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日售“黑猪”4000头(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25日09:09 南方都市报

山寨日售“黑猪”4000头

　　有人在龙岗区与惠州交界处建成万余平方米猪场，由于地界不明难以查处

　　清晨，欧锡钊从梦中惊醒，两年多了，欧锡钊经常做同样的噩梦————成千上万头黑猪冲向他……

　　欧锡钊，深圳市美丰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自从被任命为一把手后，就一直为私宰猪烦恼。他说自己发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每天使4000余头“黑猪”流入深圳市场的“山寨中转站”，其位于深圳龙岗和惠州交界处。

　　龙岗区行政执法局机动执法队队长吴楚明印证了这个说法，他介绍，该队今年来组织36次集中查处私宰生猪行动，打掉私宰点44个，查扣生猪1500头，其中大部分是从该生猪批发市场流出的，且其中20％是病猪、死猪或含瘦肉精的猪。

　　肥了“黑猪”经营者，苦了正规经营者。作为龙岗区8个定点屠宰场的大股东，美丰公司经济效益日渐捉襟见肘。统计数字显示，若开足马力生产，8个定点屠宰场日宰生猪3000余头，年净利润可达400多万元，但是，如今日宰生猪仅仅1600头，除去生产成本，几乎没有利润可言。

　　山寨中转站专卖问题猪

　　“两年前，龙岗区坑梓镇田脚村也出现过‘山寨’中转站”，美丰公司老员工曾先生说，当时山丘附近是田脚村的荒地，村民将土地租赁给了两个潮州人。不久，一个拥有30多个猪档的巨大生猪场就建好了。

　　“一个80多平方米的猪档月租金2000多元，每天有源源不断的生猪运到市场，不需要提供任何产地检疫合格证，生猪便被收购进猪档，稍稍加价后，生猪就被私宰老板收购。”一位曾经的猪档经营者说。

　　曾先生介绍，病猪、母猪和瘦肉精含量“严重超标”的猪统称为“问题猪”，这些产自湖南、河南、江西等省个别地方的“问题猪”本来没人要，但是“黑猪”中转站形成后，“问题猪”的销路不再成问题：不需要任何检疫合格证，没有任何监管部门监督，价格低廉利润空间大。

　　龙岗区行政执法局机动执法队队长吴楚明介绍，这些私宰猪主要送到工厂和酒楼，主要集中在龙岗区布吉、平湖、龙岗、坑梓四镇，该队在平湖就曾一次查处百余头病猪、母猪。

　　“问题猪”并不是没人管。去年11月5日，龙岗区有关负责人就此问题批示称，迅速组织一支联合执法队伍，加强打击“不检疫，不检测”的私宰生猪行为，确保市民能吃上放心肉。龙岗区物流办、城管办等部门立即行动，对田脚村地下生猪中转站进行打击。一时间，热闹的市场变得平静了。然而，山丘上又建立了一个更热闹的中转站，“问题猪”更多了。

　　“山寨中转站”位于深圳龙岗区和惠州淡水交界处，建在一个尚待开发的山丘上，但是有人竟安装守望亭，建起一个方圆万余平方米的猪场。欧锡钊说，由于地界不清不楚，“山寨中转站”已经发展成拥有40多个猪档，日批“黑猪”4000头的大场子。另外，山下的田脚村中转站也趁乱死灰复燃。两个中转站每天批出的黑猪几乎全部流向深圳。

　　猪场老板热心兜售死猪

　　本月18日清晨，记者赶赴“山寨中转站”实地调查。沿深惠公路前行，从龙岗中心城赶到深惠收费站需花费37分钟。

　　用规模庞大、气焰嚣张形容两大“黑猪”中转站毫不为过。龙岗田脚村和惠州淡水交界处的丘陵地带上，猪叫声环绕山丘上空，山脚下出现4排猪档，沿坑洼土路蜿蜒上山，山丘上便出现“山寨中转站”。这里宛如一个热闹的贸易市场，猪叫声、运猪车的喇叭声、高声谈价声此起彼伏。

　　租好两辆人货车，雇请两名肉联厂专业人士，记者分成两路向“黑猪”中转站进发。

　　经过龙岗有关部门的打击，山下田脚村中转站的生意的确大不如前。18日上午，田脚村中转站仅有两个猪档有猪卖，每个档口均有六十几头猪，档口老板说，好猪每斤3·55元，差猪每斤只需3·30元，每天卖200多头都是这个价。跟随记者暗访的肉联厂工作人员说，从外表看，这里的猪基本都有问题。记者指着一头腹部隆起的猪问这头猪有没有问题，猪档老板笑着说，没事，那是长了瘤子的，便宜卖，每斤3·25元。

