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起飞(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07日12:06 南方都市报

　　沉重的起飞

　　高考前夕本报记者赴从化调查发现，不少农村贫困生寒窗十年，正在进行最后拼搏

　　非典时期非常高考之贫困生调查引子

　　从化，距离广州市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从化市属半山区。对于从化的农民而言，一年内每一个季节都可能遇到灾害：春季冷暖多变，常有“倒春寒”，夏季时有大风和暴雨，秋季常遇干旱和“寒露风”，冬季常见霜冻。记者所采访的贫困高中生，其家庭致贫原因除了家庭遭受疾病或者事故外，绝大多数属于自然灾害造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面对高考压力的同时，那些稚嫩的肩膀还要扛负经济的压力，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比他们自身还要沉重的家庭。就是在种种压力下，他们勒紧裤带将学业坚持到高考，希冀高考的一搏可以改变命运，走出人生的困境。

　　记者对从化高三贫困生的调查也许是片面的，但却提醒着人们，就在离广州市区60公里的地方还有着这样的考生。在一些专家为城市考生制定科学饮食、心理减负，多个部门为城市考生的交通、卫生、环保问题团团转时，是否该给那些偏居一隅的农村贫困考生更多一些关注与关怀？

　　为了省钱他俩勒紧腰带

　　从化中学高三（4）班有两个成绩都很优秀的男生，两人的命运也很接近：都来自从化龙潭镇，两家都曾受过水灾，两人都失去了父亲，靠母亲支持学业，两人性格都很内向，两人成绩都出类拔萃。

　　班主任邝武钊向记者介绍他们的生活时，用了“刚能解决温饱”这句话概括。记者了解到，尽管高中期间两人都受到有关单位的学费资助，但每月一两百元的生活费仍压得他们的家庭喘不过气。贫困使两个孩子过于早熟，为了不再增加母亲的负担，他们选择了一种自尊的方式———勒紧腰带。

　　记者了解到，他们的伙食一般是这样的：早晨有时干脆连白粥都舍不得喝一碗，这样可以省0·6元钱下来。中午食堂供应米饭和各种炒菜，他们选的是最便宜的，米饭和一勺青菜总共1·2元。而有时他们则是花0·45元买一包方便面或者到校外花0·5元买一份沙河粉，回到宿舍用水一冲就算一顿午饭。晚饭和午饭相似，但吃方便面或者沙河粉的情况更多一些。一天的伙食费加起来不超过2·5元，不足学生伙食费正常消费的一半。

　　为了不让经济拖考生的后退，从化中学早就规定，凡是高三考生出现没钱吃饭的，可以提出申请，学校免费供应。但记者了解到，他们自尊心都相当强，他们在接受了学费资助后，没有再申请生活费资助。

　　只有一双鞋子的高中生

　　在从化中学高三年级的宿舍楼里，记者意外地遇到了副校长吴羽君讲述过的“只有一双鞋子”的考生。

　　6月3日中午12点15分，高三宿舍楼里远没有高一、高二年级宿舍的喧哗。一楼一排宿舍里，有的学生坐在床上看书，有的学生则忙里偷闲在听音乐。

　　在其中的一间宿舍，记者被一张特别的床吸引。在别的床上一般都有一台二三十元的小电扇，这张床没有；别的床下都摆着几双各式的鞋子，这张床也没有。这张床有的只是全校统一的一张凉席、一条毯子，还有一个枕头。不久，一名学生从宿舍外走进来，一身校服洗得已经泛白，脚上一双破烂的塑料凉鞋很是惹眼。记者与他攀谈家庭情况，他显得很不愿意说，其他同学看到情况都从宿舍里退了出去。他的情况是父亲常年患病，家中负债累累，下面还有两个弟妹在读书。

　　尽管吴羽君曾告诉过记者一些贫困生由于思想包袱太重，成绩并不是很优秀，但记者还是问了“成绩怎么样”，他抬起头看了记者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我的成绩并不好，我想高考完了就去找工”，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面对这个几近被贫困压倒的年轻人，记者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快要走出宿舍门时，突然想起一句，“你的饭卡里还有多少钱”，他没有答话。记者又问了一遍，他抬了一下头，眼圈已经发红了，“八块二”。

　　学校“养”了六年的尖子生

　　从化六中校长余灿源今年也有一个“孩子”参加高考。每天检查高三迎考情况，余灿源总会在这个“孩子”背后悄悄看上几眼。发现这个“孩子”成绩有所下降，余灿源会将他叫到身边鼓励几句。

