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小组的分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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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16日10:26 南风窗 | ||
“政府确实有跟老百姓脱钩的现象,为了不让他脱钩,得拽住他,人大代表就成了政府与老百姓之间的一根绳子!” —2003年,焦作,姚秀荣对本刊记者如是说 “让执法部门记住 人大的监督权” 焦作市有个全国闻名的人大代表七人小组,他们是全国人大代表姚秀荣、河南省人大 人大代表地位的提高,反映着中国民主与法制建设的进程。但要想提高地位,除了外部环境改善外,还得依靠人大代表自身的努力。焦作七人小组刚成立时,就遇到了政府及司法部门看不起人大代表的事例,最刺激人的是这样两件事: 修武县西村乡有个省人大代表侯凤泉,是劳动模范。1994年,侯凤泉所在村庄与别人发生经济纠纷,该案在方庄镇法庭审理,久拖不决。乡亲们跟侯凤泉说:“你是省人大代表哩,你去问问!” 侯凤泉就去了方庄镇法庭,问起官司的事。庭长反问:“你是谁?”侯说:“我是侯凤泉,省人大代表。”说着,掏出代表证,恭恭敬敬递给庭长。不料庭长看一眼,随手就给他撂地上了:“你这代表证,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纸!” 侯凤泉回来对李朝义一说,李朝义又跟姚秀荣、卢靖之等人说了,代表们非常气愤。其他人不懂法律尚可原谅,法官不懂法却不可原谅!代表们集体来到方庄镇法庭,非要庭长说说“代表证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不如一张擦屁股纸”?庭长吓坏了,死不承认说过那句话,“我要说了,出门就叫汽车撞死!” 另一件事,是焦作市山阳区一所小学,新买的电视机被盗了。后来,犯罪嫌疑人被捕,供述该校教师张小松跟他说过学校有电视机。张遂被山阳区公安分局拘留,后因证据不足,办了取保候审。 1995年教师节,学校派人去山阳区人大,打听张小松到底有没有问题?区人大又派人去公安局咨询,这一问,把预审科长问恼了:“他把我告到人大了?他告我,明天就把他抓起来!” 果然,第二天张晓松又被抓走,关进了北山看守所。 当年,市人大常委会组织代表评议公、检、法时,代表们狠狠评议了山阳区公安分局一家伙。结果,预审科长被免职,公安局派人带着礼品看望张晓松,将他放了出来。 卢靖之是七人小组中的“军师”,他说:“这几件事让我们思考:应该怎样提高人大及人大代表在人们、特别是在执法人员心目中的地位?思考的结果,就是不能让执法部门忘了人大的监督权,得跟他们打打交道!” 1996年4月,因群众反映,派出所经常有半夜三更捆人,打人,刑讯逼供等现象,卢靖之、姚秀荣就策划了一次“夜查派出所”行动,由时任《焦作日报》副总编的卢靖之制订“路线图”,姚秀荣等三名代表晚10点出发,凌晨两点回来,共查了六个派出所。 代表们冒着七八级大风,来到武陟县三阳乡派出所,只见值班室电视开着,所长喝得酩酊大醉,在床上酣睡。姚秀荣问:“谁在这儿值班呢?”所长只顾出鼾响,也不理她。姚跑过去把桌子一拍:“谁在这儿值班呢?”所长醒了,伸手指着姚秀荣:“出去,出去!”姚秀荣一听恼了:“我是全国人大代表姚秀荣,来这里视察了!”所长一听,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在焦东派出所,代表们发现大门紧锁,叫值班员开门时,里面的人找不到钥匙,15分钟没能打开大门。 