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细菌战是国家的犯罪，是‘穷国的核武器’，其反人道性的行为具有不可饶恕的罪恶”

　　王选与七月共燃激情

　　文/图 本报特派记者 黄铭

　　日军秘密地图上的崇山村

　　昨日凌晨4时许，浙江省义乌市虽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但锦江大酒店门前的法国梧桐树上，麻雀们却喧闹不已。

　　暂短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后，记者在一辆大巴上见到了王选。这辆车上，坐着日本细菌战中国受害者诉讼团成员们以及来自江西、南京、浙江、山东的历史学家、研究生，还有法学界专家近30人，此行，是到王选的家乡——义乌的崇山村进行实地考察。这个村是1942年受日本细菌战毒害最惨重山村。据日军细菌战义乌调查委员会秘书长王培根介绍，1942年10月、11月上半月，全村因细菌战死亡人数404人，被烧毁420间房屋，36户满门灭绝。

　　30分钟左右，崇山村中和祠展现在记者眼前，如今这座祠堂具有传统意义的功能外，还有另外两个功能：崇山村老年之家以及告慰惨死于日本细菌战的亡灵场所。此时，祠堂边的莲花塘水泛着涟漪，似乎在回首半个世纪前的惨绝人寰的罪恶故事。

　　七月骄阳蒸腾着大地，身着黑色T恤的王选汗水淋漓，目光坚毅而又带有丝丝悲伤。她告诉记者，她是崇山王家的第36代传人。崇山村王家可以追溯到900年前，但崇山村却经历了600年的飘摇风雨。

　　在王选的带领下，大家来到村中的一块空地，这块空地上，曾有全村最大的一座祠堂叫“松树厅”，不过这座祠堂在当年日军细菌部队占领此处后，在贪婪的火海中扭曲坍塌。在这里，学者和专家们得到再次证实，当年日军秘密地图上所指的“松山村”就是崇山村。

　　在村子的东面，有一“上崇山”的老牌坊，老牌坊左边的一面墙上嵌着块黑石板，上面刻又1942年以前，崇山村的建筑分布图，密密麻麻明确标有毁于日军细菌战部队的房子。村中老者王锦悌说，当年鬼子就是这牌坊处闯入村子。王选说，细菌战幸存者王锦悌原是中央测绘队的，原在部队就搞侦察工作，擅长绘图，石板上的这张图就是他在去年绘制的。

　　在整个考察过程中，烈日下的王选耐心细致地给大家介绍自己以及历史学家们对崇山村调查的情况，顾不上喝上一口水。在记者眼中，这位“能让日本沉没的女性”，浑身洋溢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毅力。

　　义乌市政府大力支持

　　迎着刺目阳光，穿过青绿的高梁地和稻田，王选摘下墨镜，用太阳帽驱赶着扑面的热浪，指着远处的一座寺庙说，那就是林山古寺，古寺前有一“劫波亭”，此亭内有一块石碑，刻有日军细菌战义乌死难者名单，还有义乌市委书记赵金勇、义乌市政协主席骆族发所题之字。

　　望着草坪上随风而飘的黑色冥纸灰，记者依稀觉得那是冤死的灵魂在哭泣。

　　王选告诉记者，石碑上所记载的文字内容，都是比较准确的。在崇山村，所有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者纪念碑石或者场所，一般都是受害者、受害者亲属，以及义乌市政府出资修建的，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政府的一种进步和态度的变化，是政府对“草根”的关注。目前，义乌市政府计划在该地建一细菌战中国受害者纪念馆，名为“和平公园”。为此，王选开口要了100亩地，但市政府却异常积极，开始承诺给200亩地，现在又改为300亩。届时，建好的纪念馆与开发区连接，不但要陈列日军细菌战部队在浙江省所犯滔天罪行的证据，还要有 一个能开细菌战国际研讨会的场所。

　　在林山寺的大门前，正反两面立着一一人高的“不忘国耻纪念碑”。烈日下，石碑孤兀，上刻“香烟缭绕佛门净地成屠场神人共愤，日寇肆虐炎黄子孙染鼠疫天地共悲”

　　进入寺门，穿堂风习习吹来，四大金刚怒目而视。王选称，崇山村离浙赣线只有5公里的路程，日军入义乌市，崇山村是必经之地。而在不远处，有一座日军开采的矿区，这种矿是制造日机外壳所用。对于寺前的“不忘国耻纪念碑”，王选说，当时村民不知道自己得了鼠疫，便自动到寺里隔离在此。1942年5月，日军22师团86连队攻打浙江，占领义乌市，在崇山村发现了日军细菌战部队传播的鼠疫，并烧毁了一座藏有鼠疫菌的房屋后撤出崇山村。荣字1644细菌战部队闻讯派兵前来，竟将村中病人抬来，惨无人道地搞起活体解剖。这些证据，日本和诉讼团都有材料相互印证。并且，日本有资料描述，有一崇山村19岁少女被关押此寺中，后潜入粪池逃脱……

