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与“利润”的权衡--剖析官员瞒报心理(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11日14:53 新华网

《央视论坛》：纸包不住火

　　董倩：董倩

　　嘉宾：陈小川陆建华

　　编辑：蒋薇薇孟颖

　　董倩：最近有这样几条新闻引起了我们的关注。

　　京城三家建筑公司因为瞒报疫情，隔离措施不力被罚。

　　广西一个镇属小学的校长瞒报学生集体发热情况，虽然证实不是非典，但仍被撤职。

　　西安科技大学临潼小区4月28日发生学生食物中毒，20多天没有向当地行政部门报告，没有采取有效措施，使得中毒学生逐渐增多。卫生部建议有关主管部门追究领导主管的责任。

　　5月28号福建省机电学生36名学生食物中毒，学校瞒而不报。福州接到群众举报后调查处理。

　　四川达县一个农民两年内强奸女学生十几个人，就是因为学校瞒报、缓报，导致罪犯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逍遥法外。

　　其实早在4月1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曾经强调指出，对疫情绝不允许瞒报、缓报和漏报，否则将严肃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一些官员也在非典期间，因为瞒报而被免职。在严肃查处的情况下，为什么仍然有人敢顶风作案？为什么他们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今天我们的演播室就请到了特约评论员陆建华和陈小川先生。

　　在刚才的一系列的新闻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一个共同的现象就是瞒报，比如说四川达县的这名学校的校长，他在被问及为什么知情不报的时候，他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怕影响到学校先进的声誉，而且如果出了事情之后，以前所有的成绩都被抹煞了，全打水漂了，出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瞒着。

　　陆建华：我了解的一些地方基层瞒报的行为，跟官员私下聊的时候发现他的瞒报是一种习惯，下意识的，很多事一出来，他在几千分之几秒之内，马上权衡这个事情公开或者不公开对他的官和利益的损害在哪里。

　　陈小川：关于是否瞒报，他有一个奔4的处理，一眨眼就够了。我脑子里也有一个奔4的芯片，我可以处理这个事，是好事还是坏事，家丑不外扬。

　　董倩：他想的核心是我，不是想到老百姓的利益。

　　陆建华：刚才报的新闻事件，在几十年，2年以前都有这样的，在主管的官员之间出现了事故，或者是不好的行为之后采取瞒报的行为。你刚刚提到的是那些瞒报的人说我怕影响学校的声誉，这可能是一个原因。

　　陈小川：如果是为了怕影响学校的声誉，还是公心，很多人是出于私心。是比较说得出口的比较光彩的理由，比较体面的理由。我分析三个理由，一个是怕把大事带出来，就是手里拿了不干净的钱，或者是官场仕途受影响，他不好出口，不好拿这个理由说是瞒报的理由，说得出口的只有一条，怕影响形象，怕影响我们的声誉，只有这条说得出口。

　　陆建华：这可能是一个，我认为是人格问题，很少在人格意义上来对官员、行政过程当中的一些我们叫“不合法，不合理，不合情的行为”来定义，因为我在想80年代初的时候，乔木当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研究中国政治发展的时候，能不能研究政治道德问题，他说的政治道德当时是比较大的，我在琢磨，政治道德有一个掌握实权的人怎么行使应该有的政治责任问题。

　　董倩：深层次我们分析一下，这个学校瞒报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陆建华：偶然的事件影响的名声，从管理角度来看，这是学校出现了一个危机，但是危机处理的第一条，这是世界上通行的，一定是把真实的情况掌握好，包括必要的通报制度，通报有的是向主管部门，学校里出现中毒事件，应该是向当地的卫生行政部门，治安事件应该是公安部门，这是通报。第二个通报，要向当事人，当事人相关的家属，这个都是调度组织资源处理危机的必要的手段。现在矿区、学校出现这种事故，不好的事情，我们从组织角度讲是出现危机，因为没有成熟的应对危机的这种手段和这种习惯。