第二天,《焦作日报》登了消息:《人大代表夜查派出所》,全市震动。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把代表们请去,表示感谢,同时宣布将这两个派出所所长就地免职,勒令他们背着铺盖卷,到市局关七天禁闭;责令两个公安分局局长写出深刻检查,通报全市公安系统。后来,市公安局组织力量自己又查了一次。 1996年下半年,七人小组再次夜查派出所,这次查出中站派出所四名值班人员全部脱了衣服在睡觉。该派出所所长也被免职了。 查完派出所,再查检察院。群众称检察院为“检老大”,意思是检察院的“老大”思想严重,没人管得了他们。七人小组了解到,市检察院反贪局在办理一起案件中刑讯逼供,对证人收取“不准翻供保证金”;将证人、犯罪嫌疑人长期羁押在检察院办公室;去犯罪嫌疑人家里搜查时不出示证件,有些物品不上清单……1997年,七人小组在掌握大量证据基础上,对此案介入监督,几次质询、交锋后,不但犯罪嫌疑人无罪释放,反贪局局长也被免职。 监督了检察院,再来监督政府。1996年,焦作市解放区建了家稀土厂,不但污染空气,还产生放射性废渣,附近的村庄遭了厄运:鸡下软蛋,猪生软胎,树叶枯黄,庄稼种不成,老百姓告状告不赢。七人小组深入调查后,写出报告,15名人大代表签字,一起监督。1997年12月,市政府作出决议:这家稀土厂永久性停止生产! 几起监督案一办,焦作市“一府两院”都知道人大代表的厉害了,但是周边地市还不行。七人小组再度出击:利用姚秀荣“全国人大代表”、李朝义“省人大代表”的身份,去监督南阳、新乡、郑州等外地市“一府两院”的工作 。 由于他们的主动出击,人大代表的地位空前提高,人大常委会的地位也空前提高了。1998年市人大代表换届,如同李长春支持姚秀荣继续当选全国人大代表一样,焦作市人大的几位老干部也说:“要想保持人大的活力,下一届就应该把卢靖之等几名代表选上!”市人大代表候选人是各区推荐的,因此,市人大就向各区传达信息,让区里报这几名代表。 看到七人小组搞得有声有色,许多人大代表想加入,可惜有些代表素质不够理想。直到1997年,赵启群、董世坤等较为理想的代表加入,7人小组正式形成,一直活跃到2002年。 在某些个案监督活动中,七人小组也邀请其他代表参与。卢靖之说,踊跃参加他们活动的“外围代表”有二三十人。 “有事就找姚秀荣” 我国《宪法》和《代表法》都规定:人大代表应该在参加生产和工作的同时,协助宪法和法律的实施,努力为人民服务。 因为没有专门的时间配备,代表履行职责受到很大的限制。如果某个人大代表一年到头只是开开会,其他事一件不干,也没人指责他不是个合格的人大代表。事实上,一般民众对人大代表的普遍印象,也就是“开开会,举举手,视察视察”。 而姚秀荣和她的七人小组,则让我们惊奇地看到了,人大代表能做的事情有多少! 拿个案监督来说,七人小组监督过的案件远远不止1000起,有的小案子都没统计过。比如有个老农民,打官司时列为第三被告,后来法院判决没他的事,按理应把诉讼费退还他,但法院却一直不退。后来,七人小组往法院打了个电话,那边马上退费。卢靖之说:“如果不是人大代表打这个电话,他就会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直推下去。” 除个案监督外,代表们还监督法律、法规的落实。1999年国庆节,焦作市大街小巷挂国旗,标准不一,乱七八糟;政府、法院、学校没有升、降国旗的习惯,有些地方的国旗不到被风刮成布条就没人管。七人小组给市政府打了个报告。很快,市政府就派人督办,把市区所有国旗更换了一遍。 