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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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卫生部最新下发了《血吸虫病重大疫情应急处理预案》。五、六十年代，成功防治血吸虫被认为是我们国家建立农村公共卫生体系的重要标志，当时，在很多地区基本上消除了这种地方性疾病。可是，最近几年，血吸虫病又开始重新出现。《经济半小时》记者深入湖南洞庭湖畔的血吸虫疫区，进行了调查。

　　血吸虫重现江湖

　　2003年6月10，在湖南省沅江市漉湖苇场家属区，记者来到苇场职工何登科家。何登科35岁，他的腰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哪怕是近在咫尺的轮椅，也何登科必须靠人抱过去。300个日日夜夜，何登科就这样一直瘫痪在床上。

　　漉湖苇场职工何登科:去年9月11日晚上，发现腰部有点痛，当时检查的时候，说是肿瘤。

　　人的脊椎是一个封闭的腔，在那里发现一个拇指大的肿瘤无疑是恶性的。被送往省城大医院的第二天，何登科就被推上手术台。手术中，医生将切下来的肿块做了病理切片检查，然而三天后的检查结果，在切下来的肿块中不仅没有发现癌细胞，而且结果让所有的人感到震惊。

　　何登科:切开以后全部是小虫，经过三家医院化验以后，三家医院都认为，这是血吸虫病。

　　何登科告诉我们，在这之前，从没听说过可怕的血吸虫，能攻破人的脊椎，在脊髓里筑巢，排卵，最终长成成虫。所以，他的这个病例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然而，这个特例并没有只发生在何登科一个人的身上。在漉湖苇场，许德洪是另一特例的受害者。

　　许德洪儿子：:是脑型血吸虫引起，在头部。把神经压迫了。四肢不能动了。

　　记者：医生说血吸虫钻进脑子里吗？

　　许德洪儿子：对。

　　今年60岁的许德洪，原来是漉湖血防站的一名职工，七十年代初，为了消灭血吸虫，他和血防站的同志一道，在洞庭湖岸边、在茂密的芦苇荡里撒药，一干就是24年。究竟是在哪一次工作中感染了血吸虫病，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可怕的是，血吸虫竟然钻进了他的大脑。整整六年了，许德洪每天都是这样在家门前呆呆地坐着，尽管他的意识还比较清楚，但是语言表达和四肢已经出现了功能性障碍。他的子女代他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那个时候，一个车道两三个人，专门看这个车道。发现有牛、人到湖里去，就阻止不让去。那个时候抓得很严的

　　6月，湖南洞庭湖岸边的气候已经闷热，但坐在家门口的许德洪，却还是穿着羊毛衫。采访时，记者与他的家人围坐在一起交谈，这时，我们发现只要一说起血吸虫这三个字飘进许德洪的耳朵，许德洪立刻就会变的焦躁不安，并用他那已经萎缩的手不停地抓头。

　　许德洪儿子：我们家里都被他影响了，我妈妈不能离开他，他每天拉屎、撒尿，都要我妈妈照顾，他有时很烦躁时就说，怎么就不死呢，死了也好了，他真的很烦躁。

　　他的儿子告诉我们，他父亲一辈子的工作就是消灭血吸虫，而如今，血吸虫不仅没有消灭，还钻进脑袋里，他感到窝囊。

　　说起血吸虫病，相信年纪大一些的观众肯定对它还有比较深的印象，但是很多年轻的观众可能还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

　　血吸虫病是由血吸虫寄生于人体引起的地方性寄生虫病。血吸虫会在人体内肠系膜下静脉内逆血流移行。患了血吸虫病后的主要症状为：发热，上吐下泻，肝脏肿大，四肢酸软。一般在气温偏高的4――10月最容易感染。

　　我国1905年在湖南常德经虫卵检查确诊第一例病人。解放初，全国约一千万多患者，一亿人受到感染，有钉螺面积148亿平方米，我国血吸虫病主要分布于长江以南的13个省、市、自治区。

　　在防治血吸虫病方面，我国进行了不懈的努力。1958年，江西省余江县采取深翻土地的办法以防治血吸虫病,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同年6月，毛泽东主席看到人民日报关于余江县防治血吸虫成就的报道，欣喜地挥毫写下著名的诗篇＜送瘟神＞。

　　而在1972年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古墓出土的西汉女尸内脏中就发现了血吸虫卵，证明我国早在2000多年前已有血吸虫病存在。

