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京市SARS医疗救治指挥中心的报道本报记者李学梅通讯员李新萍

　　2003年的春天，具有3000年文明历史的古都北京，与一种还不被人类所认知的病毒SARS不期而遇。

　　从个位数到两位数，从三位数到四位数，被确诊和疑似的非典病例急剧攀升。为首都

本应姹紫嫣红的季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3月27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宣布北京为疫区。

　　一时间，谈“非典”色变，闻“发烧”胆寒。惊惶失措的情绪仿佛也具有传染性，在北京人中间蔓延。

　　党中央力挽狂澜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每天，非典患者新发百余例，北京市仅有的两家传染病医院迅速爆满，不得不采取分散收治的策略，全市147家二级以上医院全部开设发热门诊。

　　为了让SARS远离人口密集区，减少传播机会，设在京郊的定点医院开始集中收治非典患者。

　　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各医院及时组建医疗队奔赴定点医院，首都医务工作者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与SARS决战的前沿。

　　时至4月中旬，SARS病毒并未在顽强抗击的白衣战士面前有丝毫的收敛。疫情在扩大，匆忙之间设置的发热门诊成了新的传染源。非典定点医院也在狂虐的病毒面前凸显出设施装备与技术力量的严重不足。一些医务人员和曾经被他们救治的病人一起，倒在了一线战场……

　　北京的非典疫情，时时牵动着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的心。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十分关心首都抗击非典的斗争。胡锦涛总书记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亲临一线，深入调查研究，看望医护人员，对北京抗击非典斗争作出一系列重要指示。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党中央、国务院总览全局，沉着应对，迅速作出了一系列重大决策。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的坚强领导下，北京市及时调整思路，完善措施，整合资源，扭转了初期的被动局面。

　　4月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召开会议，专门听取有关部门和北京市关于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的汇报，并对进一步做好这项工作进行了研究和部署。会议批准成立北京防治非典型肺炎联合工作小组，全面统筹北京地区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这一决定为北京抗击非典斗争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4月25日，北京市SARS医疗救治指挥中心成立，由中共北京市委副书记强卫、北京市副市长张茅直接领导，对全市的SARS医疗救治工作进行总体协调、控制、指挥。认真落实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有关非典防治工作的指示，尽最大努力，调动全市的医疗力量控制疫情，抢救患者的生命，维护社会的稳定。

　　根本目标只有一个：提高收治率，提高治愈率，降低病死率，降低医护人员感染率。

　　随诊随治初战告捷

　　指挥中心成立后，迅速组织力量，抽调了一批北京市三级甲等大医院的离职及在职管理干部，充分发挥他们丰富的管理经验、出色的组织能力。迅速组建起了甄别组、专家会诊组、转运组、重症抢救组、中医组和院感组，承担起了完成指挥中心历史使命的艰巨任务。

　　指挥中心成立后，曾组织专家对13家医院进行检查指导，发现北京的医院间对非典治疗方案尚未形成共识，病历书写不完善，化验项目不全，部分医院存在激素等药物不合理使用问题；个别医院防护措施不到位，隔离设施不完备，有的甚至还存在病人和工作人员走同一通道问题；医务人员连续工作时间过长，疲劳上岗，培训不及时等问题。专家在急需解决的问题中提到，医院非医疗工作繁重，数据统计上报工作交叉、重叠。定点医院中重症抢救设施和经验不足。

　　经过对疫情冷静、缜密的分析，指挥中心迅速作出战略调整：

　　对全市医疗资源进行整合———在地坛、佑安、胸科三所定点医院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小汤山医院二部、丰台长辛店医院、协和西院、玉泉医院、民航总医院、整形医院、酒仙桥医院、房山第一医院、煤炭医院、石龙医院、朝阳妇幼保健院，进一步扩大收治病人的数量。

　　将重症患者不断向具有抢救能力的大型综合医院转移———将地坛、佑安两家医院确定为重点收治SARS重症和危重症患者的定点医院。

　　采取对口支援———接收非典病人的二级医院，由三级甲等医院进驻，实行对口包干支援；迅速将闲散在社会上的和在发热门诊的大量病人收到定点医院，形成一条龙管理，迅速缓解了大医院的压力。