　　一进猪场，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猪叫声不绝于耳，方圆万余平方米的猪场内约有四五十个生猪档，每个档口均有三四十头猪。猪场生意不错，场内外的停车场不时有挂东莞、惠阳、龙岗、茂名等地车牌的车驶进后，拖着选好的猪驶出。

　　在一个档口，随行人员假装买猪，记者与档主聊起天。他说，猪场的猪大部分来自河南、湖南，一般由供货方送货上门，他们坐地收购后，转批给来自广东各地的买家。他在此已做了几年了，据一旁的同行反映，他的生意不错。

　　他还向记者出示了一张收购单，上面写着上次买进的猪，仅一次就购下了近万斤，近百头猪，收购价为3·55元／斤。

　　记者继续暗访，和市场9号档老板古留民聊起天来。他说，他是河南郑州人，从事生猪批发已15年，是这个市场的老手了。

　　据其介绍，该市场生猪档过去全是广东人经营，但是现在多是外地人经营，每天定期有人从外省运猪到市场，他们接收后再加价出售给私宰老板，整个市场每天交易量在4000只左右，他的档口一天就能卖出500多只生猪。

　　古留民说，天气热，路上磕磕碰碰，每天肯定有死猪，每天至少有30头。只要每天定期都要，他可以专门买冰柜存储死猪肉，死猪杀好冷冻后，不容易被人发觉，也可避免猪肉腐烂吃死人，价钱又便宜。

　　不会被检疫人员查吗？古留民说，这个猪场虽然有惠州的检疫人员驻场，但只要不往惠州运就行。

　　记者假意要购买死猪，古留民却说，死猪很畅销的，不提前订到中午就没有，一大早就卖完了。

　　最后，为拉拢记者这个“客户”，古留民还是热情地带领记者寻找死猪。

　　死猪真的像古留民所说的那样好卖，找了一大圈，死猪均已售完。但古留民还是为记者找到一家档口，该档口号码为“17场”，以每斤3·30元的低价卖给记者两头半死不活的生猪，售价为1140元。在记者强烈要求下，档主才勉强开具一张无公章的收据。另一记者最后也挑了两头，以3·5元／斤成交，实付1110元。

　　随行肉联厂人士说，他们就是这样逃避国家税收的。因此，正规肉联厂的肉价肯定比这里流出的“黑猪”价格高，这是“黑猪”屡禁不止的原因。

　　不用检疫“黑猪”变“白猪”

　　在这个市场惠州方向的出口处，有一个挂有“惠州市大亚湾生猪市场”牌子的小屋，小屋内设检疫点。但有猪档档主告诉记者，不必花钱到那里检疫，从深圳出口的方向直接拉出去就可以，门口也不会有人阻拦。

　　18日中午11点左右，记者进入小屋看见一名身穿检疫制服的男子，随后还有一名身穿蓝衣者出现。

　　“往外拉猪给开检疫证吗？”记者询问。

　　蓝衣者并未立即回答问题反问道“你们哪里的？干什么的？”

　　记者说：“龙岗的。”

　　蓝衣者又问：“要拉多少？”

　　记者回答：“两三头。”

　　蓝衣者指着检疫人员说：“进来吧，在这里开单，3元一头。”带臂章穿制服的检疫人员说：“卖猪的会给你们搞单的，不用检疫。”记者假称要送肉联厂，一定要检疫单。该检疫人员不耐烦地说：“别麻烦，交钱就给你开单。”

　　18日下午2时左右，记者驾驶装有2只生猪的人货车再次来到检疫点前，但是并没有身穿检疫制服的人。记者上前要求一身穿橙色上衣的男子开检疫证，他回答：“不用了，检疫证用完了。”在记者的坚持下，该男子才不耐烦地翻出空白检疫证，最后收取记者6元钱后，摆摆手叫记者快走。

　　在这张编号74342015的“出县境动物检疫合格证明”上显示，起运地点为“惠州大亚湾”，动物检疫员名称为“邓永康”，并盖有惠州市大亚湾动物检疫所检疫专用章。但是令记者称奇的是，检疫人员根本没打开车门对生猪做任何检疫。同样，在编号为58308451的“动物及动物产品运载工具消毒证明”上显示，装运前业经7％消毒灵消毒，但是记者根本没见检疫人员靠近车辆一步。

　　记者随后将购得的生猪送到龙岗区检疫部门检验，虽然瘦肉精含量并未超标，但检疫人员透露，以他们的经验观察，送来的4头生猪中有3头均不同程度含有瘦肉精。

　　欧锡钊称，据龙岗区有关部门和美丰公司的长期调查，“山寨中转站”每天流出“黑猪”约4000头，大部分流入深圳市场。

　　记者首先在该市场检疫点的“出县境动物检疫合格证明”存根上得到证实，翻看存根发现，证明上的到达地点均带“深圳”两字，唯一不同的是“深圳”字样后有龙岗、宝安……字样。

