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历程回眸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07日19:15 云南日报

　　18分钟！前所未有的18分钟！从项目陈述到审议通过，只用了18分钟！中国“三江并流”景观就列入了《世界遗产名录》。

　　刚反应过来的中国代表团40名成员立即跳了起来，互相拥抱，紧紧握手，互致祝贺。随即，会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代表团成员、云南省建设厅副厅长陈锡诚转身冲出会场，拨通手机，向家乡父老乡亲报告这个好消息。就在电话拨通的一刹那，他喉咙哽咽，声音变了调，激情难抑。

　　是啊，18分钟太短，但是我们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用了整整10年时间！从1993年“三江并流”被国家列入申遗预备清单以来，已经过去10年，这10年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等得太久太久……

　　18分钟：凝聚了多少人的汗水、心血和智慧

　　7月2日，联合国第27届世界遗产年会第二天，按照大会头一天的安排，上午将继续审议102个世界遗产地监测报告，下午才审议新申报项目。中国代表团成员、地质专家兼翻译梁永宁教授觉得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了，他已是第4次参加联合国世界遗产年会，可唯独这一次让人心神不宁。到巴黎3天，他、陈锡诚、陈小虎连街都不上，只有静静地耐心等待。“三江并流”申遗工作凝聚了多少人的心血啊，他还记得离开云南前一天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的话：“如果申报成功，足以让我欣慰一生！”。

　　同一时刻，在云南昆明，生态和植物专家陆树刚教授也说：“如果通过了，我要一醉方休！”他们都是把“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当作神圣使命的人。为了提交高质量的中英文申报文本，专家组组长梁永宁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为了突出“三江并流”植物和生态多样性，陆树刚把20年的研究成果无私贡献出来；建设厅助理巡视员、被称作“老三江”的张发明，曾23次深入“三江并流”区域进行风景资源考察，为“三江并流”列入国家风景名胜区、列入国家申遗清单立下过汗马功劳，他表示身后要埋葬在那里；还有来自北京，为了“三江并流”而扎根云南的陈石工。他们都深爱那一方山水，深爱那一方百姓，更难忘记10年来刻骨铭心的经历———

　　原来，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联合国遗产组织对申报世界遗产的要求发生了新的变化，认为反映一个地区的自然遗产价值，仅仅建立在景观的基础上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凸现其科学价值，因此很看重判别标准的第一和第二条即地质地貌多样性、生物多样性。所以，“三江并流”申报最初面临的严峻形势就是要从方圆四五万平方千米的大地上拿出精确、科学、有说服力的科学考察报告。

　　陈石工是“三江并流”申报工作最早的筹备人之一。据她介绍，1993年申报工作全面启动后，所收集到的有关“三江并流”区域的资料简直少得可怜，总共只有薄薄的20多页纸，许多专家著述中都提到“三江并流”的地位和价值，但没有一本是专著，甚至连一张完整准确的地形图都没有。陈石工下定决心：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重新组织全面的科考，从制作地形图开始。1995年5月15日，“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综合科学考察队上路了，队伍里有生态学、景观学、地质学、动植物学、建筑学、规划学等方面的专家，陈石工担任科考队副队长。科考队在极其艰难的状态下行进和考察，队员们只揣着一张50年代的军用地图，背上食物就上路。早晨天蒙蒙亮从怒江边出发，走到快天黑时往回一看，发现怒江还在旁边。雨季来临，他们淋着雨在泥泞的山路上爬行，几乎已经忘记穿干衣服是什么感受。夜里他们睡牛厩羊圈，还躺过柴垛和岩石，常常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他们还多次陷入险境，翻越雪山命悬一线，过沼泽陷进泥潭，遇到马受惊行李被摔下百米江底，还有进入深山老林难寻出路。

　　类似这样的科考，后来又进行了七八次，参加科考的省内外著名专家学者达四五十人次，总是摸索人烟罕至的路线深入三江区域，一去半月、三四十天是常事，历经千辛万苦，排除千难万险，一丝不苟地进行多学科的科学考察。陈石工、张发明曾风趣地说，如果科考人员总结一下，每个人的经历都有可能写成一部书了。

