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泪流满面：“不让我看望孙子，就是对人性伦理的践踏与挑战！”

　　孩子母亲理直气壮：“没经过我同意探视孩子，就是对法律的蔑视和挑战。”

　　这是发生在江西省南丰县的一起情与法撞击的案件，也是我国首例“隔代情”遭遇法律“红灯”的官司。法院的判决，能切断血浓于水的亲情吗？2003年6月上旬，笔者赴江西南丰

采访了涉案双方当事人。

　　看孙子惹烦孩子他妈

　　彭美华1996年6月大专毕业后，分配到江西省南丰县电信局工作，很快赢得了本单位职工艾建军的爱慕。1997年6月10日两人领取了《结婚证》，1998年1月7日举行了隆重婚礼。这年9月9日，他们的儿子出生，夫妻俩十分高兴！

　　然而，好景不长，两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争吵甚至打架。夫妻感情日益淡薄，不久彭美华便向法院起诉离婚。1999年9月11日，经南丰县人民法院主持调解，双方达成离婚协议，孩子归女方抚养，艾建军每月付给小孩抚养费100元直至成年，其中小孩如上学或其他特殊情况需要增加费用时，由双方平均负担。

　　艾建军的父亲艾龙生今年61岁、其母魏如水57岁，均系退休工人。艾建军在婚时，两位老人和儿媳彭美华的关系非常融洽，待她比亲闺女还亲。孙子出生后，他俩视孙子为掌上明珠，百般疼爱。彭美华离婚后将独生子从县城寄养到乡下的外婆家抚养。割舍不下对孙子的亲情，老两口隔三差五地往乡下赶，每次去都要带很多孙子爱吃的东西和玩具。彭家也默认了，毕竟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有时爷爷奶奶也将孙子接回来过上几天。这样，探视平稳地持续了一段时间。

　　彭美华再婚后，将孩子接到了县城上幼儿园。爷爷奶奶得知后，又常到幼儿园看望。

　　据彭美华介绍，有时候孩子被爷爷奶奶接走了，她作为监护人竟不知道，出了问题谁负责？彭将孩子转到另一家幼儿园，但仍然躲避不了爷爷奶奶去探望。

　　彭美华担心爷爷奶奶不论时间、场合、无节制地看望孩子，会对孩子生活和学习产生不利影响，但又不好意思阻止两位老人，便想出一个“制约”办法———“没经我的同意或者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不准他人随意前来探视我的孩子。”彭美华要求幼儿园出面干涉。

　　果然，艾龙生夫妇再去看望孙子时，幼儿园对他俩“亮红灯”。老两口突然受到学校“刁难”，情绪激动，与幼儿园老师争论起来。无奈，彭美华只好将孩子悄悄转到另一家偏僻的幼儿园。

　　艾龙生对前儿媳的这种做法十分不满，一边上门追问孙子的下落，一面提着水果和玩具四处打探孙子的“藏身之地”。几经周折，终于又寻到了日夜思念的孙子。

　　爷爷奶奶不知疲倦地频繁看望孙子，使彭美华感到也影响到了她再婚后的生活。为此，她多次跟老两口商量，希望他们不要随便探视孙子。

　　“什么？你不准我们看望自己的孙子？凭啥？”老两口对前儿媳的劝说感到惊讶。

　　为了淡化爷爷奶奶对孙子的酷爱，在孩子过生日时，彭美华将爷爷奶奶送的生日礼物拒之门外。艾龙生老两口非常生气，说：“你这样做企图割断祖孙之情，也阻拦不住我们看孙子，我们想咋看就咋看，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彭美华从此心烦意乱，但又一筹莫展。

　　爷爷奶奶被告上法庭

　　在向有关人士咨询后，彭美华决定：运用法律手段，切断爷爷奶奶与孙子之间的联系。2002年4月23日，彭美华一纸诉状将艾龙生、魏如水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决两被告今后不准再去探望孩子，并赔礼道歉。

　　惊闻前儿媳将自己告上法庭，艾龙生老两口深感意外。

　　2002年6月6日，南丰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这起案件。庭审中，原、被告各执一词，争论得异常激烈。