1997年的一天,姚秀荣去马村区法院参加庭审,看见女公诉人穿裙子,男公诉人也穿便装,姚秀荣一看就火了:法律是严肃的呀,你叫人民严肃,你不严肃?她马上把电话打到市检察长那里:“公诉人出庭不穿制服,是不是要等到逛舞厅的时候才穿?你们这叫‘大杂烩聊天’,不叫开庭!”她这一“搅和”,当天的庭也没开成。此后,焦作市法官、公诉人出庭时再也没有不穿制服的了。 卢靖之说,凡是老百姓遇到的问题,像吃水、用气、电力供应、楼道通风等等我们都管。有一个单位家属院,以前吃水用的是自备井,后来地下水污染,不能吃了,自来水厂不给他们接水管,居民靠用水票买水吃了两年多。2002年7月,七人小组接到反映,实地调查后,马上给市政府打报告。第二天,毛超峰市长带着财政局、自来水公司等有关部门负责人去现场办公,不到一个月,水管就接通了。 1999年焦作市九届二次人大会上,七人小组提议案:本市学龄儿童越来越多,但市区10年没有增加一所学校,现在各小学每班学生有90多名,非常拥挤,严重影响学生身心健康和教学质量,建议政府多建学校。 议案提上后,因种种原因,问题一直没解决。去年年初,七人小组得知幸福街小学拆迁出6亩空地,开发商要在那里盖高楼。代表们觉得这是扩校增容的好机会,赶紧给市政府打报告。毛市长接到报告,第三天就带一班人去调查,随即宣布这6亩地都要给学校使用。 姚秀荣跟记者说:“政府确实有跟老百姓脱钩的现象,为了不让他脱钩,得拽住他,人大代表就成了政府与老百姓之间的一根绳子!” 从1995年到2002年,姚秀荣每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在外面跑,履行自己的代表职责。她是劳动模范,工作不甘落后,在外面转一圈回来,礼拜天、节假日不休息,加班加点赶任务,有时把家属、孩子都带上,她操作车床,他们帮她运货。 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实话实说》关于姚秀荣及七人小组的节目播出后,找姚秀荣申诉的人们接踵而来,早上4点就有人在门口排队,把姚秀荣堵得开不了门。有时,因为姚秀荣还要去厂里上班,就打电话叫来卢靖之,把申诉人群引到了他那里。 记者在焦作市采访时,听到市政府某局一名副局长说,该局一名职工,多次找他要求解决个人问题,在未得到满意答复的情况下,这名职工威胁道:“你要再不给我解决问题,我就去找姚秀荣!” 七人小组中的省人大代表李朝义,是市陶瓷一厂工人,企业效益不好,干一天只能挣十块零八毛。他是机修工,忙起来时,姚秀荣也去帮他干活。 在很多人、包括很多人大代表本人都将这个职务仅仅看作一种荣誉的时候,姚秀荣和她的七人小组,让公众看到了人大代表的真正分量。 执法部门也爱求助人大代表 不光老百姓爱找人大代表,“一府两院” 有事也爱找。 法院执行难是个普遍问题,为了加大执行力度,有些法院邀请七人小组跟案监督,对双方当事人做工作。解放区法院的张副院长说:“群众老是怀疑法院立场是不是公正,对法院的执行不理解,不配合。而人大代表去做工作,群众就容易接受。”一年下来,光是一个解放区法院,七人小组就监督案件33起,执行标的55万元。 1999年的农历腊月初三,姚秀荣乘车去沁阳市为厂里要账。她没吃早饭就出了门,中午跑到沁阳,下车买了碗烩面,刚挑两筷子,传呼机就呼呼响起来。姚秀荣一看,传呼是武陟县政法委书记打来的,说该县法院在执行一起案件时,遇到了停尸闹丧事件,干警被围困在小东乡政府,紧急请求人大代表前去解围。 姚秀荣调转车头,从沁阳直奔武陟。到了小东乡,看见五六百名农民掂着锄头、铁锨,团团围住乡政府,干警们躲在乡政府不敢出来。停在乡政府外面的三辆警车,轮胎都被卸了,车身上糊满了“血债血还”之类标语。 