　　王选告诉记者，日军细菌战部队传播细菌，不但害了中国人，也害了日本人，不少日本学者知道，在浙赣线作战时，日军有上万人得了病，但得了什么病，日军是秘而不宣。

　　日本“虫文化”值得思考

　　在锦江酒店的会议室，侵华日军细菌战浙江研讨会上，王选表露出本报特派记者，以及江西师大两位历史系教授的到场而感到高兴。

　　在这次研讨会上，王选称，因为对日本细菌战的诉讼，她并不想把日本看成“恶之花”。在日本的文化中，日本比较注重微观，他们形容一个人“心中有鬼”时，会说“肚子里有虫”，这种“虫文化”更直接的在日军细菌战中表现，这个细节在对日军细菌战调查中值得思考。并且，最近还有个发现，日本在二战快结束时，已经制造了两枚能量不大的原子弹，而没有使用。当时，美、英、日等国都知道细菌战的威力并有此计划，也知道细菌武器会给敌国造成重大伤亡而被国际禁用，但没有国家会对细菌战进行伦理性的思考。最终，缺乏资源的日本解了传播细菌的难题，找到了小国的理想武器，并视其为“穷国的核武器”，这也给中国学者带来了 一个很大的调查题目。

　　提及调查过程中，日军细菌战如何极具隐蔽性时，王选说，日军在中国搞细菌研究和制造时，为遮人耳目，方圆几百里的村民都被赶走。当时，苏联人用气球摄到了日军细菌部队秘密活动的照片。并且，日本从战时到战后，甚至持续至今，依旧在掩盖这段不光彩的历史。日本最高内阁会议为维护日本天皇曾称：“如果细菌战被揭露，那么战争责任要追究到日本天皇，因为所有的作战命令都是日本天皇所签署”。因此，日军反人道性使用细菌武器，犯有不可饶恕的罪恶，日本细菌战，是日本国家的犯罪。

　　对于美国对日本战后的处理，王选认为，二战期间，美国对日本的细菌战窥视已久，如果美国在法庭上宣判日本战犯而揭露细菌战真相，那么细菌研究资料将与盟国共享。为达到独占的目的，美国对日本战后的处理的免责，是一种冷战政策。

　　谈及对细菌战的调查意义，王选称，日本对亚洲一直是以经济援助、交流为外交手段，掩盖细菌战的历史和责任，是放弃一次次改过的机会。而对受害历史事实的调查整理，是反映受害国人民的意志和声音。可是，二战之后，亚洲没有一个国家对此进行过具体的社会调查，这是亚洲的悲剧。

　　在说到诉讼团的调查数据的真实性时，王选认为，国民党政府当时统计细菌战死亡人数等数据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非常准确，但是，国民党政府对农村的管理依旧是真空，因为当时有很多人因为葬俗的问题，不愿进医院，所以，这部分数据一定被遗漏。

　　江西受害者应尽快进行有效采证

　　浙江律师赴日声援团曾于2002年8月26日至9月2日，在日本东京等地参加了对“731”部队细菌战中国受害者诉日本政府索赔诉讼的一系列活动。昨日，就初设计的《细菌战受害调查纲要》问题，声援团律师之一的楼献先生发表观点称，调查的方式无非是历史文献调查和田野调查，所谓的田野调查就是指除历史资料外，调查人员对细菌战受害者本人及其亲属口述的图文记录，以及烈性传染病的种类、传播方式、途径的综合调查。

　　同时，楼献律师提出，对日诉讼可能关系到中日的政治、经济、外交问题，怎样对此跨国诉讼进行配合，值得关注。因此楼献建议在座的专家学者，包括历史研究生，从节约成本的角度出发，每个人分工协作。比如，浙江有人专门收集整理地方志，有人专门搞浙江的卫生志，有人专门从事受害者本人或其亲属的调查，有人专门搞中文文献、书籍的整理，有人专门搞日文、俄文的文献调查，原原本本整理后，就是一篇篇很好的论文，而这些资源所有人又可共享，避免重复。当这些材料相互印证之后，就成了客观事实，证据垂手可得。

　　据楼献介绍，浙江丽水、云和等地正在写诉状，在国内对日本政府就细菌战受害者赔偿进行诉讼，只要国内能立案，就是对东京细菌战诉讼的有力支持，此举值得尝试。因此，楼献希望各省代表能在调查取证成熟的情况下，投入到国内诉讼中去。

　　江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江西省历史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梁洪生、副教授吴永明肯定了楼献的部分观点后，梁洪生提出，田野调查切忌出现知识分子影响农民意识的做法，否则得来的证据的真实性将受到质疑。