　　血吸虫病并不是我国特有的，目前，全球血吸虫病患者约为2亿人左右，主要流行于亚洲的中国、日本、菲律宾、印度尼西亚以及非洲、拉美等地共73个国家。

　　血吸虫病何以泛滥

　　近年来，国内血吸虫病流行地区有增无减，患者人数上下反复，呈胶着状态。据统计，1995年我国血吸虫流行县市区391个，到2001年就增加到418个，受血吸虫威胁的人口从6189万人增加到9903万人。除了我们节目中报道的湖南，在江西、湖北安徽、江苏以及四川、云南两省的部分山区，血吸虫病流行形势都十分严峻。那么，这种疾病是如何传染给人的？它的流行性有多强？

　　前面的节目，我们看到，血吸虫病给村民何登科和许德洪带来的痛苦。特别是许德洪，这种痛苦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从事血吸虫防治的他，现在却反倒深受这种病的折磨。那么，在疫区象他们这样感染上血吸虫病的人有多少呢？6月14日，记者一到漉湖苇场，这里的群众就带着我们寻找钉螺。因为钉螺是血吸虫的唯一中间宿主。河道旁边的大堤上，有很多这样的牌子不停地闯入我们的视线，上面写着：垸外是血吸虫严重疫区。我们开始意识到，在这里，随时有被感染上血吸虫病的危险。

　　记者：湖里面这些水，如果要是在这里面洗手，或者是到这里面去游玩，游泳，会不会感染上血吸虫？村民：肯定会感染的你看，你看，这不是一个钉螺吗？

　　记者：就这么小。

　　村民：就是这么小。它繁殖出来的血吸虫产卵很多很多。

　　村民：所有的血吸虫就是靠这种钉螺繁殖到水里面去的，再沾染到人的身上。血吸虫是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寄生虫，它的完整生活史是人、牛、羊等哺乳动物与自然环境和钉螺之间的一个大循环。被血吸虫感染的人或动物的粪便中会有大量的血吸虫虫卵，虫卵在水中孵化出毛蚴。毛蚴找到它的唯一宿主------钉螺后，就可以发育成胞蚴，一个胞蚴可以发育成千上万的尾蚴，尾蚴一旦遇到人或哺乳动物，马上脱去尾巴变成童虫钻进身体，21天后就变成血吸虫成虫。血吸虫在人体内的寿命可以长达三、四十年。采访时，正值汛期已过，水位下降，记者发现很多露出的泥块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洞，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老乡告诉我们，这都是钉螺趴过的，一个小洞有一个钉螺。

　　记者：你们这儿得血吸虫病的人多吗？村民：多。

　　记者：都是怎么得的？

　　村民：都是湖边上的水，家里的水，湖面上没有防治好，没有杀死这种虫，像我们家里，路边青草上面都有血吸虫。不过，这里的百姓对血吸虫病并不是很在意，在血吸虫污染的水里，他们刷锅洗碗，挑水，钓鱼，放牧。在漉湖苇场船码头，百姓告诉我们，他们从没有因为生活在血吸虫疫区而感到恐慌，甚至连一丝害怕也没有。

　　村民：我们都有血吸虫病，都有，你看，我现在已经到肝硬化了。83岁的胡国俊老人，是漉湖苇场年龄最大的，他告诉我们，漉湖苇场垸外的洞庭湖岸边，有着11万亩的芦苇，是血吸虫的唯一中间宿主——钉螺的最佳栖息地。漉湖苇场共有2000多户，7000多口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有血吸虫病。不仅大人有，就是一些孩子也有。这是漉湖苇场一条主要的马路，我们遇到了一个刚满13岁的小女孩，她告诉我们，她就曾经感染过血吸虫病。

　　记者：什么时候得的？

　　女孩：1998年。那时候我8岁。

　　记者：当时是怎么得的血吸虫病的？

　　女孩：因为平常不注意，在河边洗手，干什么事情都在河边。

　　记者：洗一下手就会得血吸虫病吗？

　　女孩：水脏的地方，一天一天地积累就会得了。

　　记者：你怕不怕血吸虫？

　　小女孩：不怕。

　　记者：为什么不怕？

　　小女孩：因为在这里住久了，反正也习惯了。

　　记者：你们同学之间有没有经常说起血吸虫病啊？

　　小女孩：没有。

　　记者：大家很平常了，对这件事。

　　小女孩：对。采访时，围观的群众告诉记者，不久前，又有孩子感染了血吸虫病，现在正在医院治疗。

　　于是，记者立即前往漉湖血防站。

　　血防站副院长：一个多月以前，在我们垸外的湖州游泳，就感染了。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就发高烧，每天下午。就送到我们医院检查，诊断为急性血吸虫病。