　　启用三级甲等大医院加盟定点医院———为了进一步扩大SARS病人的收治能力，北京市政府研究决定，于4月26日果断启用宣武医院、中日友好医院两所大型综合医院作为抗SARS定点医院。与此同时，预计床位1000张的小汤山野战医院在人民子弟兵的支援下也开始收治SARS患者。

　　战略调整后，北京接纳SARS病人的能力大大增强。指挥中心转运组会同120指挥中心，在短短的几天里，将分散在全市90多家二级以上医院隔离病房中的非典患者全部安全地转运到了定点医院，成功地完成了北京医疗史上史无前例的两千余传染病人大转运的壮举。

　　截止到5月7日晚24时，北京实现了SARS患者随诊、随转、集中收治的重大战略转折！

　　5月13日，北京防治非典型肺炎联合工作小组召开的第六次新闻发布会，主要介绍北京防治非典工作中的医疗救治情况。北京防治非典型肺炎联合工作小组医疗组组长、副市长张茅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北京的医疗救治工作，作到了整合首都的医疗卫生资源，包括统一信息、统一医院资源、统一医疗卫生队伍等。

　　血的代价换来科学规范

　　在疫情初始阶段，由于对SARS这种新病毒认识不足，防护消毒措施不到位，医务人员感染一度高居北京各类职业人群非典感染的首位。

　　血的代价，换来了北京市的一整套科学规范。为降低医务人员感染率，指挥中心制定了加强医务人员防护的具体办法，严格规范消毒隔离防护程序，强化对消毒隔离防护的管理。对定点医院和发热门诊医护人员进行严格岗前培训，普及防护知识，提高自我防护意识和能力。截至6月12日，北京已整建制安排十一批共7700余名医护人员，入住京郊11个培训中心进行休整，避免因劳累过度，使抗击非典的主力军非战斗减员。

　　北京还在病区设立专职安全监督员，成立专家督导组，将医务人员感染率作为收治医院的考核指标。先后对医务人员感染率较高的人民医院、东直门医院、广安门中医院、潞河医院等实行停诊封闭隔离。

　　5月24日，在北京防治非典型肺炎联合工作小组召开的第8次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委宣传部长蔡赴朝宣布，最近7天，医务人员日均直接确诊感染非典1．1例，比以前日均6．7例大幅下降。医务人员感染非典占非典感染者比例，由以前的高居首位，下降至目前的第六或第七位。

　　起初，北京有发热门诊123家。由于防护隔离措施不到位，一些发热门诊执行制度不严，致使发热门诊成为新的疫源地。广安门医院发热门诊被污染后，导致中华家园工地25名民工被感染。

　　5月2日，指挥中心下发规定，按合理布局的原则，将发热门诊减为63个，向公众公布名单及电话。对保留发热门诊，按隔离条件、诊断医生、工作流程三合格要求实施规范化改造。要求流行病调查前移到发烧门诊，以搞清和切断传染源；通过设立发热门诊电话，使发热门诊前移到社区和家庭。各发热门诊设专人负责咨询引导，疑似病人进入专门通道、隔离就诊，减少发热门诊的交叉感染。要求发热门诊掌握信息、及时收治。在对发热门诊加强检查、强化监督的过程中，北京先后对5家存在问题的发热门诊进行整改。

　　5月15日，北京市代市长王岐山在视察本市发热门诊时指出，要把好发热门诊这一关。5月16日，北京市卫生局向各区县卫生局和各有关医院印发《北京市医疗机构发热门诊管理规定》，对发热门诊的布局设置和消毒隔离、发热病人的转运留观、医护人员的防护管理等做了进一步详细具体的规定。

　　为防止医院感染的发生，指挥中心院感组专家不分昼夜赶写《SARS临床工作指南》，制定了SARS收治医院医护人员着装指南、SARS患者转运中消毒隔离工作指南、关于防治SARS服装及装备量测算、医护人员进出SARS病区流程图、SARS尸体解剖消毒隔离工作指南、SARS患者出院消毒隔离指南等。针对检查中发现的各医院发热门诊存在医患之间、患者间的交叉感染现象，制定《发热门诊规范管理指南》，在医院改造、消毒隔离布局验收工作中，对医护人员防护设备进行了随机调查，并根据调查撰写《关于SARS一线供应物品质量管理的报告》，促使有关部门制定了监测标准。