　　记者了解到，这个“孩子”初中、高中六年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从化六中承担。余灿源个人投在他身上的精力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多。

　　欧柏炬是这个“孩子”的班主任。他向记者介绍了这个男生的情况。在他读小学时，父亲病逝，母亲一个人靠种地支持他和哥哥的学业。从苦水里泡大的他，学习异常刻苦，初中会考获得全县第三名，高一参加广州市化学竞赛获得从化赛区一等奖，高二被评为广州市三好学生。

　　这个孩子在受着学校的帮助，同时他也感动着学校。学校规定学生晚上10点离开教学楼，10点30分宿舍楼熄灯，他发现校园里有些路灯开到11点，就跑出去在路灯下再学一个小时。学校规定每天早晨6点学生起床，不到5点钟他就爬起来，开始看书学习。学校按照规定只给高三学生一套辅导书，一般学生自己再买一些辅导材料来学，但这个孩子没有钱，就跑到书店站在柜台前读。学校几名老师都看到过他在书店读书的情况。

　　在校长余灿源的带领下，记者见到了这个学生。稚嫩的面孔，比同龄人更显谦卑的笑容，眉宇间藏也藏不住的坚强。为了尽快减轻家庭负担，他告诉记者他报考了华南师范大学综合理科班。结束教室外的简短交流，记者请余灿源校长将200元钱转交给他。余校长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走出六中校门后“孩子”将面临更沉重的经济压力。

　　起飞，沉重的起飞，但他们毕竟要起飞了。学习改变命运，农村贫困生中的大多数都坚定地这样认为。但在他们的命运改变之前，社会是否也该做点什么呢？

　　学校措施

　　学生们考前有没有吃营养品或者社会上热卖的健脑药品，记者拿这个问题问从化中学的5位老师。“没有，学生哪里有钱吃那些东西”，被老师们尊称为“扶贫办主任”的校团委书记梁建明告诉记者，“最好的也就是喝一瓶牛奶”。

　　据梁建明观察，每天早晨送到校门口传达室的牛奶只有五六瓶，也就是说补充营养的高三考生在全体350多人中平均50个里才有一个。一瓶牛奶两元钱，能够在考前每天喝一瓶的算得上学生中的贵族。“有的学生晚上吃一个苹果”，高三年级级长彭豪说。苹果是一块多钱一斤的小苹果，买上一斤苹果可以吃一个星期。

　　给吃青菜的学生加些肉汁

　　学生们想不到的事情，校领导们却都想到了。为了给高三年级的贫困生们增加一点营养，校长邹燕平专门在食堂开设高三专用窗口，并给食堂服务员打招呼“给那些常年吃青菜的贫困生加些肉汁”。

　　记者在从化中学二楼食堂采访了9号窗口服务员。她告诉记者，食堂里的人都认识那些贫困生。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特点：一是来吃饭比别的学生晚，一般窗口前都没什么人的时候他们才过来；二是他们买的总是最便宜的饭，并且买完后扭头就走。这位女服务员说，“那些孩子比有钱的自尊心都强，我们都是悄悄给他们多一些饭，多一些菜，或者在青菜里搀上肉给他们。做得不能太明显，有的贫困生发现自己被特别照顾后，反而不来这个窗口买饭了”。

　　孩子欠债也不能误高考

　　6月3日，距离高考还有4天，而从化六中至少还有5名学生没有缴清高三的学杂费、一年甚至几年的生活费。他们欠学校的各种费用少则一两千，多则四五千。记者查看了从化六中的生活费标准。全校统一就餐，高三标准最高，男生每月100元，女生90元。可见一些学生欠学校的生活费不是几个月，而是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从化六中高三10个班559名考生中，他们无疑是贫困生中的贫困生。从化二中也有4名高三学生还没有交学杂费，从化中学也有。

　　二中副校长廖志坚不无感慨地讲，“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农村学生不容易，本应家庭承受的苦难最终落在了孩子们的肩膀上”。校长们坦言，“能交就交，不能交也不能耽误孩子高考”。记者了解到，有的学校高三年级毕业生欠款竟达10万元。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刘有才图：

　　高考将至，从化中学校方不但对学生连喊“加油”，还切切实实为考生加菜。该校农村学生较多，贫困生占了一定的比例。　本报记者梁音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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