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载病妻　风雨八年行(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19日09:12 南方都市报

　　李柱新八年如一日，用单车驮着身患尿毒症的妻子看病。　摄影：本报记者　杨勤农民李柱新经年累月将身患尿毒症的妻子从芳村带到中山一院治疗

　　单车载病妻　风雨八年行

　　引子

　　昨日，住在芳村区的李柱新早晨6时便爬起来准备茶水、衣服和药物，还有饭盒。一切收拾妥当，他把妻子关燕芳背下楼，放在自行车的后架，然后骑车直奔中山二路的中山一院。自从妻子患上病摔伤后，这些准备工作、这些路程，每周两次，风雨不改，已经重复了8年，李柱新从34岁到42岁，逐渐步入中年。李柱新的妻子所患的是“慢性肾炎尿毒症”，每周均需进行“血液透析”（俗称“洗肾”）来维持生命。

　　为求医到广州12载

　　李柱新在芳村区信义路找到一间非常便宜的旧房子居住下来，并且外出打短工挣钱。没曾想，这一住，就是12年

　　“我们是1983年农历十月领的结婚证，1984年1月摆的酒！＂关燕芳日前对记者说起当年和李柱新的结合，一脸的幸福：“我们还是‘三同＇————同年、同乡，又是同学。”关燕芳和李柱新同为1961年出生，都是肇庆人，虽然在不同的村子，但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虽同学多年，但两人甚少接触。初二时关燕芳辍学，李柱新则继续读高中。1980年，已高中毕业的李柱新遇上嫁到关燕芳村子的一个姑娘。当时这位姑娘见李柱新尚未结婚，便逗笑说，可以帮忙给他介绍个媳妇。李柱新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中了与她同村的关燕芳。想不到姑娘还真当回事，回到村子，立即找到关燕芳，为李柱新张罗。说了半天后，关燕芳才记起这位同班同学，“他在我印象中，不像其他男生调皮，属于比较厚道的人！”当时，关燕芳觉得这人还行，于是两人便在“红娘”的牵线下交往起来。3年后，两人在相爱中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夫妻两人辛勤劳动，家庭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小日子过得安稳幸福。然而好境不长，1991年8月，关燕芳在地里干着活，突然半边身子失去知觉，一头栽在地里。李柱新将她送到县城医治，得知妻子患上“慢性肾功能衰竭”。由于县城的医院设备落后，这一病症没法医治。李柱新通过朋友了解到中山一院有专门“血液透析”的设备，于是当年便带着妻子来到广州求医。为方便每周都必需的治疗，李柱新在亲戚的帮助下，在芳村区信义路找到一间非常便宜的旧房子居住下来，并且外出打短工挣钱。没曾想，这一住，就是12年。

　　从嘴里抠钱来治病

　　关燕芳现在每月治疗需要3000多元。起初关燕芳每周透析一次，随着身体的变差，逐渐增多为每两周三次，直到两三年前，又增至每周两次

　　关燕芳是农民，没有医保，只能自费。而关燕芳每次透析费用需要300元，再加上透析器和管道费用，现在每月需要3000多元。起初关燕芳每周透析一次，随着身体的变差，逐渐增多为每两周三次，直到两三年前，又增至每周两次。这些费用除了李柱新的省吃俭用外，关燕芳的娘家也为了她“从嘴里抠下来”很大一笔，还要借亲戚好友的。“我现在已经欠债20来万了。”李柱新说，“她娘家人也是没得说，现在就是靠我的短工积蓄和娘家节省的费用。”

　　“这类病人一般应每周透析三次，如果透析少一次，病人就得忍久些，毒素憋在身子内，那个难受滋味是没有人能体会的。”病房内一位陪丈夫来洗肾的陈姨告诉记者：“他们家庭实在是困难呀，他们用的是医院内最差的机器，因为用这样的机器要比先进的机器便宜100多元。”陈姨曾亲眼见到，有一次，李柱新他们赶到医院后，由于这种机器坏了。医生便提议关燕芳用先进的机器，加多100多元，但当时他们连这100多元都没法拿出来，打算回去，次日再来。陈姨看在眼内，心里难受得很，当即掏出200元，让关燕芳用上先进的设备。

　　“除了治疗，病人还应补钙，打些促血针。但关燕芳连最基本的每周三次透析都难维持，就更别提补充营养了。”李柱新说，“她原本有1·62米高，由于连续治疗，加上营养跟不上，现在只有1·5米，而且脸上毫无血色。”

　　单车载妻去看病

　　她行动十分不便，只能靠拐杖才能挪动。为节约时间和精力，李柱新由原来的“陪着走”转变成“单车载着走”

　　在广州起初的3年半，关燕芳病情不算严重，还能干不少活。她为减轻经济负担，常常一早就到芳村花卉市场进鲜花售卖，中午还到香蕉市场进香蕉出售；也是经济原因，关燕芳当时只能每周到医院一次透析。但1996年，关燕芳在骑车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下来。由于病症的原因，关燕芳的骨质变得很脆，经不起摔，腿骨和手肘被摔坏了。从此她行动十分不便，只能靠拐杖才能挪动。为节约时间和精力，李柱新由原来的“陪着走”转变成“单车载着走”。

　　从芳村信义路到中山二路的中山一院，是一段漫长的路。在天气好时，李柱新一般都要1个半钟才能到达目的地，所走路线是“家（信义一巷）—芳村联合围码头—永兴街码头—厚德路—洪德路—人民桥—沿江路—大沙头—东华南路—菜园西—中山一院”，整条路上就是花费1·5元的船费。关燕芳的治疗时间是每周的周六下午和周三上午，李柱新夫妇的出发时间分别是中午约11时和清晨6时半。