　　陈小川：我觉得建华是不是基于一个出发点，认为很多事情的瞒报是良性的瞒报，是由于没有经验，或者没有应对危机的这种成熟的手段。

　　董倩：四川达县这个农民，如果校长不是隐瞒不报，而是及时报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陆建华：首先受害不者会得到及时的保护，不会两年遭到强暴。再一个，犯法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处。第三，这种惩处会形成震慑效应，任何胆敢违背法律的都会受到惩处。正因为他瞒报，对社会应该处罚这种行为和现象的处罚，它会造成非常恶劣的扩散效应，你犯了法或者做了一些不合规的事情，你得不到法律的惩处，或者是制约的话，从人的行为的一般的角度上他会重复这样的行为，也在鼓励他。

　　董倩：你想两年的时间，反复有女学生被强暴，当地的社会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会造成一种恐慌。

　　陈小川：在第一例发现的时候，第一个案件发现的时候就应该报案，报了以后，公安部门马上进入，赶快把这个案子处理了，惩罚了。

　　董倩：节省了办案的成本。

　　陈小川：而且声誉还好，说明学校对学生是负责任的，人家敢把孩子送到你那儿去，等到10几个的时候，谁敢去。

　　陆建华：我相信很多家长对这个事情是被瞒着以后，突然知道以后，会对这个学校的可信度，学校的信誉会有加倍的贬低，这就是一种报应。

　　董倩：学校在相对狭窄的范围内瞒报的话，造成的危害也是有限的，如果在一级政府部门，在发生事故之后也是采取瞒报的这种举措的话，恐怕带来的波及面会更广，影响会更深。我们注意到在南丹“7.17”特大透水事件的时候，后来被处置当地官员曾经反复用过这样几个词，就是“内部、外面、上面、下面”，有这样的话，比如说南丹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有这样的对话，如果不上报，你内部一定能稳得住吗，回答是完全能够，但是外面和上面我就无能为力了，如果上级知道了，我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下面。我觉得它深刻地反映了这样几个问题，做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官到底是为了谁而负责。

　　陈：其实刚刚短片揭示了一个很深刻的道理，有些瞒报决定的作出是集体来做的，而且在做的过程当中，就像你刚刚讲的，上级跟下级有一个交易过程，你能做到哪一步，你能瞒到哪一步，如果瞒不住谁来承担这样的责任。

　　陈小川：内部的人心里都有鬼。从南丹这个事件来看，最后处理的时候县委书记是死刑，但是他的定刑不是瞒报，瞒报顶多定成是渎职，他受贿了300多万，他冠冕堂皇说出理由，跟那个校长说的理由是一样的，为了地方的经济，尤其是县里的经济，县里就变成了我们，就变成自己，变成我们，上边、下边，外面是记者，上面是领导，下面是老百姓，就是这些家属，这些矿难的家属，惟独我们形成了一个非常紧密的小团体，小集团，这个集团是什么概念，是利益集团的概念，都不干净，查出来大家手上都不干净，都从矿主手上拿过钱。

　　陆建华：一小部分官员利用组织构架，把党的组织，地方权力权势化，他权势化以后根本不去履行这个组织应该承担的职能，县委政府应该为当地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社会进步来服务的，为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服务的。而他是把这个县政府或者县委这么一个正规的在法律地位上非常正规的组织，变成一个谋集体私利的组织，而且在谋的过程当中，他也有一个上面、下面，因为他们很多黑手的东西伸出去，怕外面知道，怕上面知道，等出了事情以后不择手段地瞒。在瞒的过程当中，权势集团内部还有很多的“亚规则”，如果你报出去，我掀你起来，我听说过，这个小集团里面谁先透露出去不应该透露的东西，大家对他进行惩罚，我们把你送进监狱，有这样的。

