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纵深

　　传销像韭菜割了又生

　　开平执法人员发出沉重慨叹：现有办法解决不了问题

　　本报讯(记者/项仙君)“如果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出台，我们的清查搞得再多，也解决不了传销问题！”不久前，记者跟随开平市工商、公安部门执法人员对传销者展开突击清查后，他们对记者发出这样的感慨。

　　传销者面对清查镇定自若

　　这是今年4月全省集中打击传销时开平工商、公安部门的一次行动。当晚9时许，在开平市公安局长沙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记者跟随开平市工商局执法队的人员来到开平幕沙路104号三楼的一户出租屋前。当地民警告诉我们，这里是一个传销窝点，他们已清理多次了。门敲了好久才开，里面是两房一厅，住着四男四女，他们对执法人员的到来显然已习以为常了，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其中有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叫徐虹，是该室的管理者，按传销的“行话”她就是“家长”。当地民警告诉记者，她已被抓过3次了。记者注意到，在这间房内，除了几张床和简单的生活用品外，就全是这些传销人员的学习材料，包括课本和讲稿、笔记足有两箱。从他们的笔记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组织非常严密的小团伙，有《各级业务员网络管理办法》，《生活、经营管理二十条》等规定，对入会的条件、提成方式及日常生活管理都作出了严格的规定。如在其体系中的人员不得打私人电话，不得看电视、报纸，不得私自外出，必须把体系上层的精神一级级传达到位等等。

　　这些搞传销的人员都来自外地，有两个黑龙江人、两个内蒙古人、4个河北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叫张岩的河北小伙告诉记者，他来这里已有一个月了，每天都在学习，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估计自己是受骗了。而“家长”徐虹则表示，她来开平已有半年了，当时交了3800元入会费，至今才发展了一个下线。她说，她知道传销是骗人的，但她家里很穷，她一定要把这笔钱赚回来，不然没法向家里交待。她说，她会换一个地方再干。

　　打传销不治本要出大事

　　行动第二天，汕头市公安局金园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廖文元匆匆赶到开平，他是为一宗绑架案而来的。他说，日前他们接到报案，湖北武穴市龙坪镇的陈小姐10天前被人从深圳叫来开平，前天她给在汕头的父亲打电话，说这里是搞传销，想回深圳。下午突然又有一男子打电话给她父亲，要他拿一万元来赎人，不然他女儿就走不了。而据记者了解，在开平，一年来已发生了多起传销人员被扣作人质的事件。

　　长沙派出所副所长司徒潮益告诉记者，像当晚那样的行动，他们前一天晚上也搞了一个通宵，每次都是清完没几天又来了一帮人，效果不行。去年下半年传销在当地的活动非常猖獗，仅长沙派出所辖区内估计就有400多人，特别是寒暑假的时候人更多，大部分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这些人组织严密，早上有早锻炼，中午有学习、做笔记、谈心得体会，晚上还要聚会上课。这些人都来自外地，每个时期都不一样，去年以安徽、广西、粤西等地为主，今年黑龙江人最多。前一天一个男孩被抓到派出所，他的父亲来领他回家，他却对父亲说不认识他，宁可断绝父子关系！他还要与派出所的民警辩论，连民警都说不过他！今年春节后，在开平潭江区建联管区的一个居民楼，一个搞传销的男子为了出逃，从三楼跳下摔伤，但当民警赶来后，他却不承认是被扣押，因为怕家里人受到威胁。

　　开平市公安局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公安方面已采取了各种措施对传销进行打击，如加强出租屋管理，禁止将房屋出租给传销人员；把住外来人口关，定期开展清理工作，不给传销人员办理暂住证；与工商部门密切配合，对发现的传销人员一律遣送等。虽然工作做得不少，但他估计，现在在开平活动的传销人员不少于3000人。为什么？“因为无法处理！”他说，现在对传销人员的处理方法只能是教育、清理、遣送，不可能判刑。如果没有人报警或工商不提出要求的话，公安不能对他们采取措施。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基层执法人员吃力不讨好

　　开平市工商局显然对此问题也有痛切感受。据不完全统计，两年来，开平工商、公安部门已出动执法人员4429人次，清查传销窝点1294处，遣散传销人员10365人次，立案15宗，罚没金额近60万元。仅去年12月25日的一次拉网式清理，就一次遣送2000多人。从查处的情况看，传销活动已从“传产品”到“传人头”，纯粹是骗人。从业者大部分都是刚毕业不久的中专生。他们按业绩分别分为A、B、C、D、E五个级别，刚入会的人为E级，下线发展到300多人时可升至A级。

　　工商部门的对传销人员的宣传教育和清理往往是吃力不讨好。开始他们将一些传销的组织者送收容所，但收容所却说上面有文件，这些人不是收容的范围，不接受。去年12月27日，他们在公安的配合下，动用了几十辆车将查获的2000多名传销人员送到广州芳村车站搭车回家，却被当地执法人员将车子给扣了。当天省有关部门发出紧急通知，对此做法提出批评，说这样影响了当地的社会环境，带来了不稳定因素。通知要求，清查传销人员要以自己处理、不影响周边地区为主，以防止传销蔓延为原则，实在无法处理的，要事先与中转地区部门协调，要使传销人员自己离开队伍，保证传销人员尽快返回原籍。有人说，这些人往往是早上送晚上就回来了，不强行遣返他们能走吗？不送到广州搭车还能送到家吗？开平执法人员也曾把这些人送去肇庆搭火车，结果也被告上了！他们花了数万元的车费和大量的人力，最后只落得个批评。

　　与公安部门一样，这些在基层执法的工商人员也认为，法律法规不健全是导致传销活动屡禁不止的重要原因。他们介绍，目前查处非法传销主要依据是国务院于1998年4月和2000年8月先后下发的《国务院关于禁止传销经营活动的通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工商局等部门关于严厉打击传销和变相传销等非法经营活动意见的通知》等规范性文件和指导性文件，在实际处理中，也只能按照《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暂行条例》第三条第一款第11项中的“其他扰乱社会主义经济秩序的投机倒把行为”进行定性，这个定性还必须报省工商局核准，而对传销的主要头目要由公安机关处理。但非法传销的头目往往通过通信工具间接层层控制下线，行动诡秘，而且常常受到下线人员的袒护，查处往往是徒劳无获。对于查获的一些小头目，虽然由工商部门作出处罚，但由于传销者全是外地人，大多无随身财物，且居无定所，就算作出处罚，也无法执行。

　　有责无权有权无责是软肋

　　执法部门责权不相称也给打击传销带来困难。根据国务院规定，打击传销的工作主要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主管。但现阶段的传销行为已从本质上改变了，从传商品到“传人头”，实际是变相诈骗活动。而且，传销者都是以租住居民出租屋进行活动，屋内又没有任何从事经营活动的迹象，工商部门又无权对出租屋进行检查，更无权抓人。公安部门虽然有权进屋检查，但对尚未构成犯罪的传销人员也无权处理。这样导致执法部门在查处传销活动时，有责无权，或有权无责。传销人员正是利用法律上的空隙，无所顾忌地进行变相诈骗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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