　　记者：是急性的是吧？

　　血防站副院长：急性。

　　血防站的副院长告诉我们，一共有六个孩子去湖里游泳，已经有四个被确诊为血吸虫病。年龄最大的刚满12岁，最小的仅10岁。

　　记者：像这么小的小孩在当地感染血吸虫病多吗？

　　血防站副院长：不是很多。

　　记者：大概比例能有多少？

　　血防站副院长：大概10%左右，小孩的感染率。

　　长期处在血吸虫病的威胁下，生活在漉湖苇场的人们对这种病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可以说，他们对这种病已经麻木了，所以在我们的镜头前，他们都是抱着淡然的态度谈论血吸虫。但对一个外来人来说，血吸虫的威胁绝对不可能被忽视，今天这期节目的采访记者王亚丹也走进了演播室，我们请她来谈谈在漉湖苇场调查时的亲身感受。

　　主持人：亚丹你们这次到血吸虫病的疫区去采访，一共在那儿呆了几天？

　　王亚丹：呆了六天。

　　主持人：那么六天的时间应该说是不短，在节目当中我们也看到在疫区里面在那里生活的老百姓非常容易就被感染上血吸虫病，那么你们去尤其是你作为一个女同志有没有感到害怕？

　　王亚丹：还是有一些害怕的，有一次我们沿着河道要拍一下钉螺的生存的地方，那么我们租了一条船，在河道上向上走，那么迎面也过来一条船当两船擦肩而过的时候，漾起来的水就打到了我们的船上，打到了我们的身上，当时我们还是很害怕的，因为我们知道一旦带有血吸虫的这种水，如果打到人的皮肤上，它会在10秒钟之内就要进入到人的皮肤当中来。

　　主持人：就是说明它感染的渠道非常的多？

　　王亚丹：对，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事实上，不仅是血吸虫病，最近几年，在我国还有一些一度已经受到控制的流行性疾病也出现了抬头的迹象。为什么在经济实力更加雄厚，治疗手段更加成熟的现在，流行病发病率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有上升的趋势？基层公共防疫体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继续对湖南血吸虫疫区的基层血防站做了调查。何日再送“瘟神”在漉湖血防院的大门口，我们看到了这样一条标语，“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血防院的院子很大，但却是杂草丛生，角落里种着庄稼。包括病房、药房、办公室在内，漉湖血防院只有六间房。

　　湖南省沅江市漉湖血防院院长夏亦民：只负责漉湖职工的血吸虫病治疗。漉湖苇场建于1958年，目前，漉湖苇场共有7000多人，但却只有漉湖血防院这一家医院，全部医护人员仅有15人。

　　漉湖血防院院长夏亦民很坦然地向我们介绍了当地血吸虫泛滥的原因。像我们这有100多千平方米(十多万平方米)有螺的湖州，每年我们能够用药物去灭螺的地方还不够十分之一。它一累积起来，一年一年慢慢地它(血吸虫)就多了。夏院长告诉我们，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人员紧缺，第二个就是资金严重不足。在漉湖血防院我们看到了一份沅江市血防系统2003年度综合财政预算管理目标责任书，其中明确规定灭螺的业务费，仅有8000元。

　　夏院长：我们下去查病，查一千人大概最低的费用也要花两三块钱一个人，我们整个一年给所有的经费就是8000块，还包括维持正常的运转。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防治血吸虫病上，国家有着非常具体的措施，其中包括，消灭钉螺的药品以及血吸虫病患者服用的杀虫药全部是免费发放。在漉湖血防院记者看到，今年他们仅拿到免费供应的，一吨的灭螺药和十桶患者的口服药。但是，他们也表示，即使上面发放的药品再多，他们也无法开展工作，其理由是：一个人一年的人头经费还不到一千块钱，我要养活15个人，你还有什么经济去灭螺，只要象征性搞一些。由于只是象征性的搞一下，所以不仅灭螺工作变的开始走形式，就是那些患有血吸虫病的人在治疗上也变成了自愿。这里的百姓甚至也不知道治疗血吸虫病的药品是免费的。

