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野蛮也别“文明”过头———百姓眼里的城管执法

　　本报记者 崔立伟

　　这是个非法小市场。尽管穿过面前这片公园绿地，就有一个有保安管理的正式的集贸市场。卖小商品的吴老汉说，他宁可在非法小市场做生意。拎着各种新鲜蔬菜的大妈们也说

，非法市场价低、方便。

　　6月22日早晨7点，记者来到这个位于北京市区某处的非法小市场。在吴老汉的地摊前，记者和他攀谈起来。严格地说，吴老汉不该称为“老汉”，他今年刚满50岁，只是长相老，脑袋上的头发所剩无几；黢黑的脸上布满皱纹，像罩上了一张蜘蛛网；后背弯得厉害，平地站着也像是在爬山，但他那双三角形的眼睛却是雪亮的，转动起来极其灵活，很容易让人想起觅食的鹰……

　　吴老汉告诉记者，他原来是一家国有企业的职工，5年前，企业倒闭了，他就干起了这个营生。他坦诚地说，这5年里，他只去过两天正式的集贸市场。“卖点儿小东西。挣不了几个钱，要是再交点儿税呀费呀，不划算。”吴老汉说。

　　吴老汉的地摊上确实没有什么大件儿，都是些网球、羽毛球、球拍和塑料手枪、小汽车一类的东西。吴老汉把这些东西统统摆放在一张大塑料布上。别说，还真不时有老人或年轻的父母领着小孩子光顾这里。

　　坐在吴老汉身边聊了没几句，忽然闻到一股臭气，留神一看，原来是吴老汉的摊子摆在了一口污水井旁，地沟里的气味从井盖的缝隙不断地冒出来……

　　“你为什么非要把摊子摆在这污水井边？”记者问。

　　“这可是块宝地呀！把着公园门口，东西好卖。还有———”吴老汉站起身来，雪亮的三角眼左右顾盼着说，“这两边加起来约莫二十多个摊子，我在中间，不管城管的从哪边来，都不会先到我这儿，到时候把塑料布一兜，跑啦！”

　　“你被罚过几回？”

　　“五年里，就逮着过三回，亏了我眼尖。”

　　“怎么被逮着的？”

　　“大意了，有一回是正和人讨价呢，让城管的把东西抄了。城管的可厉害了，一个个横眉竖眼儿的，过来二话不说，抄起东西就往车上扔。”

　　“你和城管的发生过冲突吗？”

　　“没有，就是去年被抄那回，有几个计算器值点儿钱，我想抢回来，让城管的搡了一把。咱也知道不该在这些地方卖，所以，别太较劲儿。我才不像前几天钻车轱辘底下那小子那么傻呢。后来，我到城管那儿去了，想交点罚款把那几个计算器要回来，可城管的问，你那些东西里有计算器吗？还不错，城管的真让我到装这些东西的屋里去找了找，那里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反正计算器是没找到。”

　　9点左右，天渐渐热起来，到公园里晨练的人们开始陆续往外走。一对手提宝剑的中年男女，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没留神差点踩着吴老汉的货，那位男同志皱皱眉头，面露不满之色。

　　记者追上去讲明身份，请他们就目前城管执法的情况发表看法。那位自称是某中学语文老师的男同志说：“说起城管部门执法，有两件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是前些时候陕西西安的城管人员上街检查时，殴打一名孕妇，导致胎儿死于腹中。我想，既然有这样的报道，就说明在一些地方，城管部门粗暴执法野蛮执法的情况确实存在。我认为，这样做很不好，因为，城管部门也是代表政府的，你这样做，让老百姓怎样看政府？另外，你可是执法部门呀，你这样野蛮粗暴，让老百姓怎样看待法律？再就是前几天，北京的一个摊主抗拒执法，钻进城管车下不肯出来。一个无赖能躺在城管的执法车下待上40个小时，而城管部门的同志和警察居然拿他没办法，这是不是显得法律太软弱了？怪不得，有些人纷纷效仿，动不动就往车下钻。你再看看这个公园门口，总是这么乱。其实旁边就是个允许经营的市场，可这些人偏偏在这儿卖……”

　　说到这里，这位老师忽然止住话头，红着脸说：“让我一说，好像是一无是处。我看你还是不要把我说的发表出去。”

　　10点钟，记者回到公园门前，进出公园的人很少了，商贩们也都消失了，大门两侧的地上洒落着一些纸片、菜叶和烟头……

　　记者手记

　　三个小时的采访令人想到了许多：野蛮执法必须纠正，他不仅有损政府的形象也有损法律的尊严，但怎样执法才算是文明执法？是简单地避免冲突、态度和蔼吗？记者认为，无照摊贩吴老汉的谈话中，有两个地方值得注意，一是，他曾提到，城管执法时“二话不说，抄起东西就往车上扔”；二是，他去找计算器没有找到。虽说当时城管队员既没打人也没骂人，但是，这种过于简单的执法方式是否容易使人联想到“粗暴野蛮”的字眼儿呢？那么，我们的文明执法是否应该严格执行对没收物品做必要的登记、对被处罚的人出具必要的手续等程序呢？这也许是建立良好的城市管理秩序所需要的。

　　资料

　　2003年城管人员被打致伤事例（据不完全统计）

　　6月2日，北京市朝阳区4名城管队员在巡查中，被无照商贩用菜刀不同程度地砍伤，其中一名队员颈部韧带被砍断，缝合四十余针。

　　6月9日，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一名女城管队员，在值勤时，被一无照商贩打伤。

　　6月10日，浙江省宁波市一名城管人员在处罚无证摊贩时，被一妇女咬伤。

　　6月12日，湖北省武汉市江汉区城管队员在清理违章大排档时，遭遇暴力抗法，一名城管队员被捅伤，生命垂危，两名城管队员受轻伤。

　　6月15日，北京市海淀区城管队员在执行强制拆迁的任务中，一名女队员被一无业人员用瓦块砸伤头部。

　　6月19日，北京市西城区城管队员在清理无照摊贩时，一名队员被一酒吧老板抠伤脸。

　　2003年城管人员野蛮执法事例（据不完全统计）

　　1月8日，广东省广州市5名城管队员在检查摊档时，与两名档主发生纠纷，城管队员动手打人，两档主被打伤，其中一人当场昏迷。

　　2月13日，陕西省西安市城管队员清理占道经营时，一队员将一名不配合执法的孕妇推倒在地，又踩上两脚，导致胎儿死于腹中。

　　3月22日，重庆市沙坪坝城管队员在取缔占道经营的行动中，推搡一名怀有身孕的女营业员，致使其流产。

　　3月27日，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城管人员，在执行整顿任务时，与一店主发生争执，城管队员将店主和一名围观群众打伤。

　　5月29日，宁夏灵武市二十多名城管队员将占道经营的某饺子馆业主打伤，并将在饺子馆打工的杨文志打伤，经抢救无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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