　　对此，王选认为，江西也是日军细菌战的主要战场之一，其1996年的江西玉山之行，已经获得了一些极有价值的材料。目前，各省为数有限的细菌战受害者幸存者生命正被岁月吞噬，如不加紧时间进行有效的调查，对社会和历史来说，将是无比遗憾的损失。所以，她呼吁江西人尽快动手，承担历史、道德的责任和义务，抢救性挖掘被掩盖历史。

　　《61年前侵华日军江西细菌战内幕》之后续报道

　　日军细菌部队在南昌、九江秘密驻扎

　　本报征集调查线索

　　文、图/特派记者黄铭

　　王选热赞本报

　　昨日，在浙江义乌，王选接到到本报特派记者为其带去刊有《61年前侵华日军江西细菌战内幕》之系列报道的《江南都市报》后，王选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会说：“这么好的报纸上登了这样多的好文章，这些报纸早点给我就好。”

　　其实，本报于3月对日军细菌战江西玉山受害者进行独家调查后，王选便打来电话，希望本报特派记者能将报纸给她，但由于其他原因，本报特派记者将报纸于昨日才交到王选手中。王选称，有机会，她去南昌，一定要到江南都市报看看。 当读到《呼吁大家共同完成调查》一文时，王选说“对！细菌战中国受害者调查工作是一件繁琐而且累人的工作，如果全社会都行动起来，那么中国在亚洲地区将是最先完成二战日军细菌战受害者调查工作的国家。”

　　得知，江西玉山宅前村的被调查者依旧记得王选时，王选显得非常高兴。 江西师大历史系教授梁洪生告诉王选，他特别关注江南都市报对日军在江西玉山进行细菌战的报道，通过本报得知王选与同事吴永明已经有良好的沟通后，便欣然加入其中。 王选回忆了当初与本报取得联系的过程后说，在江西，是一张江南都市报将她与细菌战受害者更紧密地联系到一起了。

　　江西将有细菌战调查“蓝本”

　　昨日上午，在侵华日军细菌战浙江研讨会上，王选与众多历史学家、法学家经过研讨，已制定出一个在全国适用的日军细菌战调查蓝本，本报特派记者将把此蓝本带回，以便江西地区能更快展开细菌战调查。

　　昨日，浙江律师赴日声援团成员楼献在会上出示该调查蓝本的征求意见稿，稿中详细说明“细菌战受害调查”的概念，并认为从调查主体上看，调查分为学者调查、律师调查、新闻调查、其他人员调查等。从调查对象上看，分为烈性传染疾病种调查，传播方法、方式调查，历史文献的收集，遗址、遗物的确认、收集，受害人本人或受害人亲属的陈述等。在会上，楼献强调，调查者在进行调查时，应注意传染病学、防疫学知识，在文字记录时，应形成笔录或陈述书并进行摄影或录音、摄像。在复印历史文献时，最好在复印件上盖上历史文献保存单位的印章，并写明复制日期、与“原件核对无误”及复制人的姓名。对于调查材料的公证，楼献认为最好将有关的历史资料、受害人及亲属的陈述到当地公证机关进行公证，以保证所调查资料的真实性和合法性。

　　经过讨论，王选于昨日下午将最后讨论结果制成文本，此文本将对各省各地日军细菌战受害者调查起到积极的指导性作用。

　　征集南昌、九江线索

　　在与王选交流时，本报特约记者提及，是否有一张日军细菌部队秘密作战图，图中准确标有江西玉山宅前村的所在时，王选称，目前她手上有日军浙赣线作战地图。至于本报特派记者所说的这张地图，她连说两声“有的”。王选说，日军在侵华作战，每打一仗都有地图，记者所说的地图，是1996年，日本人在江西玉山所持。不过，这样的地图在日本的国家图书馆是公开的，完全可以查到。

　　得知王选将于近日将去日本的消息，江西师大历史系副教授吴永明有意请王选在日本帮助寻找此地图，王选欣然答应。

　　在谈及日军细菌战江西的调查工作时，王选建议，江西的调查范围可以直接放大为抗日战争的调查，而日军细菌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同时，江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研究生可以以此为课题进行研究，所写的论文，只要能在评审委员会通过，便可获得一定的奖金。这样不但可以让学生解决自己些许学习的费用，也可以进行科学研究，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深夜时分，王选提出，根据资料显示，日军细菌战部队“荣”字1644部队曾在江西的南昌和九江驻扎，在江西的调查，可以从这两初着手。为了展开调查，本报即从今日起，向读者征集日军细菌战部队在南昌和九江的资料和情况，望知情者速与本报联系。联系电话：13970902690，13607086399，（0791）6849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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