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副庭长柳志杰

　　编者按2002年4月23日至25日，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号称“浙江第一贪”的原鹿城区委常委、市公安局鹿城区分局局长王天义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

　　市中院在审理这一案件的过程中，因执法严格、程序公正、适用法律准确而获得社会

各界一致好评。审理本案的合议庭荣立集体三等功，担任本案审判长的刑一庭副庭长柳志杰因表现出色，被省高院荣记个人二等功。

　　本文是柳志杰审判长的工作手记。

　　审理重任真的交给了我

　　2001年，我市出了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原鹿城区公安分局局长王天义因涉嫌受贿等罪名被抓了！因王有较高的知名度，而且官居要位，因此，社会各界议论纷纷，特别是老百姓的反响很强烈，要求严惩王天义。我对王天义的堕落既痛恨又惋惜，毕竟他是共产党的干部。我那时就想，要是让我来审理这个案件，我一定要办出水平，既要严把法律关，也要借案件进行反腐宣传，给各级领导干部上一堂课。想不到的是，后来，我真的担负起审理这个案件的重任。

　　2002年3月14日下午，院长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说：“王天义的案件已经到了我们中院，现在院里决定由你来主审这个案件并担任审判长，你看有没有问题？”院长的话虽让我感到有些突然，但我不由分说就答应下来。我知道，这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就算是自己手头上的事再多，也不能因此打退堂鼓，何况这个案子本来就是我一直盼望由自己来审理的。就这样，我担起审理此案的重任。很快，合议庭成员也定了下来：我、审判员徐玲珑以及人民陪审员许鸿业。

　　小推车送来案件材料

　　2002年3月15日，庭里的内勤人员用小推车把有关王天义的案件材料送给我。案卷材料确实很多，这反映出检察机关的前期工作量很大。先是送来数十本主要证据复印件，后来又送来60余本卷宗原件，直把桌子堆得满满的。仅起诉书就长达20多页，看得出，公诉机关也是力求精炼，不然，起诉书可能会更长。当天，我对合议庭的工作进行了分工，并根据诉讼期限把开庭的时间预定为4月23日至25日。

　　接下来的几天，我主要是审阅案件材料，熟悉案情，核对指控的主要证据是否都已经移送。我要对每一项指控的事实做到了如指掌，心中有数。然后，我给自己制定了审理计划：第一，列好审理提纲，以把握庭审主动权；第二，加强自身的身体保养，以应付三天的连续庭审；第三，重视律师的合理要求，以充分体现司法公正；第四，注意收集材料，写好判决书；第五，密切与院办公室联系，配合新闻媒体采访，以扩大审理的社会效果。

　　那段时间，整个合议庭的成员都忙得不可开交。白天的工作时间根本不够，晚上还得加班。可大家都没有半句怨言，这让我非常感动，我更增添了办好案件的决心，我要为我们的审判集体、为我们的法院争光！

　　三天庭审牢牢把握主动权

　　4月22日，离开庭只有一天时间，当天回家时已近深夜。妻子边接过我手上的包，边拿出一样东西给我。我一看，是清热解毒丸。妻子说，你赶紧吃下，万一上火，说不出话就完了，这会影响你的形象和法院的形象。我看着妻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4月23日上午，来自社会各界的300余名旁听者有序进入法庭，庭外还有几十名群众因没有旁听票而聚在庭外不愿离开。这种情况在温州并不多见，可见群众对此案的关心程度。审判大庭内几十台摄像机对准了审判台，旁听席的前两排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这场景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但好在我已有过几次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临上庭前，我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法官袍，并充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对自己说：“你行，你一定是个出色的好法官！”

　　连续三天，我们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庭审。在整个庭审过程中，控辩双方紧紧扣住案件的事实和证据，进行举证、质证和辩论，合议庭则充分听取控辩双方的意见。王天义能说会道，在为自己辩解的同时，不时故意讲出一些带有诡辩甚至噱头味道的语言，以博旁听群众的“响应”。对此，我有充分准备。该让他讲时，我尽量让他讲透，以维护他的诉讼权利；不该让他讲时，我就果断阻止他的“精彩”发言。三天的庭审中，我们牢牢把握了庭审的主动权。

