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在鹿城区看守所的吴锋（化名），虽然年仅16岁，但已有2年的行窃历史。按常理，这个年纪，正是花季年华，应在父母的关爱呵护下，在汲取知识的海洋里茁壮成长。而等待他的却是法律的审判。小小年纪，缘何沦落？日前，笔者带着重重疑问走进这位少年的真实内心世界。

　　父母不和离婚从小留下阴影

　　吴锋，个子不高，一脸稚气。他出生在文成县一个贫困的山区。因家庭的不和，注定了吴锋要经历人生的不幸和艰辛。从有记忆以来，吴锋就经常目睹父母吵闹不休。摔盘碗、砸家具是常有的事。脾气暴躁，性格不羁的父亲动不动就对骨瘦如柴的母亲拳脚相向。内心与肉体一次次受到摧残伤害后，母亲只好弃下尚不懂事的吴锋逃离家门。事后，又是父亲一次次地到吴锋的外婆家认错才带回母亲。就这样，家庭的不和，给吴锋幼小的心灵烙下了挥抹不去的阴影。

　　5岁那年的秋天，母亲出走已是好长时间，幼小的吴锋无时不想念母亲早点回来。于是吵着闹着要妈妈，父亲却狠狠地告诉他“别嚷了，你妈不要你了，从今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吴锋听后似懂非懂，但他始终不相信妈妈会不要他。所以，天真的吴锋经常坐在家门口翘首等待母亲的归来。

　　好不容易盼来母亲身影的那天，母亲却告诉他已与父亲离婚了，他判给了父亲。吴锋听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哭着抱住正在收拾衣服的母亲说：“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妈妈不走好不好？”心碎的母亲抱着尚不谙世事的吴锋，泪流满面：“儿啊，妈不是不要你，妈走后，你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擦去吴锋脸上的泪水，母亲拿起刚收拾好的行囊，环顾满屋的狼藉，转身向门外走去。此时，吴锋哭着追出来，一把扯着母亲的衣襟：“妈妈，别抛下我，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此时此景，母亲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感情，一把将儿子拢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看到儿子乞求的表情，想想儿子以后没妈受苦的日子，母亲犹豫了一会儿。摸了摸吴锋的头说：“好，妈带你走，带你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吴锋听后，高兴得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会儿，母亲起身从楼阁取来一个装有液体的瓶子，把液体倒进两个碗里，递给吴锋说：“喝完这碗水，我们就走。”吴锋看了看母亲，接过这碗刺鼻难闻的水便往嘴里送，可喝了一口，就给吐了出来。此时，父亲正好回屋，见状赶紧夺下吴锋手中的碗，气势汹汹地给了母亲一个耳光：“你疯了！要死你自己去死，别害儿子！”挨打后的母亲见自己和儿子一起结束生命的计划落空，只好掩面冲出了这个让她心碎欲绝的家。

　　母亲走了，带着无限的牵挂和遗恨，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家，从此，再也没有在吴锋的生命中出现过。事隔多年，吴锋得知那年母亲让他喝的是剧毒农药时，便从内心产生了对母亲莫名的愤恨，直至后来吴锋知道母亲的下落，也没有产生过去找母亲的念头。

　　父亲愚昧无知不让上学读书

　　自母亲走后，吴锋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虽然没了父母经常的争吵声，但脾气暴躁的父亲并没因母亲的出走让他得以安宁，他成了父亲遇事不顺的“出气筒”。一天中午，吴锋在取碗筷吃饭时，一不小心摔碎了几个碗碟，父亲见状，当场便狠狠地给吴锋一记耳光，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记耳光，把吴锋的左耳甩成终身失聪。

　　父亲是一个木匠，经常外出干活。于是经常将吴锋锁在家里。有一次，粗心的父亲在做完活后一时忘了回家，使被锁在家中的吴锋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后来幸好闻讯而来的邻居破门援救，吴锋才幸免饥饿与害怕。好心的邻居见吴锋可怜，便在他父亲外出谋生时主动照顾吴锋。到此，吴锋在邻居的关爱中，才体会到人世间的温暖真情，在与邻里小朋友开心地玩耍中，度过他迟来的幸福童年。

　　曾经一起摆家家的同龄小朋友都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唯独吴锋还呆在家里。看着邻居的小朋友上学时的高兴劲，吴锋嚷着要去上学，可目不识丁的父亲根本没有考虑到读书对吴锋成长的意义，一次次拒绝吴锋求学的愿望。就连村干部上门动员，他也理直气壮地说：“读书有啥用？我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是照样娶老婆生孩子，照样能养家糊口？”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父亲，才使吴锋至今仍是文盲一个。

　　随着年龄的增长，吴锋便成了家里的帮手，经常帮助父亲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见老寄存在邻居家不是办法，父亲便领着他四处谋生，从此，吴锋东奔西跑，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12岁那年，父亲带着吴锋入赘到了一个陌生的农妇人家，从此吴锋又有了一个新妈妈，但倔强的吴锋并没叫过妈妈或喊过阿姨，对她如同陌生人。虽然有了新家，吴锋却体会不到一丝有家的温暖与温馨，总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处处受到排挤，时时遭到白眼。平时，后妈很少搭理他，就连曾经相依为命的父亲，也逐渐变得对吴锋漠不关心，麻木不仁。