　　在通州区宋庄镇SARS医院改造验收中，院感组专家们了解到通州区潞河医院医务人员SARS感染发病42人，在对医院封闭隔离的过程中，部分患者离院，立即呈报《关于通州区潞河医院医务人员院内感染情况紧急汇报》，避免了通州和外省交界地区SARS的扩散。

　　优势兵力斗病魔

　　规章制度初步建立，但难题又接踵而来———病死人数居高不下，百姓对SARS依然充满恐惧。于是，集中优势力量抢救危重病人、提高重患抢救治疗水平、全力降低病死率，成为医疗救治工作的重中之重。

　　指挥中心医疗重症组成立以后，组织专家确立重症病人分型标准，建立起危重病人报告制度，下发重症病人登记表，要求各医院每日上报重症病人的详细情况，全面掌控重患病人的信息，进行动态监测。重症组的专家对危重病人情况实施电话、传真、现场等多种形式的会诊，统计下来，专家组的书面会诊达2000人次，电话会诊约200余例。同时，专家组组织专家对120例分布于不同医院的死亡病例进行讲座分析，下发死亡病因分析表，帮助疾控中心核实病人死亡原因，制定并下发了《加强对SARS病人病历及有关医学资料管理》的文件，拟定出康复期病人血浆应用规范的建议。

　　专家组定期召开例会，提出关于SARS防治中医学观察、疑似和确诊病例甄别的重要性和病死率准确理解的意见，关于协和医院王爱霞教授对防治SARS几点建议的专家意见，关于对SARS病例使用糖皮质激素的专家意见，关于中宣部韩寒同志致刘淇书记思考和建议的专家意见，关于SARS临床和实验室诊断标准和检测标准的专家讨论意见，关于出院标准的修订和目前病死率情况的说明，关于SARS患者出院后管理问题请示报告的专家意见。

　　针对当时许多医院普遍存在的疑似SARS病人长时间不能确诊，确诊病人住院时间又相对较长的情况，指挥中心医疗甄别专家组将7人分为两个小组，一组到各区县卫生局或区政府了解疫情，分析感染的环节。另一组则深入医院，对各级SARS定点医院和非定点医院的诊断、处置及管理进行检查和技术指导，发现重症病人，迅速与指挥中心取得联系。

　　专家们先后奔赴房山、门头沟、丰台、大兴、通州、延庆、昌平等区县了解情况，将发现的问题及需要解决的困难，及时反映到指挥中心，为基层解决实际工作中的难题。年逾六旬的高东宸教授顶着烈日三赴通州区，亲自为患者甄别，并指挥转运。

　　专家组深入到佑安、胸科、整形等10家SARS定点医院和昌平北郊医院、通州宋庄医院、垂杨柳等16家非定点医院，对确诊及疑似病人的临床资料，做了尽可能准确的甄别分类判断和近期诊疗计划作出安排建议。

　　专家敢死队坐镇转运

　　5月3日，重症抢救专家陈德昌教授提出“关于组建ICU集中收治危重SARS患者的建议”。市领导迅速采纳专家建议，再次针对全市现有的医疗资源进行了重新整合，尤其对全市各医院的重症抢救科室设备、人员力量进行统一安排、调配。宣武医院开设了60张重症病床，分别由全市ICU力量最强的复兴、同仁、朝阳医院抽调“精锐部队”增援。中日友好医院开设40张重症病床，由协和医院支援。同时紧急调运500多台监护仪、80台呼吸机及X光机、心电图机等装备定点医院。

　　5月中旬，宣武医院、中日友好医院技术力量过硬、硬件条件一流的100张ICU病床已经到位，要让当时仍分散在各医院的重症患者入住这两家医院，转运工作不能出丝毫纰漏。中心的专家们提出，安排转诊要打出一定的提前量，要有计划、科学地转运。一旦发现有相对病情较重的病人，在病程的进展中就要考虑及时转诊，将关口前移，不能等到病情发展到终末期再进重症抢救室，以至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指挥中心重症会诊组和转运组的专家们深入到各医院，针对病人的不同病情，不断论证，筛选出具备转运条件的重症病人，并提出了转诊原则和重患标准。自5月17日起，医疗组和转运组统一行动，120急救中心配合，连续奋战5天，将分布在佑安、地坛、胸科、整形等医院的极危重病人分批转运至宣武和中日医院。