　　凭着顽强拼搏的精神和严谨的作风、科学的态度，科考队完成了对当地原始森林、高山湖泊、冰川地形地貌、动植物种类、人文气象等自然、人文资源的考察。回来后，他们拿出各自的调查研究成果，头一稿一算共有50万字、5000多张照片！后来，汇总多次考察的多学科材料，形成了几百万字的科考报告，并在全省首次采用ＧＳ地理信息系统对“三江并流”进行总体规划，最终划定提名地为1．7万平方千米，这些都为申报工作提供了充分的科学依据。

　　18分钟：展示出迎难而上、顽强拼搏、齐心协力办大事的精神

　　巴黎，上午10时，中国代表团临时接到通知：今天上午10时30分左右开始进行新申项目审议。代表团马上行动，提前一刻钟赶到会场。会场只能容纳200人，后排站满了各国代表。因为每届年会的重头戏就是新申项目审议，所以气氛显得十分凝重。会议最先开始审议阿富汗、伊拉克和俄罗斯等国家的3个紧急项目，会场上发言非常踊跃，支持方和反对方你来我往，展开了“拉锯战”，这给各国代表带来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陈锡诚虽一再自我安慰，可心里依然难以平静。要知道，代表团背负着的可是中国人民特别是4300万云南人的重托啊！目睹“舌战”场面，思绪禁不住回到对往日申报工作的审视———

　　1998年，在国家建设部和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委会的支持下，我省开始全面启动申遗工作，以创世界遗产品牌推动我省旅游业发展。当时，省委、省政府下了一道死命令：“万无一失，确保成功！”省里成立了云南省世界遗产管理委员会、三江并流申报世界遗产办公室，两块牌子一套班子，形成省、地州市、县、景区四级管理机制。世界遗产申报地实现省一级统管，这在我国还不多见。在第五次、第六次省世界遗产管理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原副省长陈勋儒多次强调“三江并流”申报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我国遗产管理水平；申报成功，必将对全省经济社会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在2002年的省人代会上，徐荣凯省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要求做好“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的各项工作。

　　就在申遗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出现了“一波三折”。2001年联合国世界遗产大会决定实行新规定：每年每个国家只能推荐一个提名地。而当时国内列入预备清单的就有20多个，申报竞争已经展开。怎么办？“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省三江办决定还是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继续扎扎实实开展申报基础工作，一方面加强与国家建设部、中国联合国教科文全委会及相关职能部门的联系，主动汇报申遗工作各项进程，争取得到理解、支持和指导。为了按期按主管部门要求赶出申报材料，陈石工带领一帮人在20多天里日夜编制，平均每天只睡两小时，人都累得没有了人形，直到按严格要求把申报材料从几十万字的初稿一直浓缩到5万字。对此，国内专家组评审时高度评价道：“这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专业的申报文本。”

　　同时，申报工作在丽江市、迪庆藏族自治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也同样深入人心，“三江并流”申遗是生态扶贫的最佳途径，从党政干部到普通老百姓，都发自内心地期盼申遗成功。各个地州市把环境整治作为申报的中心工作，多次进行全民总动员，开展大规模的整治工作，拆除违章建筑，恢复自然景观，提高管理水平。在六库，原来牛羊横走大街的现象不见了，乱建乱搭的建筑物拆除了，城镇建设民族特色日益鲜明，老百姓的环保意识增强了。此外，在3个地州市还建立了一流的“三江并流”管理分中心。到去年为止，全省申遗工作已投入6000多万元。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2001年12月29日，经国务院批准，建设部、教育部、外交部推荐“三江并流”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作为我国2002年申报世界遗产项目。“三江并流”终于脱颖而出。

　　18分钟：天下奇绝和美好心灵打动了世界

　　巴黎时间11时50分，联合国第27届世界遗产年会会场。大屏幕显示出一幅图片，陈锡诚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是梅里雪山！”，同声传译还没到达，他已经明白审议中国“三江并流”的时刻到了。此时，ＩＵＣＮ（国际自然保护联盟）主报告人吉姆·桑塞尔衣冠楚楚地走上前台，为“三江并流”申报项目做陈述报告。这位经验老到的“重量级”人物，几句幽默的开场白使会场上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