　　记者：当地政府给你们免费发过药品吗？治疗血吸虫病的药品？

　　夏院长：没有啊。这又不是公费。而实际情况又是怎样呢？

　　国家卫生部疾病控制司地方病与寄生虫病处处长王立英：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中央财政每年投入到血防的经费是一千万。据我了解，大概他们湖南省的财政，每年大约两千万左右是用于防治血吸虫病的专项经费。同时，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地市，根据当地的经济发展情况相应也有一定的财政投入。

　　那么，国家和地方财政的专项经费又是怎样支出的呢？记者了解到这样一个细节。

　　记者：像漉湖这样的一个地方，药品发放多少？

　　办公室主任：大概是10多万瓶每年。

　　血防站副院长：今年这个药才来，来了10桶。

　　记者：就这么大的桶。

　　血防站副院长：就这个桶10桶。采访中，沅江市血防办表示，发放药品的数量是根据每年制定的防治规划和发病人数决定的。

　　那么，漉湖苇场血吸虫病的发病率到底是多少呢？

　　办公室主任：他的发病率现在在8%到10%左右。这个数字基本上准确。有的东西不是很好说的。

　　记者：怎么不好说？

　　血防站副院长：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形成，那时候已经上报漉湖是一个基本消灭的一个区，但实际情况也不是这样。

　　记者：上级主管部门是哪里？

　　血防站副院长：沅江市血防办，又属宜阳市血防办管。

　　这里是漉湖苇场的居民宿舍区，在这里记者看到，一条肮脏不堪的水渠，一直延伸十几公里以外，这里的百姓几乎无人不知，水渠内同样存在大量的钉螺，不仅是在垸外，即使在生活区，人们同样面临着血吸虫的威胁。为什么在血吸虫防治中，会出现层层瞒报？为什么血防经费到了基层就变得捉襟见肘？发生这些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血防体系并没有得到制度上的配合。在我们的公共卫生体系当中，这样的现象并不少见。其实，国家的投入并不少。但是我们看到，单纯强调投入的资金或者技术，并不能让疾病远离我们。而刚刚过去的非典疫情，也再一次提醒我们，制度比资金和技术往往更有效。有关血吸虫的防治情况，让我们再来听听王亚丹的看法。

　　主持人：我们都知道在1958年的时候，毛泽东主席就曾经写过一首诗词，给人的感觉好像血吸虫病已经离我们远去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在这个疫区我们看到，疫情还是这样的严重，那么你这次采访回来之后会不会有些困惑？

　　王亚丹：困惑还是有的，但是当我们做完这个节目之后，给我们感受最深的还是欣慰要大于困惑的。

　　主持人：为什么这样说？

　　王亚丹：第一个就是我们国家在1990年的时候已经开始启用世界银行贷款来加大对血吸虫病防治的投入；第二个就是在今年的5月14日国家卫生部就出台了一个《血吸虫病重大疫情应急处理预案》，采访的时候我们带了这份预案下去和老百姓进行沟通，老百姓对新一届政府这种务实的做法表示非常满意也非常高兴，他们也相信在新一届政府的领导下血吸虫病还会得到彻底的根治。

　　主持人：我想正像你所说，这么多年以来各级政府一直在为了防治血吸虫病方面，采取了很多的措施，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血吸虫防治工作大事记1905年，湖南常德确诊第一例血吸虫病人。1949年，全国血吸虫病患者已达1200万人。疫区遍布长江以南的所有省份。1955年，全国成立由卫生、水利、农业等部门组成的中央血吸虫病防治领导小组和全国血吸虫病研究委员会，要求“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各疫区县建立血吸虫病防治站专门负责防治血吸虫病。1975年后，患病人数降为250万，钉螺面积降到30多亿平方米。1984年，中央调整血吸虫防治领导小组，召开血吸虫病防治工作会议。卫生部颁布防治血吸虫病的相关实施细则。1988年，患病人数降为40多万。2002年，全国血吸虫病患者81万人，钉螺面积为35.2亿平方米。2003年5月14日，卫生部颁布《血吸虫病重大疫情应急处理预案(试行)》，加强对血吸虫病重大和突发疫情的快速反应和应急处理能力。

　　(《经济半小时》王亚丹、王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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