21200.33元；

　　三、审计费5000元，由桃江县马迹塘供销社和汪佳荣各负担2500元；

　　……

　　原审案件受理费及诉讼费用10000元，再审案件受理费及反诉案件受理费10000元，由汪佳荣负担12000元，桃江县马迹塘供销社负担8000元……

　　接到这份判决书，汪佳荣欲哭无泪！更让他失望的是，在此判决作出后，马迹塘供销社立即进入了申请破产还债程序，2003年4月30日，桃江县人民法院发出了（2003）桃民二破字第2-2号破产公告，正式裁定马迹塘供销社破产！这就意味着，法院判决给汪佳荣的这区区四万多元，能拿到的希望也渺茫得很！

　　如今，汪佳荣欠下的债务连利息已近二十万元了，一家人几年来常常吃不饱、穿不暖，由于交不起学费，儿女们也已辍学。

　　汪佳荣说：“这件案子拖了这么多年，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这责任到底在谁呀？！”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3年6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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