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辟蹊径领风骚

　　（32）由耿昭杰等一汽领导人长期酝酿，然后耿昭杰与陈清泰在国家轿车发展战略高层论坛以“进口替代”和“出口导向”斗智论战，最后经国务院批准的一汽轿车发展战略的完整概述是这样的：

　　“从中高级轿车起步、轻轿结合，挡住进口，一次规划，分期实施，最终达到30万辆经济规模。”

　　所谓“分期实施”，一汽向国务院报的“建议”是这样的：“第一步，结合上轻型车，引进国外技术，改造‘红旗’轿车生产基地，形成3万辆中高级轿车的生产能力。”

　　“第二步，再选择国外合作伙伴，建设符合规模经济的轿车生产基地。”

　　为什么把选择国外合作伙伴放在第二步，而不放在第一步？为什么非要把引进国外技术，改造“红旗”基地作为第一步的起步部署？前有上海滚滚财源进账的先例，后有汹涌澎湃的合营、合资潮流，一汽非要坚持这么做是为什么？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非常重大。一汽这个战略可谓“通过技术引进，自主做大、做强，而后与强手联合”，即今日所说的“强强联合”，前提是确保“红旗”品牌，确保全国人民为之奋斗了40多年的“一汽”品牌、“红旗”品牌。

　　一汽实施这一战略，是在世界汽车强手如林的国际环境中走的一条独特道路，即具有中国特色的“自主做强，强强联合”道路，可谓在当今世界独辟蹊径，独领风骚。

　　一汽被国家确定为“三大轿车基地”之一的消息一经披露，世界汽车列强纷至沓来，开出的条件是投资50亿美元，有的报出60亿美元。显然，他们要控股“一汽”，灭掉“红旗”，当然也要灭掉“解放”。

　　这些企图，遭到一汽断然拒绝。

　　（33）今日世界汽车界，是怎样的格局？

　　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丰田一度打败了美国的通用、福特、克莱斯勒，跃居世界第一，尤其是克莱斯勒，风雨飘摇，岌岌可危；通用、福特在战略决策家的策划和财团支持下，卧薪尝胆，又重新崛起。至今，通用居世界第一，年产约900万辆；老二福特约700万辆；亚柯卡因拯救了克莱斯勒，被美国人视为“民族英雄”，但克莱斯勒不久又衰落，德国戴姆勒—奔驰兼并了克莱斯勒，简称“戴克”，现居世界第三，产量约650万辆；第四为丰田，产量约600万辆；第五为德国大众，产量约550万辆；第六为法国雷诺，产量与大众相当。500万辆以下的还有三家：标致、雪铁龙和本田大体相当，都约250万辆，宝马接近200万辆。其间的争斗、联合、兼并，可谓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世界汽车工业的发展道路，主要有两种模式。其一是欧美列强都是在完成资本原始积累之后，有了充足的实力和技术，以集大成的汽车发明，在一次大战尤其是二次大战之后自主发展起来的。另一种模式就是以日本为代表，在全盘引进的基础上，靠消化、吸收、创新，从而获得发展。韩国也是如此。泰国、墨西哥、巴西、秘鲁、加拿大等，其汽车业几乎全被上述“6+3”汽车列强所控制。

　　当今世界汽车列强（又名500万辆俱乐部）垄断世界市场的法宝的核心是垄断资源。一是垄断开发资源：最新款式的豪华靓车加美女在世界各地的汽车博览会上不计成本地频频亮相，以此引领世界轿车款式发展潮流；技术最为领先、安全性能最好、速度最高的跑车，在F1大奖赛等赛场上风驰电掣地刺激着人们的眼球；24个时区开发即全球任何地方的开发需要及属地化开发，这三者背后就是较量品牌，控制品牌以争夺市场。二是垄断采购资源：全球采购网络把质量最好、成本最低、反应最为敏捷的零部件厂商，统统网罗到其麾下，成为其忠贞不二的奴隶。三是垄断新技术标准和法规：一旦开发出的新技术趋于成熟，就由龙头老大牵头制定新的技术标准、法规，什么欧I、欧II、欧III的减少尾气排放环保标准，等等，就是使自己获得垄断地位，限制别人进入的法宝。当别人花重金、下大力达到其标准、法规时，它新的标准、法规又推出来了，别人只能永远跟在它后面爬行。

　　（34）面对世界上定型的发展模式和竞争格局，一汽能独辟蹊径吗？还在1984年美国克莱斯勒公司处于危难之际，它从西德引进的两条当时世界上性能最好的488发动机生产线，一条完全处于闲置状态，久而久之必成一堆废铁。而当时的中国，具有经济规模的轿车基地仅是纸上谈兵，解决汽车生产的“缺重少轻”却是现实社会经济生活的当务之急，而对国家忠贞不渝的一汽，又主动把此任务揽到自己肩上。克莱斯勒的488发动机既可装备轻型车、面包车，又可装备轿车，正是一汽立足当前、放眼未来的理想首选。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历经近4年的谈判，双方于1987年8月正式签约，总金额比克莱斯勒自身的购置费用还低，条件是完全由一汽自己拆卸、自己安装调试。此时正是国务院北戴河会议讨论中国轿车基地布局的关键时期。此一“技术引进”为一汽自主开发符合时代潮流的中高档轿车奠定了重要技术基础。