　　孩子的母亲彭美华理直气壮：“我是孩子的法定监护人，没经过我同意看望孩子，就是对法律的蔑视和挑战！”

　　孩子的爷爷、奶奶则泪流满面：“爷爷奶奶看望孙子自古天经地义，不让我们看望孙子，就是对人性伦理的践踏与挑战！”

　　针对爷爷奶奶有无探视权，艾龙生和魏如水则反驳说：“法律并没有规定爷爷奶奶不能探望孙子。换句话说，即使法律不准祖父母探望孙辈，我们也有依据。”他们指出：“我们探视孙子，是受儿子的委托，代替儿子行使探视权，也完全符合法律规定。如果原告不让探视，则侵犯了孩子父亲的探视权。”

　　法庭调解无效，当庭作出判决。

　　南丰县法院审理认为：两被告作为爷爷、奶奶，在适当的场所，有节制地探视孙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两被告在被探视人之母即直接监护人有异议的情况下，认为探望孙子是正当合法的，不体谅原告已另立新家庭的难处，坚持探望孙子则侵犯了原告的监护权，违反了婚姻法有关探视权的规定。因为婚姻法明确规定，只有离婚后不直接抚养子女的父或母，才有探望子女的权利。法院还认为，婚姻法第三十八条规定的“父或母对子女的探视权”是父或母这个民事主体，基于父母子女关系这种特定的身份而享有的权利，只能由本人实施，不能委托给别人，别人无权代理，爷爷奶奶受儿子委托探视孙子是“越俎代庖”，没有法律依据。法院判决，被告艾龙生、魏如水今后未经原告彭美华许可，不得擅自探视原告之子。

　　判决阻不断隔代亲情

　　法院的判决对艾龙生夫妇的精神打击是沉重的。“这简直是对中华传统美德的挑战，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艾龙生老人躺在床上一天不吃不喝，以此“抗议”法院的判决“践踏人性伦理”。

　　想着一生中不能面对面去亲热自己的孙子，老两口时常抱头痛哭。从法院判决后，魏如水和老伴一想孙子时，便在幼儿园和路途中的一角蹲着守候，躲在电线杆后面“偷觑”。有时孩子离他们很近，只隔一条马路，但那条窄窄的街道却像汪洋大海，将他们和孙子分隔在两岸，他们只能望“人”兴叹，泪水长流……

　　法院的判决在当地引起了强烈反响与关注。

　　南丰县法院民事审判庭庭长陈文才不无遗憾地对笔者说：“这个判决尽管看起来有点不近情理，但没有任何变通的余地。”

　　南昌市铁军律师事务所的董中直律师认为，法院的判决完全正确。不过，虽在法律上认定爷爷、奶奶没有探视权，但他们仍然有探望孙子的途径。因为彭美华的前夫仍有探视权，通过协商确定了探视时间和方式后，他完全可以把孩子接回家中，和爷爷奶奶共享天伦之乐。

　　江西省妇联的一位女官员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认为，虽然法院判决爷爷奶奶没有探视权，但法院并没有据此禁止他们看望孙子，只是附加一个“未经监护人许可不得擅自探望”的条件。如果两位老人能设身处地地为已重组家庭的彭美华着想，不计前嫌，相信胜了官司的彭美华也不会不近情理。

　　今年以来，艾龙生和魏如水频繁找到法院“通融”。长时间地“偷觑”和望“人”兴叹，让爷爷奶奶陷入感情痛苦之中。“我们看望自己的孙子，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这样我们早晚会疯的。”2003年5月中旬，老两口再次哀求法院领导和熟人找彭美华夫妇协商，请求将孩子交给爷爷奶奶抚养。

　　或许是爷爷奶奶对孙子的感情打动了彭美华，彭美华答应“可以考虑”。她提出了一个前提条件：“如果由艾家抚养孩子，应允许孩子的母亲和外公外婆随时去探望，因为外公外婆也十分疼爱孩子。”

　　不料，艾龙生老两口一听就来气：“爷爷奶奶没有探视权，难道外公外婆就可以随心所欲看望外孙吗？难道探视权还有双重标准？”双方僵持不下。截至笔者发稿时，“协商”仍无结果。

　　“隔代情”能不能“跳过”法律与伦理的屏障而“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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