　　“你们是不是穿连裆裤的？”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群众普遍对王天义感到痛恨，因此，我们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一些无端的怀疑和指责。就在开庭的第二天，有位不知名的群众打电话给我们，态度非常严厉地指责说：“王天义是浙江第一贪，全省人民痛恨他，你们法院为什么对他那么宽容，在法庭上让他讲得那么多，还让他坐下来，给他水喝？你们跟他是不是穿连裆裤的？”我当时就认真地跟他解释了。我说，当前的司法理念与过去不同，虽然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但是法官不能在作出判决前就认定他是一名罪犯，在法庭上应当以一个平常人对待他，要充分保障他辩护的权利，这是法律所规定的一项诉讼权利。而且法庭上的辩解对于当事人来讲是非常重要，法官只有认真听取当事人的辩解，才能准确判断事实，防止冤假错案。另外，让被告人坐下来并同意他喝水，这是人道主义精神的体现，不代表我们法院对被告人有什么私人的友情。

　　经我这么一说，打电话来的群众基本表示了理解，但还是一个劲地说，王天义太坏！

　　严格依照法律确认犯罪事实

　　4月26日，我们开始对控辩双方的辩论意见进行综合分析、判断，对有疑问的证据进行核实，如案件中部分事实的证据是否确实、充分，有的事实是否属于礼尚往来，都应当依照法律规定作出确认。在进行这一工作的同时，我开始酝酿起草判决书。

　　这期间，合议庭认真审核了公诉机关对王天义的每一项指控和王天义本人的每一个辩解。对于公诉机关的绝大部分指控，我们都予以采纳，但在个别指控上我们认为缺乏证据，依法不予采纳。如案件事实中有一笔指控：1999年下半年，被告人王天义以购买画为由，向林某某要43万元人民币，林从银行提取钱款加上自己现有的现金，通过他人给了王天义。虽然该事实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但银行储蓄所查不到取款的单据，并且被告人始终否认，因证据不足，不予认定。对王天义合理的辩解，我们也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予以采纳，如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中，被告人称邮票属于自己合法来源的财产。我们审查发现被告人有多年集邮的经历，其邮票经填补、充实、加资后，形成现有的26万元价值。我们认为被告人的辩解有理，依法认定此项为合法来源的财产。还有，对于一些“人情”性质的界定也让合议庭大伤脑筋。有几笔钱物，介于送礼和受贿之间，但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受贿的事实。我们经过讨论后认为，还是作为非法所得财产认定比较符合实际，也比较符合司法精神。

　　睡觉时还在思考判决书

　　我个人在审理本案中工作难度最大、思考问题最多的是写审理报告和刑事判决书。因为所有的工作经历和工作成绩都体现在两篇法律文书上，裁判文书和审理报告文字要求严谨，不能像写小说一样，随便使用形容词。它力求言简意赅，措辞恰当，说理透彻，让人读后清楚明白。所以，制作法律文书是最费脑筋的，5月份的二十余天时间里，我经常睡觉还在思考问题，有时甚至梦中还在想着判决书的措词呢。后来，我交出一篇4万多字的案件审理报告和一份2.4万多字的刑事判决书。

　　案件依法延期审限一个月后，2002年5月27日，我们进行了公开宣判。后来，我从报纸上知道，我念完整个判决书，足足用了110分钟。

　　一审的判决结果出来后，各级电视、电台、报纸纷纷报道，大家普遍对我们的判决结果表示理解和支持，对我们温州中院在审理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公正、效率、风采给予了较多的赞誉。我也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借此向大家表达一个法官对本案的思考。到现在，我仍想再对所有的干部、群众说一句：让我们共同反腐倡廉，努力纯洁党的形象吧！　（本文由宗媛萱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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