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3个月联系，我们取得了到四川省女子劳教所采访的机会。“6·26”国际禁毒日在即，那个70％的劳教人员都是因吸毒而进入的“女儿国”吸引了我们。在那里，我们听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

　　朋友害我吸毒

　　我性格早熟，对新的耍法有很强的好奇心，他们对我说，这东西吃了安逸得很，想啥子有啥子

　　牟霞在彼此打量中嬉笑着走来，她身上散发一种奇怪的亲和力，一下抵减了我们对于“四进宫”女子的警惕。短发、圆脸、大眼，口音里浓重的“ａｎ”的边音，使她的成都籍身份凸显。这个跨进而立之年的女子，从22岁起与劳教所打交道的时间竟有8年，也在档案里留下了“四进宫”的耻辱。

　　为便于读者阅读，对牟霞的采访内容，以第一人称自述重现其人生轨迹。

　　我家住在成都锦江区莲花新村，父亲在退休前是某煤矿的干部，从事管教工作。父亲长年呆在宜宾，每年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母亲是一个文化不高的家庭妇女，而我，是他们惟一的孩子。正因为父亲一辈子都在教育、感化别人，当他无比震撼地得知我竟是一个“瘾君子”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无法正常沟通。

　　我是1991年沾上毒品的，从职高毕业后，我帮一个私人中巴车老板卖票。我有一个耍得好的朋友，她的男朋友很有钱，和一帮生意上的伙伴常年住在成都饭店。有一次，我跟着她去玩，第一次看见了后来才知是“海洛因”的毒品，当时，他们轻松地称其为“吃药”。我性格早熟，对新的耍法有很强的好奇心，他们对我说，这东西吃了安逸得很，想啥子有啥子。

　　我很快尝到了吸白粉的滋味。第一次吸很难受，我吐了七八次，一点也没体会到他们说的快感。后来的一个月里，我天天都和他们在一起吸毒，慢慢找到了那种飘然于世外的快乐。那时，社会上没几个人知道毒品，也没有这方面的宣传，更没有人对你说毒品的危害，如果当时有现在这样的宣传力度，我也许不会吸毒，但也可能会染上，我不知道。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1994年。

　　与众多采访过的吸毒者一样，牟霞有一句口头禅“吃自己的药，犯国家的法，好划不着哟！”同样，她也和他们一样，对购买毒品的毒资，总是十分肯定地说是自己的钱，来自家里、男朋友或是做生意，没有人愿意说出他们为了毒品所违反的治安或刑法律条的行为。只是，在这些讲述过程中，他们难免有点顾此失彼，经不起采访者的质疑，每到此时，他们都会缄口不语。

　　首次“进宫”22岁

　　吸毒的人都特别能找钱，我总有办法弄到买毒品的钱。一旦毒瘾发作，别人想让你干啥你就会干啥

　　我沉醉在毒品，世界仿佛不在，家人在脑中蒸发。我从没想过这样到底对不对。我新交了一个有钱男友，为了让我戒毒，他花十几万元承包了半边出租车让我开。我边挣钱边拿它换了毒品。后来，需要我停车吸两口的次数越来越多，车无法开了。卖了车，我彻底与毒魔厮混。

　　男友曾两次送我到医院戒毒，当时成都没有官方戒毒场所。在那里，我还是很自由地与毒品接触，因为没有强制力。戒毒失败，男友也离开了我。说来也怪，吸毒的人都特别能找钱，我总有办法弄到买毒品的钱。你们不晓得，一旦毒瘾发作，别人想让你干啥你就会干啥。

　　1995年8月24日，成都在锦江、青羊、武侯、成华分别成立了强制戒毒所，我作为首批进入者在锦江强戒所迎来了成都禁毒史的一件大事。那次出事，是我在去上线家买药时遭的。

　　1996年10月，我在平交道（成都红花堰一带聚集了许多吸毒者，也因此生成毒品交易黑市，现在已被打击取缔。）买药时，被警方抓到，平生第一次进了女子劳教所，教期一年半，当时我22岁。

　　讲着自己的故事，牟霞如同在说别人，脸上那令人生出好感的笑始终持续着，有时还有对吸毒人生的总结。她把自己误入歧途的原因归结于文化不高，在她所广泛认识的吸毒者中，高中以上学历者几乎没有，更多的是初中毕业。

　　我真的想戒了

　　我已30岁，除了令人羞耻的吸毒与劳教经历，什么也没有。出去后，我要好好想想今后的路怎么走

　　说实话，进了劳教所，我想的只是咋个快点出去。我不笨，在生产中很快崭露头角，做了组长。和很多第一次被劳教的人一样，我觉得划不来，管教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从没认真想过要从此戒毒。我现在常把自己的体会说给新来者，经过4次劳教，我是真想戒了，希望她们不要走我的老路。

　　我反省过去，总是年轻才不知珍惜。一个被毒品控制的人，没有毅力是无法戒掉的。我无法自拔于吸毒，自然也无法逃避第二次被惩罚。

　　1998年底，由于一个毒贩子的揭发，我再次进了劳教所。后来，我努力表现，提前半年获得解教。这次，我只用几个小时就废弃此前一年对毒品的隔离，还没回家又吸上了。很多不了解吸毒者心理的人都曾问过我：“你出去后，假如过去的毒友来找你，你咋办？”吸毒者总是想推脱自己意志薄弱的责任，往往会把复吸说成毒友引诱，许多人听了，便以为这是复吸者复吸的关键。以我自身经历而言，一个身体脱毒一年的人，如果不是家缠万贯，毒友是不会主动来找的，他总要有利可图。绝大多数复吸，都是戒毒者心瘾难戒，自己去找的毒友。

　　2002年11月，我第四次来到这里，成为劳教所历史上的第二名，第一名是七进宫，早从这里出去了。我已30岁，除了令人羞耻的吸毒与劳教经历，什么也没有。出去后，我要好好想想今后的路怎么走，我真的想戒了。

　　牟霞的流畅表达，让我们生出一丝惋惜，这样一个聪明人，假如不吸毒，应该过得不错。她做着100多人的宝石车间组长，每天安排、检查、验收每一道工序，非常忙碌。她让保管取出打磨了57个面的宝石成品，比米粒还小的一颗颗宝石在灯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牟霞说在那里她得到了成就感。

　　（文中牟霞为化名）早报记者张红霞代琦

　　神秘“女儿国”是所特殊学校这里有悔有恨有希望

　　高墙下的青春风采

　　如凤凰浴火，痛且快乐着没有喝彩的人生故事

　　浸润了错与罚的悲剧交替主旋律没有预留她们的音符大墙里的花渴望墙外的春天花瓣带了血，也要体味飞天的幸福

　　劳教所无高墙

　　看上去像个疗养院，没有教育标语，没有高墙森严，坡上坡下是几幢白色的小楼，这里是一所特殊的学校

　　6月21日，在雨雾朦胧的成渝高速路驱车300里方到，地处资中县境内的省女子劳教所看上去竟像个疗养院。枣红色瓷砖贴就的大门外没有武装警卫，没有电网，一位身穿警服的半百男子从侧门里拿出消毒器，按要求给汽车消毒。

　　例行公事之后，铁门外看过去碧绿、幽静的大院子接纳了几双好奇的眼睛。长长的车道连同两旁众多的高树、绿地，将身体一步步带向常人难以探及的神秘。没有教育标语，没有高墙森严，坡上坡下是几幢白色的小楼，其中两幢是在建的劳教人员与亲属的接见室及她们的新餐厅，明亮气派，这是一所特殊的学校。我们在教育科长李志强办公室里，等待她们午睡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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