　　一汽轿车基地获国务院批准，便甩开主动上门大开口的多只“大狮子”，派出成员有四名副厂长，其中以第一副厂长李治国带队的高级代表团前往克莱斯勒，洽谈引进其车型、车身技术。克莱斯勒认为既然一汽已买了其488发动机生产线，这次又主动上门，那就是自己胜券在握，不仅表现傲慢，派出的谈判代表规格甚低，而且要价报出了天价，代表团经过亚柯卡办公室大门，他竟视而不见。

　　已在上海获得巨大利润的西德大众公司获悉一汽与克莱斯勒谈判进展艰难的情报，便立刻派其控股子公司奥迪公司副总裁直飞长春，将奥迪100中高档轿车介绍给一汽。一汽坚持走引进技术、改造“红旗”之路，德方满口应承；一汽又提出已经引进了488发动机，德方又立即应答：可将488发动机装到奥迪车上。

　　为了进一步表明合作诚意，大众公司董事长哈恩率团飞抵长春，与耿昭杰直接对话：一汽提出的条件不仅全部满足，而且可以把2.2升的488发动机装到三辆奥迪样车上用飞机运来中国；如果满意，转让整车技术，提供车身制造技术，包括专用模具。时隔一个月，大众提供的三辆奥迪100样车果然空运到了北京。

　　获悉大众与一汽谈判进展神速情报的克莱斯勒，马上派副总裁率团飞抵长春，可为时已晚；总裁亚柯卡接着又亲临一汽登门拜访，但也无济于事，对败局只能表示遗憾。世人评论：傲慢和黑心让克莱斯勒错失与一汽的合作良机，这是被称为美国“民族英雄”的亚柯卡毕生的最大败笔！

　　（35）1988年5月17日，一汽与大众技术合作协议敲定。一汽坚持以“挡住进口”为导向，坚持“通过技术引进，自主做大做强，而后强强联合”，旨在牢牢保住“一汽”、“红旗”、“解放”中国自主品牌的独辟蹊径，究竟是否成功？是否真的独领风骚？

　　一汽人回答：这条道路走对了，走通了；当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请看事实：

　　其一，为国家“挡住进口”出了大力。奥迪100是大众公司的第三代产品，造型美观，结构合理，性能良好，乘坐舒适。一汽通过技术引进，生产国产奥迪轿车这国内惟一的中高档车，先导工程从1988年起步，至1997年底的10年间，累计生产95502辆，基本满足了国内公务车的需要，“挡住进口”功不可没。

　　其二，为自主开发“红旗”系列立了大功。奥迪车的生产是从通过引进散件组装起步，尔后按合作协议一步步提高国产化率，至1995年，通过大众测试、评审后组装上奥迪的国产零部件达62％，这个速度国内没有先例。按国际惯例，一汽可以而且就是将这些零部件全部转移至“红旗”车上，并为此制定了技术标准、法规达8万页，由此开发出了加长“红旗”，“小红旗”，“红旗明仕”一、二代，“红旗世纪星”等系列“红旗”中高档轿车，这是中国完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惟一中高档系列轿车，至1997年底已开发生产27792辆，2001年的品牌价值达44.06亿元，在中国轿车行业之中名列榜首。

　　加长“红旗”在市面上供不应求，“小红旗”一面世就在广州展览会上引起轰动，国人对久违了带有红旗标志的“小红旗”感情深厚，爱护有加，一二天内就订购1000台，远远超过了一汽生产能力，展台不得不提前鸣金收兵。

　　天有不测风云。一些好做文章、以求“轰动效应”的传媒，立时对“小红旗”大加挞伐：“是加了红旗标志的奥迪”、“侵犯知识产权”云云，批评、责难铺天盖地。通过引进、消化，开发技术日趋成熟的一汽人，憋了一肚子气，鼓足了劲，从零部件到外形全新的“红旗世纪星”很快面世，一汽人用实际行动作出了回答。

　　但是，时至今日，记者还当面听到有人向竺延风这样发问：“一汽人为啥扛着‘红旗’不放？”

　　竺延风答：“其中原因之多，非汽车人特别是非一汽人能理解的。一些地方的合资厂生产的仅是普通车，甚至是外国的淘汰车，可零部件的国产化率就是上不来。为什么？知识产权是人家的，零部件得送到人家那里去测试、评审，在台架上一试就是三年。给你通过发证了，他们又换上新的零部件了，你还得买他的，你要上自己的，重新再来一遍。主动权在人家手里，你就只能永远跟着人家爬行。”