　　“天气好，还好啦。大风大雨时，就更难为他！”关燕芳入院治疗至今，中山一院人工肾主管护理师刘米霞目睹了整个历程。在她记忆中，李柱新浑身湿漉漉出现在医院已是常见的事。“冬天寒冷时，他们进来病房，两个人都冻得嘴唇都紫了。有时候，关燕芳还冻得几乎动不了，看着这情景，人心里很难受！”同病房的一位病友连连叹气说。

　　（报料人：易女士　报料奖：200元）

　　对话

　　今年比往年好就行了

　　在守候的病房里，记者曾跟李柱新有一段对话：

　　记：有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大可将妻子抛到娘家，自己去赚钱的。

　　李：俗语都有“一夜夫妻百日恩”，毕竟是夫妻，自己有一种责任和良心，不忍抛下她，这么多年也是靠这个支撑着。每到关键时候，都会于心不忍。曾经有一次她半夜昏迷了，如果那时送院晚一点，她就会走了。当我发现了，顾不得多想立即背她下楼，打的送到医院。

　　记：这么多年，一路走过来，你有没有动摇过、埋怨过？

　　李：埋怨肯定有，我甚至埋怨过命运，觉得自己与别人比，怎么这么不幸，但夫妻情分，我也只能这样做了。而且我也想通了，不能跟别人比，只能自己跟自己比，今年比往年好，就行了。

　　记：如今所住的房子是危房不能住了，那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会回去乡下？

　　李：不知道！（沉默半晌）如果真是没的住，那就在房的屋檐下暂住。但肯定不会回乡下，因为她还得治疗。

　　（在谈话中，一旁听的关燕芳突然抹着泪说：“做人这么累，有时不想活了！”李柱新立即开导说：“活在这世上就是幸福了。”）

　　记：你真的这么理解幸福么？

　　李：是的，我觉得生活平平淡淡，全家人无病无痛就是最大幸福！

　　临走时，关燕芳对记者说，她遇上李柱新，正应了一句流行歌词“幸运就是遇着你”。“丈夫好不好，不用我说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现场

　　病房内帮她拍背　托起头喂她喝水

　　6月15日中午12时，记者来到中山一院门诊大楼9楼血液透析区。由于不认识李柱新和关燕芳，记者在等候区便向护士打听。一听“关燕芳”的名字，护士便很自然地向四周望了望说：“没见到她老公，应该还没到！”另一位姓刘的护士得知记者来采访，当即笑眯眯地说：“她老公很难得，在我们护士中已传为佳话了。”

　　医院　送饭喂水忙里忙外

　　下午约1时，一位护士指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妇女告诉记者，“那就是关燕芳！”关燕芳穿着很旧的宽宽的衣裳，整个人缩在轮椅中，显得很小，脸色蜡黄蜡黄的。推车的中年男子穿着蓝色的衣裳，浓眉大眼，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记者跟着进入血液透析区。关燕芳换了病服，进行治疗时，李柱新在一旁拿出一个饭盒。“由于路上要花时间，没时间做菜，只能买些熟食带着盒饭过来。”李柱新偌大的饭盒内，除了白米饭就是为数不多的几块熟食，而关燕芳的饭盒内是少许花生米和两三块肉。在透析的四五个钟头内，除了守候，李柱新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拧开茶水盖，托起关燕芳的头喂她水喝；在关燕芳咳嗽时，将她扶起来坐着，拍背。

　　路上　递长衣买可乐

　　下午约6时，在关燕芳治疗完后，记者跟随载着妻子的李柱新回家。此时，天气有些转凉，李柱新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长袖衣服叮嘱妻子穿上。路上，在一些不平的地方，李柱新常是慢慢推着走：“她治疗了12年，骨质很脆弱了，即使一些轻微的碰撞也都要很注意。”然而一路上，最令李柱新感到吃力的是上人民桥，由于人民桥有坡度，并且路面设置有摩擦条，他得费一些力气，同时还要时不时回头照顾妻子。

　　此时，天色已经变暗，下起小雨，关燕芳突然下车蹲在一旁呕吐起来，李柱新慌忙张开雨衣挡在妻子的头顶上，而自己不顾雨水的飘打。呕吐后，关燕芳大口大口喘气，李柱新将妻子抱到车后架上，一个劲叮嘱：“别慌别慌，我们先歇一歇！”转头对记者说：“我先去买一瓶可乐，你帮我看看，因为她熬了5个小时的治疗，很辛苦的，血压高，喝些带糖的饮料对她有好处。”他刚迈出一步，又转身回来要将关燕芳抱下车，唯恐她没有他的扶着，会坐不稳掉下来。见此情景，记者赶紧帮忙到附近帮他们买了可乐。

　　家中　家具简单破旧

　　晚上约8时，李柱新和关燕芳到家了。他们的家就在信义一巷的一幢危房的2楼。在楼下，记者看到一个通知，要求这危房的住户在近期内搬出去。李柱新看着通告，满面愁容：“如今要我们搬走，没钱没房，真不知到哪里去。”

　　上楼的木梯很陡很窄，只容一人上下。李柱新先将包和杂物拿到屋子里去，打开梯灯，然后回来背妻子。木梯在李柱新的脚步中“吱吱”地响起来。他们的家就是2楼一间10来平方米的屋子，全部家当一目了然：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两张木椅，还有两个破烂的柜子，其中一个上放着很老式的电视机，以及一些小杂物。“这黑白电视机是多年前中的奖，不过现在坏了，放不出图像来了。”关燕芳说。在屋子外的走廊上，搭着两个炉，放着一筐柴。平日，关燕芳就是靠这两个炉子烧饭烧水。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郑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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