　　吉姆·桑塞尔概述“三江并流”具体位置、面积、人口以及当地保护状况后，重点提到给他感受最深的东西：“这一地区的丹霞地貌面积可能是中国之最；还有118座雪山，可惜不能滑雪；怒江州的管理中心建得非常好。这里有藏族、傈僳族等许多民族，孕含着很高的文化价值。”在桑塞尔身后是他亲手拍摄的图片交替展示，有梅里雪山、黎明丹霞地貌，还有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些热情迎送他的当地藏族、傈僳族同胞。看得出，“三江并流”地区的山水和人民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2002年10月8日，世界遗产中心和ＩＵＣＮ决定委派两位专家，对“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进行实地评估考察。来的正是吉姆·桑塞尔和他的搭档莱斯·莫洛伊博士。桑塞尔博士在此之前考察评价过全球183个自然遗产地，是个很专业、敬业而又十分挑剔的人。在12天考察时间内，桑塞尔冰封的表情被一点点融化，硕都湖、尼汝和南宝牧场、金沙江峡谷、白茫雪山、梅里雪山、还有澜沧江峡谷等地的绝世风貌征服了他，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区完好的物种和生态让他信服，从省级到地方完善的管理体制，迪庆、怒江等地一流的管理中心都令他感到意外。最让他心动的是当地人民的一片深情，过尼汝草甸湿地时藏胞踩着没膝的冰冷泥浆为他牵马引路，他?卸厮担骸暗郊幽么螅腋闱Ｂ怼！薄5虑障赜乐Т?70多位村民走了两天山路赶到澜沧江边为他们送来迎宾酒，为了欢送他们，又徒步翻过3800米的孔雀山丫口一直送到怒江边上。离别这些外貌朴实而感情炽热的人们，桑塞尔感动得热泪盈眶。在福贡县腊乌岩子，傈僳族群众为他们举行盛大“晚会”，一首傈僳族语四声部小合唱《友谊地久天长》深深打动了桑塞尔，他不停地说：“我今晚像结婚一样幸福！”

　　他哪里知道，为了迎接考察，省政府提出“论证考察路线、充分准备材料、搞好组织接待”的具体要求，三江办和相关的地州市县政府的有关人员好几个月没有休息地连轴转，直到确定每一项工作丝丝入扣、环环相接。10月20日，结束考察后，桑塞尔热情洋溢地盛赞云南组织接待工作是最出色的，高度评价“三江并流”区域资源和保护管理工作，认为这是他自1983年以来所评估的183个提名地中最具竞争力的项目，这将在世界遗产年会上得到证明。

　　18分钟：云南人圆了一个世界品牌梦

　　12时整，吉姆·桑塞尔陈述完毕，仅用了10分钟，他那引人入胜的陈述介绍，使各国代表都被奇绝神秘的“三江并流”迷住了。结束时，他微笑着说：“建议将‘三江并流’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评估报告已经在每位代表手上了，还需要我再陈述吗？”引来一阵轻轻的友好的笑声。他的话音刚落地，马上就有代表要求发言，泰国、匈牙利、埃及、比利时、芬兰、美国等10多个国家代表争相发言，他们一致表示：支持中国“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最后，大会主席发话：“有没有不同意见？”连续追问没人应声，她举起小木槌用力敲下：“通过！”。时间定格在巴黎时间12时零8分。

　　从项目陈述到审议通过只用了18分钟！中国“三江并流”申报世界自然遗产成功。连续4年参加联合国世界遗产年会的陈锡诚、梁永宁从未经历这样的场面。前来祝贺的代表们握住中国代表团成员的手说：“祝贺你们，这是历届世界遗产大会没有出现过的一道奇景！”

　　从10年到18分钟，云南人民终于圆了一个具有世界级品牌的梦！

　　雍明虹（云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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