　　在实际操作中，一些年纪大、病情十分危重的非典病人，在运送过程中容易出现死亡意外。于是指挥中心成立了由北京复兴医院院长席修明、协和医院杜斌和北大人民医院安友仲组成的三人ICU专家护送队，每天跟车护送危重病人，目前患者无一例发生途中意外。大家习惯地称这是一支“专家敢死队”，每天从死亡线上“打捞”病人。

　　5月23日下午四时，SARS医疗救治指挥中心正式开通了远程医疗会诊，知名专家坐镇指挥中心，对前方患者的诊断、治疗措施提出了很多建设性意见。目前，中日友好、宣武、地坛、佑安、胸科医院的远程会诊系统已经全部开通。指挥中心专家与临床一线医生除对个案病例进行讨论外，还在网上就重组人体蛋白C、抗霉菌药的临床应用等问题进行专题讨论。

　　在一线临床医护人员和专家们的共同努力下，北京的SARS病死率终于有了大幅度下降，终于在5月底实现了零死亡，为维护社会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科研与治疗同步

　　人类在自身发展中，总会遇到各种灾害，这是客观规律。

　　人类又总是运用科学知识，不断战胜这些灾害，这也是客观规律。人类就是在战胜各种灾难中不断前进的。非典型肺炎是新世纪的一种新疾病，防治非典是人类所面对的新挑战。

　　随着非典疫情的遏制，开展临床科研工作，从根本上解决SARS诊断、治疗中的关键问题，逐步被提到议事日程。指挥中心先后与国家科技攻关组、市科委、军科院、清华大学等单位的科研人员一起，共同探讨SARS疾病的相关基础研究问题，并承担了北京市卫生局临床科研攻关的任务———建立分期和分型，建立系统临床描述，通过对非典首诊病例的临床表现系统分析，研究早期诊断指标，完善诊断标准，对于非典临床治疗进行系统性的综合评价……目的是为非典“把脉”，摸清它的“脾气”，并找到有效的治疗措施。

　　科研与治疗几乎是同步的。重症患者会诊与急救、ICU抢救工作策略实施与思考、医疗救治、院内感染控制和医务人员感染分析、疑似病例甄别、医疗救治网络、中西医结合和中医疗法在SARS医疗救治中的作用以及SARS流行病学、公共卫生等19个拟定课题已经开题，800万元的科研经费也已到位。

　　中医科研起步更早。4月18日北京市中医管理局就紧急启动了“北京市中医药防治SARS临床研究计划”，4月23日该计划被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列为中医药防治SARS的临床研究特别专项。5月20日，科技部农村与社会发展司和国家防治非典总指挥部科技攻关组决定，将专项中的19个研究课题整体纳入国家863攻关项目。

　　市中医管理局成立了北京地区中医药防治SARS科技攻关协调小组，确定了由一线、二线专家组成的课题组，落实了必备的科研条件，通过顶层设计方案，采取前瞻性、随机对照方法，统一诊断标准和评价指标，实行科研观察与临床救治同步进行。现已拍摄了600余幅SARS病人的舌象图谱，数据中心已录入数据3600余页，完成入组病例341例，总结出阶段性进展论文16篇。

　　截至目前，北京市已有58％以上的SARS患者使用了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其优势已经显现——服用中药可以将患者平均发热时间缩短2天；有利于改善全身中毒症状，稳定病情；促进肺部炎症吸收；减轻激素使用和撤减过程中的临床常见副作用；可以明显改善低氧血症，降低血清酶。

　　中西医结合治疗新方法等，是北京全力救治危重病人、降低病死率的重要技术保障。

　　5月中下旬，北京的疫情呈明显下降趋势。5月19日，新发病例降到个位数。10天后，在所有人的盼望中，北京没有一例新收治“非典”确诊病例，首次迎来一个“零”纪录。

　　6月2日，卫生部公布的统计结果令人振奋：北京没出现一例新确诊“非典”病例，没有一例疑似病例，没有一例“非典”病死者。

　　6月9日，在盼望中，北京又迎来五个“零”———无确诊病例、无疑似病例、无死亡病例、无既往疑似病例被确诊、无既往确诊病例转为疑似。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曾光教授说，根据其所掌握的数据显示，北京从非典疫情的峰值下降到零星散发仅用了20天的时间，这个速度是绝无仅有的。我们确实创造了比中国人自己预料还快、外国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这个惊心动魄的奇迹，已经被载入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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