　　董倩：就是小利益集团的权势化倾向。他在衡量利益的时候，肯定会想那么如果我报了，会是一个什么结果，轻了会遭到处分，重了就是丢乌纱帽，甚至承担一些刑事上的责任。不报也是两种可能，一种真瞒过去了，一切继续，生活、工作，甚至还有升迁的可能。不报的第二可种可能就是被发现了。被发现又能怎么样呢？我查阅了相关的法律条文，矿山安全法，还有企业职工伤亡事故报告和特别规定，特别重大事情调查程序规定里面有这样一条，如果瞒报会受行政处分或者是处三万元以下的罚款，如果同样放到利益的天平上，这样的选择太轻而易举了。

　　陈小川：我想过一件事情，像北京的环路上都有探头，没有警察的时候探头可以监视你的违规。探头多了，肯定是敢违规的人就少了，探头少了，违规的人相对会多.瞒报成本它会算得失的，如果说它的概率，它的瞒报能够被查出来的可能性是10％－15％，混过去的就是85％—90％，就算查出来，我只承担三万元的罚款，我当然瞒报了，成本低，利润高。

　　陆建华：你刚才说的条例和规定当中，在操作过程当中，因为空间太大，弹性太大，如果出现刑罚不公正，行政不公正的话，会让这些瞒报的成本降低。我举个例子，他要说行政处理或者撤职，或者是处多少钱的时候，应该有一个瞒报后果的评估，根据评估死了多少条人命，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人们生命财产造成多大损失，来确定我到底对你这个瞒报行为定处理。

　　董倩：2001年11月的时候，国家第一部规范生产的《安全生产法》正式施行了，这是一部《安全生产法》，针对南丹的这样的矿难事件发生之后，可以依据这样的法律，但是在其它领域也出现一些瞒报用什么样的法律法规来处理？

　　陆建华：我跟学者聊的时候，我说要治瞒报，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统计法，但是统计法里面没有关于统计失实失真到底怎么处置，从违反统计法的角度来追究瞒报的行政或者司法的责任，因为你的事故本身的死亡多少人，损失多大，包括事故本身的应该是统计信息的。

　　陆：还有一个，应该把什么样的突发事件，什么样的事故需要向哪一级报非常明确，比如董倩你是一个官，你今天刚上任，我作为组织部跟你谈话，我同时给你一个关于什么事不许瞒报，必须立刻上报的待实现的单子给你，你拿回家好好背着。

　　董倩：做官的同时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董倩：瞒报让我想到一句话，纸包不过火，为什么有的能瞒过去，有的瞒不过去，新闻记者承担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地方有一句，“防火、防盗，防新闻记者”，因为南丹这件事首先是由新闻记者捅出去的。

　　陈小川：有时候中央电视台记者出去出差，县委的人陪着，人家不是陪你，有些情况不希望你看到，躲着你呢，所以具有公信力的媒体有社会职责，这种媒体它是社会的良心，有这个职责，非常重要。山西省委副书记张宝顺在出现矿难之后，他说为什么记者一下去调查，就能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能披露出来，我们有那么多官员，为什么想瞒的人就能瞒得住，让我们去调查，调查半天调查不出来，问题在哪儿？他说因为记者不掺在这个利益循环中间，他可以用社会良心的职责去行使自己的权利。

　　陆建华：目前调查性的记者越来越为大家所认同，正因为很多地方的很多事情不通过严肃认真的调查，你没法发现它的真实情况，你刚才讲的张宝顺的那个话，我认为如果官员瞒报的风气被打下去，或者是遏制住，我们很多记者不用花那么大的精力和成本，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到一个地方查一件事情，现在记者调查的职责越来越重，跟地方政府，或者是地方的某些部门的瞒报有关系，我们只能求助于我们的新闻媒体来做，这是一种。你这里不发达，一定在社会中成长为另外一种力量。

　　陈小川：像人体的代偿功能，人体的这个器官不好，那个器官能代偿，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陆建华：这样整个社会的机体就比较健康。

　　董倩：就在我们制作本期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又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许多煤矿安全检查人员反映，现在的瞒报事故查处越来越难，难就难在瞒报的花样越来越多，组织越来越严密。看来，要根治瞒报的确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随着相关法律的不断完善，再加上社会整体监督网络的广泛建立，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瞒报会被根治。（来源：央视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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