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回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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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25日14:45 《南京》周末 | ||
缺少追问苦难的勇气,却唱出无怨衷曲,只是貌似豁达的胆怯而已。 对我自己来说,时间飞逝的一个重要征象,是离回忆越来越近了。 盼望长大的时期,我听到的回忆,述说的故事总是发生在从“爬雪山过草地”到“斗地主分田地”之间,都是没见过的事情。现在,回忆的下限至少已是“上山下乡”,别人所 听过的回忆到底有多少,是无法统计的,故事有多少种,也难以归纳,但回忆的主调大致只是两种。虽然,苦总是回忆中不可或缺的味道,但从雪山草地到斗地主,主调是“忆苦思甜”,艰难困苦,无限控诉;接下来的回忆,调性就斗转星移,变成“苦中带甜”,苦情不再有控诉,变得含笑盈盈,最后还要说一句是“青春无悔”,以表自己的无怨衷情。 我注意到这样的变化,但未曾研究变化何以产生。控诉的回忆,无不伴随着对苦难制造者的仇恨,包含着一种食肉寝皮的情绪。无悔的回忆,却是没有苦难制造者的,只有苦,为什么苦呢,“时代错了”,谁也怨不得,何况回过头来,“苦难正是人生的财富,使我受用不尽”,“吃过这碗酒,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于是不仅是要无怨,甚至还要“感谢苦难”了。 我从来不以为无怨无悔就是一种豁达。挣脱心灵煎熬的道路,固然不在于刻骨的怒气,但也不在于轻飘飘的“无悔”。没有忏悔,化苦难为一笑的轻松也许是对自己的责任的逃避;没有追问,以苦为甜的品味只能模糊历史。谁决定了时代的苦难基调,苦难是否值得感谢,在相互斗争相互制造苦难的过程之中,每个人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在这些问题都没有求证的情况下,“无悔”也好,“无怨”也好,不过是表态而已,与心胸豁达并无关系。 看到争相“无悔”的回忆,我想到司马迁。司马迁经受苦难,司马迁著出了《史记》,两者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好像没有人研究。就算不受宫刑就写不出《史记》,也没有人说司马迁应当感谢汉武帝割掉了他的生殖器,也不至于有谁认为,司马迁一人受苦,整个民族得到一件文化瑰宝,所以司马迁应该受苦,中华民族应当感谢汉武帝给司马迁用刑。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那是《葵花宝典》的逻辑。如果惟苦难方成大业,那么罪恶便是最大的福祉。不过,司马光没有引刀自宫,也写出了《资治通鉴》。有没有自宫以后没干成事的,不得而知,但很多人自宫以后,只不过做成了太监,这我是知道的。有人打趣说,《葵花宝典》后面还有如下宝训:“若不自宫,也能成功;即使自宫,未必成功……如已自宫,赶快进宫”。我看这是苦难与成功之关系的好归纳。 苦难以后的成就,不能成为制造苦难的理由。有没有怨和悔,不应当含含糊糊得出结论。缺少追问苦难的勇气,却唱出无怨衷曲,只是貌似豁达的胆怯而已。人在不断凋谢,一代人在回忆中离去,下一代人带着回忆登场。回忆既是生命的自说自话,也往往带着“教育后代”的重责。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进入个人的回忆时代,是否会有无尽的苦要说,以及说起苦情的时候会带泪还是带笑。 无论回忆的“主题先行”是控诉还是无悔,都只能回忆成一本烂账。面对真实,探问真相,不因胆怯而讳言罪恶、表白“无悔”,不因骑在死老虎背上而勇猛无边,才能有可信的回忆。痛楚也好,欢欣也好,控诉也好,“无悔”也好,如果只是自己犯糊涂、后人受糊弄的结果,回忆就只合充笑料。现在许多人听到“文革”时的事情,顿时笑作一团,算是活例证。刘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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