　　小货车狂奔甩掉记者

　　为查明由该市场流出的猪肉流向何方，本报记者分两组对由该市场驶出的车辆去向进行跟踪，记者发现运载“黑猪”的车均驶向龙岗辖区，但是记者最后均被运送人员察觉，并利用对龙岗地形的熟悉将本报两组追踪记者摆脱。

　　18日下午4时40分，一组记者在淡水收费站看到一辆车号为粤Ｂ88571的小货车自该市场装载生猪驶出后，随即驱车跟踪。

　　该车开出市场后，由坑梓镇沙田村向坪地镇方向驶去，沿着村间的水泥路先后驶过年丰村、四方埔村。车初驶时车速较缓，记者亦放慢速度紧随。但进入年丰村，该车可能察觉有车在跟踪，立即加快速度，记者驱车紧跟。该车见状放大道不走，急速绕进年丰村内小路，并在绕了一个大圈后再次驶上大道，记者也加快速度紧追不舍。该车在行至中心村时，故伎重演再次绕圈，仍未能摆脱记者的追踪。

　　在坑梓镇政府一带，恰逢一个红绿灯路口，该车放弃正常行车路径不走，转上人行道欲利用红灯再次摆脱跟踪，幸亏红灯时间不长，记者的车仍紧紧咬住该车不放。

　　在经过几轮试探确认记者在对其进行跟踪后，该车在六联村一个小岔道再次加速，迅速驶离记者的视野。当记者随其进入岔道后，因村内弯道较多，在村内找寻数次均无法找到该车踪迹。

　　18日下午4时50分，一辆车号为粤Ｂｊ5803的小货车自该市场装载生猪驶出，另一组记者随即驱车跟踪。随后1小时的时间内，该车自坑梓镇、坪山镇、龙岗镇一路疾驰，然后途经东莞凤岗镇进入平湖镇，最后趁车行一禁行岔口时强行掉头将记者甩掉。

　　地界不明执法者被围攻

　　“山寨中转站”本是个遍布荒草极不起眼的地方，但是今年4月的一天，长期以来的矛盾使这里发生了严重的暴力抗法事件。

　　与淡水交界的坑梓镇市场管理归口龙岗区大工业区工商分局，该分局执法人员仅仅是到现场了解情况，就遭到围困。该分局综合管理科相关人士谈及此事觉得相当尴尬，今年4月中旬，该分局在接到投诉后，会同坑梓镇政府、龙岗区物流办到现场了解情况，一进入市场，即被市场十余人围困，随队的电视台录像带也被收缴。后来该市场人员坚称属惠州管辖，执法者只能无奈地撤退。

　　查处暴利市场的难度在哪？罗定文说，地界混淆影响查处。

　　生猪的市场流通归物流办，龙岗区物流办主任罗定文提及这些市场也满腹苦水。据罗定文介绍，这块地本属坑梓镇沙田村田脚自然村，1991年9月出让给惠州市石油化学工业技术开发公司，后因官司纠纷又由法院改判给另一家公司。1998—1999年，深惠两地民政、国土部门联合进行一次地界勘测，并竖碑定界。但这块界碑在土地开发中被推掉后不知所踪，且地界线沿山势而走，颇为曲折，地界更是难以确定。深圳方面称该市场地名为坑梓镇沙田村牛望岭，属深圳辖区；而惠州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财经办公室称该市场位于淡水樟树埔村范围内，属澳头工商所管辖。

　　广东省国土厅也在两年前派专人进行调查后明确表示该地属深圳，却一直未有正式文件下发确认。自探访被围后，该办又组织人员扮成生猪购买者前往市场深入了解，方知这块地其中历史渊源。物流办又将掌握的情况与惠州大亚湾经济技术开发区进行沟通，惠州方认为该市场存在合法，且该市场所在地仍属惠州管辖，应由惠州方面进行管理。

　　广东省农业厅党组成员陈福林18日来深圳考察期间，深圳市经贸局相关负责人向其汇报该市场有非法经营嫌疑后，陈福林立即向惠州农业局主管畜牧的一位副局长了解情况，该副局长称对市场并不知情，需要进一步了解。记者19日再次致电该局长，他称尚在了解中。陈福林则表示，如果该市场确系非法经营，广东省将组织深惠两市进行联合查处。

　　Ａ12—Ａ14版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图：

　　龙岗田脚村和惠州淡水交界处的丘陵地带上，猪叫声环绕山丘上空，山脚下出现4排猪档。沿山路蜿蜒上山，便会看到大卖“黑猪”的“山寨中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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