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牛

　　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健康青年，被一张拘留证弄进看守所，28年不审不查，不判不放，原因居然是被“遗忘”了，铁窗生活将他变成了“白发驼背、口不能言、记忆丧失的耄耋老者”。悲剧的主人公叫谢洪武，广西玉林市兴业县人，1974年6月22日，因出身不好，“听说”他藏了美蒋飞机撒下的反动传单，于是被村里民兵营长等扭送，关进了看守所。这一

进，泥牛入海无消息，从此生死两茫茫，他的家人、村邻都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见6月26日《南方周末》）。

　　这个不幸被“遗忘”的人，饱尝了不明不白的羁押之苦，要不是1999年5月一个检查团偶然发现，查卷宗，只有当年县公安局长签发的拘留证，别无他物，谢怕要被永远“遗忘”下去，在看守所终老此生了。就这样，又历时3年，到去年10月30日玉林市公安局签发证明，才终获无罪开释。

　　人生能有几个28年？一个大活人怎能被“遗忘”于看守所？生命经历了怎样的不能承受之重？精神受到了怎样的戕害？这一切，对重见天日的谢洪武而言，已不堪回首。对此，专家们会从法律的角度详加评说，作为读者，我们对漠视生命、玩忽职守的健忘症患者，对因所谓“遗忘”而酿成的悲剧，除了谴责不能不疑问重重。

　　谢洪武身陷缧绁，失去自由28年，能找到的唯一依据就是那张薄薄的拘留证。拘留证的效力究竟有多大？法律常识告诉我们，拘留就是拘留，通常为15天，因故需延期也有明确限制，到期就要放人。无论是疑犯真凶，都不能仅凭一纸拘留证，就决定他有罪，而且罪在不赦，永远打入牢门。对谢洪武的拘留证，究竟是何样律令，能把人由春关到夏，由秋关到冬？何况，这还是“文革”期间签发的，“文革”结束后不仅未被及时甄别、清理和结案，还威力不减，如鬼符附身、魔影罩顶，使得谢洪武沉冤莫辨。天底下有这样法力无边的拘留证吗？

　　看守所作为羁押人犯的地方，理应规章严谨、手续完备，对收押人员的具体案由、案情，可能知之不多，但收进多少人、出去多少人，在押者关了多少时日，总该心中有数吧，难道号仓人数从不清点盘查，或者还有“报损率”？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视而不见，被一再“遗忘”而“发现”不了？仓储货物还要经常清仓查库、核对上报，陈年旧货还要倒仓移位、以防霉变，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青壮年，难道连货物都不如，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耐人寻味的是，历任的看守所长都表示：“不知道谢洪武为什么被关着。”“不知道”原因，总知道此人被长期关着吧，为什么不向上级反映？为什么听之任之，没有采取任何积极措施，就这样置若罔闻地“遗忘”着？这是依法行事、恪尽职守，还是渎职失职、草菅人命？是该查究有关人员责任，完善制度建设，以防悲剧再度发生，还是谢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过去的噩梦，算他个人倒霉？

　　谢洪武的悲剧令人震惊和百思不解，令人心酸而又欲语无言。因为导致悲剧的原因竟是被“遗忘”了。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无人承担责任，无人反省愧疚，更无人引咎自责、无从追究谁的责任，谢案成了无头公案，这是不是一次“集体无意识”的结果呢？而这结果，是远比“遗忘”案本身更让人感到悲哀的！ （日京／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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