　　自后妈给家里添了一个小弟弟之后，吴锋的处境可谓是雪上加霜，日子越来越难过，不但经常受到家庭不公的待遇，而且还经常被打骂。这种处境伴随着弟弟不断长大而更加明显，使得吴锋深深感到孤独无助和失落感，时而产生各种妒忌与恶恨，把造成这种处境的根源归咎于这个新家，归咎于夺走父亲的那个后妈，归咎于变得无情无义的生父。

　　后妈对弟弟的偏爱和对他的歧视，使得吴锋逆反心理越来越强，仇恨的心态也越来越烈。于是，当父亲和后妈不在时，吴锋遂趁机殴打弟弟进行报复，有时，故意搞恶作剧来发泄心中的仇恨。但每次被父亲和后妈知道后，终免不了一顿毒打。所以，为了逃避皮肉之苦，吴锋只好离家出走，经常夜不归宿。

　　2001年初春，家人觉得已无法管束吴锋，考虑到将来的生活，失去了耐心的父亲便将他送到瑞安市一个个体机械厂学车工。此时的吴锋，年仅14岁。

　　遇上狐朋狗友学会贪吃懒做

　　干了几个月的车工后，吴锋觉得太辛苦劳累了，逐渐厌倦。于是经常背着师傅跑到街上玩的吴锋结识了几个经常在电子游戏厅玩的阿宝、翘嘴等人。令吴锋始料不及的是，阿宝、翘嘴等人使他改变了自己一生的轨迹。

　　面对阿宝、翘嘴等人出手大方，衣冠得体，吴锋羡慕不已。想想苛刻古板的车工师傅，吴锋更是乐意和给他吃喝玩乐的“朋友”在一起。

　　2001年寒冬，学会好吃懒做的吴锋无法忍受劳累的车工生活，从厂里逃了出来，从此与阿宝、翘嘴等人一起开始了流浪生活。当阿宝、翘嘴叫他去行窃时，吴锋害怕极了。但想到让他失望的家庭和辛苦的工作，吴锋犹豫了。在阿宝、翘嘴等人的怂恿下，面对金钱的诱惑，吴锋开始跟着朋友一起去偷窃。可是没想到第一次出手时就被店主逮了个正着，结果被处以治安拘留14天。失去自由的吴锋，这才真正感到害怕，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有了一种想回家、想回到父亲身边的念头，哪怕父亲再怎样打骂。

　　走出拘留所的大门，吴锋不知脚该迈向何方。回家，又担心家人不会要他。回到厂里，又怕师傅不收留。就在举步维艰，为栖身之处发愁时，吴锋碰到了整天在街头游荡的阿宝、翘嘴等人。见吴锋出来，阿宝、翘嘴便摆酒席替吴锋洗尘去晦气，并带他去电子游戏厅尽情地玩耍，这使得吴锋感到只有跟朋友在一起才能过上好日子，才有自由，才有好吃好喝好玩的。

　　2002年7月，吴锋跟着阿宝、翘嘴等人来到温州市区，准备大干一场。此时的吴锋已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只觉得卖力行窃才能对得起朋友对他的“关心”，才够仗义。用吴锋的话说：“朋友们很关照我，给我吃，供我穿，我只能去偷东西，不然就会饿死，也对不住朋友。再说，如果不干的话，朋友也不会放过我。刚开始，我不想去干坏事，他们几个就一起骂我，打我。所以除了跟他们一起偷窃，我别无选择。”正是在这种不良思想的支配下，在同伙的胁迫下，吴锋朝着罪恶的泥潭越陷越深。

　　就这样，从2002年的7月中旬到8月初，短短的半个多月时间内，吴锋与同伙在市区站前东小区、马鞍池东路及瑞安等地，乘夜深人静之际，多次利用螺丝刀和扳手撬门、砸窗等作案手段，入室盗窃烟酒、电器和现金等物。所盗物品总价值达2万余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2003年1月28日，鹿城警方根据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将逃往文成的吴锋抓拿归案。从此，小小年纪的吴锋再次被押入大牢。

　　讲到这里，吴锋一脸的麻木和迷惘，耷拉着脑袋说：“我恨我的父母。我恨他们生了我，却不管我，让我从小失去依靠；恨他们没有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使我从小学坏；恨他们没有好好让我上学，害得我走上极坏的路。”

　　此时，吴锋已经是泪水婆娑，抽泣着说：“如果当初安心跟师傅学手艺，不乱结交朋友，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怪我自己不争气。我知道错了，我想早点从这里出去，在里面很不舒服，我想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偷了。我的罪重吗？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温州晚报）

　　采访手记：家庭和学校，是每个人健康成长的一对有力翅膀。如果二者缺一，便会在社会的滚滚洪流中，迷失方向，坠落深渊。吴锋的人生坠落便可说明这一点。于此，希望天下的父母多多为孩子着想，为孩子的未来与健康着想。

　　2003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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