　　竺延风又说：“‘红旗’是中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高档车，有自己的标准、法规，‘红旗’能用的原材料、通用零部件，所有国产车都能用。因为‘红旗’用宝钢的钢板，宝钢的钢板才能挡住进口，全国各个厂家都可以用。再加其它钢材、有色金属材料、玻璃、橡胶、工程塑料，等等，无不如此。它对我国汽车工业和整个工业体系的带动、推动作用不可小看。为了扛‘红旗’，我们一汽人吃的苦头是难以说清的。但是，为了祖国，为了我们中华民族，我们一汽人吃这个苦值得。”

　　其三，为企业、为国家积累资金作出了重要贡献。至1997年底，奥迪和“红旗”10年间共销售119633辆，实现销售收入311亿元，上交关税70亿元，税金46.5亿元，附加费7亿元，实现净利润19.5亿元。不算关税，利税总和是这先导工程总投资6.26亿元的10倍。

　　其四，掌握了世界最先进的生产技术，提高了自主设计开发的能力，积累并独创了一系列管理经验，队伍整体素质大为提高，这是无法用金钱计量的巨大财富。耿昭杰当年在“青梅煮酒论英雄”时敢于断言，一汽有能力靠引进技术、挡住进口，就是因为一汽有全国最大、人才济济的汽研所、设计院，有为“红旗”轿车苦斗了几十年的经验、教训，有一支为振兴民族汽车工业而精神永远不死的队伍。

　　在国务院批准一汽为轿车基地之后仅过了20个月，一汽就建成了达到大众要求的奥迪轿车装配线。大众董事长哈恩在剪彩仪式上说：“我们同一汽的合作，使大众公司拥有了一个最具实力的伙伴。你们的速度不是一辆卡车，而是一辆奥迪200！”

　　一汽，世界五大汽车巨头之一的大众当年“最具实力的伙伴”，又经过了十多年的风雨洗礼，如今已今非昔比，可以真正与世界巨人平等对话、握手了！

　　（36）推崇好汉，礼尊英雄，追逐明星，是人成长过程中乃至成熟后不改的天性。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民族，概莫能外。在世界经济活动中，过去通行的法则是大鱼吃小鱼，现在不仅继续如此，更通行快鱼吃慢鱼，赢者通吃。你要不被人吃掉，必须是真正的硬骨头，别人啃不动、啃不了，必须真正自主、自立，做大、做强，尔后强者才服你，才能做到强强联合，才能做到双赢。

　　1989年，在几乎所有西方大企业都与中国停止合作的情况下，大众董事会经过认真研究，认为一汽是大众最可信赖的朋友，乃主动致函一汽，明确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与一汽的合作都不会停止”。1991年2月6日，一汽—大众有限公司成立，一汽占股60％；1997年8月，当时中国最大的轿车工程即一汽—大众年产15万辆轿车工程通过国家验收，年销量14次居德国第一、6次居欧洲第一的捷达轿车，以中国产捷达纵横驰骋中国大地，成为“中国名牌产品”、“中国公认名牌产品”，创造了60万公里无大修的纪录，在国内汽车拉力赛上多次夺魁……

　　———1995年12月，中国一汽、德国大众和奥迪达成协议，将奥迪系列产品纳入一汽—大众，奥迪A6、奥迪A4更添中国高档轿车市场风采；

　　———从1996年1月耿昭杰开始介入，到1997年10月一汽副总经理、一汽轿车股份公司总经理竺延风签字，美国福特公司与一汽联合设计开发、一汽拥有独立知识产权的顶级豪华轿车———“红旗旗舰”于2002年3月投放市场。当年对“大红旗”情有独钟的老一代人，看到庄重典雅、有浓郁民族风格的“中国第一车”感到久别重逢了；而爱酷的年轻一代，则看到了国际车坛最流行的豪华时尚，赞不绝口：“完美啊，完美！”

　　———2002年，天汽与一汽强强联合。丰田以原参股天汽为纽带，与一汽进入了全面合作的新阶段。三个月后，一汽、天汽、丰田联合打造的“威姿”轿车就驶下生产线。与此同时，丰田派出一个庞大的专家团，对一汽有关公司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全面调查、考察，提出了有15个重大问题需要改进的研究报告。在很短时间内，有关公司就完成了名为TPS的系统改进工程。从国内资产重组到与世界老四进行国际合作，一汽，又一次创造了中国汽车工业史的辉煌篇章。

　　看当今之世界汽车界，风起云涌；看今日之中国汽车业，蒸蒸日上。这里有两组记录：

　　新中国从1956年第一辆汽车下线，到100万辆，中国汽车人奋斗了近40年；从100万辆到200万辆，只用了8年；从200万辆到300万辆，仅两年就已完成；从300万辆攀升到400万辆，预计今年即可实现———中国的市场发展前景，怎不令世界瞩目！

　　一汽，从1956年开工生产至突破10万辆，用了36年；从10万辆到30万辆，用了7年；从30万辆到50万辆（去年实际完成58万辆），只用了3年。

　　如果说在相仿的时间间隔里，令全世界瞩目的中国汽车生产是以算术级数增长的话，一汽，乃是以近乎几何级数的速度在增长。

　　一汽，你以独特的道路，创造了独领风骚的业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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