县政法委书记对姚秀荣说,县法院在强制执行小东乡一名村民的四轮拖拉机时,与这名村民发生争执,导致该村民受伤;其母在与执行干警争吵中,突然倒地身亡。其他村民闻讯赶来,群情汹汹,将执行干警及随后赶来的公安人员都围困起来。政法委书记最后说:“现在群众的抵触情绪非常强烈,谁跟他们接触都不行……” “我去!”姚秀荣和随后赶来的董世坤、李朝义向村民们走去,她登上一辆小轿车前盖,高声说:“小东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叫姚秀荣,全国人大代表。我既来了,一定要为老百姓讨个说法。大家有理说理,不要砸乡政府—咱们先回村里去!” 姚秀荣等代表引着村民们回到死者家,拿出刊登他们事迹的报纸、杂志,证明自己的身份、来意。村民们七嘴八舌,有人说死者是被法警殴打致死的,有人要求验尸,但又不相信司法部门的法医。姚秀荣说:“你们放心,明天我带一位人大代表来验尸。” 当晚,回到焦作,七人小组开会到深夜,研究出了应对方案。第二天,当过法医的李顺兴代表来到现场。姚秀荣趁机向村民们做工作,请他们撤离对乡政府的围困,放干警们回去。重获自由的干警都欢呼起来。 此后,经过半个多月的交涉,七名人大代表两头做工作,终于使村民和法院达成协议:法院一次性赔偿死者家属5.8万元,村民们不再闹事。 在处理群体性突发事件中,这并不是执法部门第一次求助于姚秀荣和七人小组。 1997年2月的一天深夜,姚秀荣接到焦作市公安局领导的紧急电话,称武陟县(属焦作市管辖)、原阳县(属新乡市管辖)交界处的两村村民,聚众持械,准备展开大规模械斗。公安人员已到现场,但难以说服村民,请求姚秀荣等人大代表前往劝阻。 这起群体冲突,缘起于一场刚刚发生的凶杀案:武陟县农民赵小会与原阳县农民关永泉同在武陟詹店镇摆摊做生意。两天前,双方因生意争吵,并动了手。赵小会躲避回家,但关永泉骑摩托车追到赵小会家中,将赵小会捅死,并将一名拦阻的村民捅伤,随即逃之夭夭。 凶犯胆敢大白天进村杀人,这个村的村民愤怒异常,携刀带棒,准备去关永泉的村庄要人,而关永泉村庄的村民也不示弱。双方对峙了一天一夜,流血冲突随时可能爆发。 姚秀荣跟记者说:“我是第一次经过这种场面:黑压压上千人,一听说人大代表来了,啪、啪都跪下了,把警车围住,不让我们走。赵小会的尸体还在院子里停着,两个孩子在棺材跟前哭。村民们说,如果公安处理不公,我们就要冲进对方村子里,起码也要捅死他几个!” 姚秀荣、李朝义、马希方等人大代表当即向村民们表态:“我们几个人大代表既然来了,就要解决这件事。但因这事发生在焦作、新乡两个地区交界处,所以必须由省公安厅派人下来解决。我们现在就去省公安厅反映,请你们耐心等一会儿!” 姚秀荣等三人上了警车,一路拉着警笛,只用45分钟就跑到郑州。到公安厅门口下了车,姚秀荣举着代表证边跑边喊:“我是人大代表,有紧急情况向厅长反映!”三位代表跑得满头大汗,上了楼,找到王济晟副厅长,一谈情况,王副厅长马上把刑警、信访的负责人都叫来了,作出布置。姚秀荣等三名人大代表还没离开郑州,省厅的刑警就到了现场,开始工作。村民们一看案件进入侦破程序,人大代表说话算数,情绪都逐渐稳定下来了。 其后不久,凶手关永泉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本刊授权新浪网独家发布,未经《南风窗》同意任何报刊及网站不得转载,本刊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如需转载,请与南风窗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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