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山奶牛面临生死劫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19日08:58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再过两天，它就要被卖到山西去了！”7月15日，重庆沙坪坝区歌乐山镇养牛专业户刘二清，摸着他的荷兰高产奶牛，无可奈何地对记者说，“8000元卖掉一头奶牛，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同日上午，记者驱车进入歌乐山镇时，恰遇奶农张某将其喂养了长达两年的奶牛牵到了公路边，他轻轻拍了拍奶牛的额头，将牛绳交给了商贩。“我实在舍不得卖掉它。”张某

伤感地告诉记者，“没法，奶价太便宜了，亏不起呀。”

　　该镇养牛人彭某将25公斤白花花的牛奶倒进了猪槽喂猪。她摇着头叹息：“唉，这样下去，前年买牛借的两万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由于奶价太低，她家今年已卖掉几头奶牛。

　　据歌乐山奶牛协会会长李顺攀介绍，歌乐山地区已有几十年养牛历史，就在前两年，养一头奶牛一年还有几千元收入，当地不少农民靠养牛卖奶致了富。然而，如今歌乐山奶农卖奶牛的却越来越多了，据估算，今年以来，当地已宰杀或出售了500多头奶牛，倒掉了10多吨牛奶。重庆奶牛纷纷出走

　　歌乐山是重庆乳品公司最早的鲜奶基地，在1990年时达到顶峰，全镇奶牛达2400多头。1998年，这里也上演过鲜奶卖不出去的事件，奶农只好把多出的奶倒掉，从而引发杀牛、卖牛悲剧。

　　钱棋是从1983年开始养牛的，至今已养了20年，但牛棚里的牛却越养越少。去年，他还有8头牛，但到现在已卖掉5头；一头产奶极高的荷兰牛，也被山西的一个牛贩子买了。

　　“为啥卖牛？”记者问。“奶价太低了，越养越亏！”钱棋掰着指头给记者算账：1公斤鲜奶现在只卖1.5～1.6元，而奶牛饲料的价格是：1公斤包谷1.32元，1公斤谷草0.5元。“鲜奶收购价一个劲儿地降，养牛成本一个劲儿涨，这牛还养得下去吗？”

　　今年以来，在歌乐山这个奶牛基地，杀牛、卖牛、倒奶成风。据有关部门统计，这个重庆最大的奶牛基地，去年以来已杀牛100余头、卖牛300多头、倒卖鲜奶10余吨。

　　就在歌乐山杀牛、倒奶成风之时，一些外地客商却是闻风而动，纷纷来此抢购高产奶牛。因为理由很简单，全国的牛奶市场正急剧膨胀，不少地方都感到奶源紧张。江西来渝买牛的杜某就称，近年来江西形成了一股喝奶热，使当地奶源顿感紧张，而养一头牛要27个月后才开始产奶，周期太长，买现成的奶牛当然划算。

　　据悉，江西奶牛争夺战打得火热，当地人高价在全国收购良种奶牛。杜某称，北京、上海、南京等地已禁止当地良种奶牛外流，而重庆没有这个限制，一听说歌乐山奶牛基地的奶农在杀牛，今年5月份一个月，他就两次到这里收购奶牛20多头。

　　歌乐山镇奶牛协会会长李顺攀告诉记者，山西、四川、北京、上海等地，今年也都有人来歌乐山“抢”牛，这导致歌乐山牛价大幅上扬。年初，买一头小母牛2000元至2500元，现在涨到了3800元，还不一定有货。

　　“奶牛卖得再贵，也是‘杀鸡取蛋’！”李顺攀说，“一旦奶牛基地的牛卖得差不多了，要想恢复，得花多少年？”

　　记者在歌乐山镇看到，有的牛圈已空空如也，有的只有一半的存栏数。祸起何处？

　　据调查，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歌乐山当地所产牛奶基本上都卖给重庆天友乳业有限公司。上个世纪90年代末，随着奶业产业化的推行，重庆市乳品企业逐步认识到建设奶源基地的重要性，歌乐山奶农的命运也随着奶源基地的争夺变得一波三折。

　　1998年，某乳业公司为挤走同行，达到垄断歌乐山奶价的目的，先是大幅抬升鲜奶收购价。待竞争对手败退后，该企业又变本加厉压价，导致养牛人卖牛、杀牛。

　　2001年，沙坪坝区为扶持本区乳业发展，力促歌乐山镇政府与太易乳业签订了收奶合同。按照当时镇政府的想法，为了保护养牛这个地方支柱产业，牛奶收购不能搞独家垄断，于是竭力扶持“太易”上马，与“天友”进行竞争。

　　但结果事与愿违，歌乐山镇?惶觳?20余吨，而“太易”一天只能“吃掉”3～5吨，其余的奶仍然只能由“天友”收购。而“天友”也因“太易”的进入而逐月减少在歌乐山的收购计划。

　　也就是从那时起，“天友”便将歌乐山所产牛奶作为公司的“线路奶”（即未被纳入基地计划的散户奶）严格按计划收购，每天以1．74元／公斤的价格限量收购15吨，超计划的牛奶只以1．5元／公斤的价格收购。而离歌乐山镇不远的另一个镇，当地奶农的牛奶则享受“基地奶”待遇，价格可达2元／公斤。令歌乐山奶农感到更为不满的是，1．74元／公斤的牛奶经收奶员赚取一部分后，只剩1．6元／公斤左右了。

　　“天友”原料分公司经理文平告诉记者，“天友”也可以将歌乐山重新列入奶源基地，但前提是，这里只能为“天友”独家供奶。现在，“天友”在铜梁、陈家桥、璧山等地，都有了自己的基地。重庆奶源是否饱和

　　实行限量收奶是否证明重庆市奶源市场已饱和，或者已面临过剩危机？据该市奶业办公室的统计显示，目前重庆全市2．2万头奶牛年产奶量为8万吨左右，重庆牛奶市场总需求量约11万吨，外地奶在重庆市场的占有率也由去年10％上升到目前的20％。低价限量收奶并不能说明是市场竞争导致奶源过剩的直接结果。

　　从“天友”今年的产销计划看，该公司预计全年收奶4．4万吨，产销液态牛奶6万吨、奶粉1200吨，这也说明原料奶有很大缺口。这家公司原料分公司经理告诉记者：“公司不排除将歌乐山列为奶源基地的可能，但前提是只能为他们独家供奶，公司有计划控制奶牛发展、限量收购牛奶对企业降低生产经营成本、降低损失风险是有利的，因此适当存在一定奶源缺口是正常合理的。”

　　今年以来，南京、成都等地相继发生了奶农和乳品企业把鲜奶倒掉的事件，这些现象背后隐藏着我国奶业发展组织化程度低、抵御市场风险能力差以及企业与奶农之间没有建立一种合理利益机制等深层次问题。

　　与此同时，北方奶大举入侵，对重庆奶业冲击不可小视。渝北花卉园的朱先生是一家牛奶经销商，在全市都算得上是牛奶经销的“大户”，一天从他这里批发出去的牛奶可达3000多箱。近一个月来，竟有10多家北方牛奶企业相继上门，要求朱先生代理他们的袋装产品。

　　这些牛奶企业纷纷作出承诺：代理其产品，将在价位上给予优惠。而为了保证经销商的销量，这些企业将在上市时举行大规模的买三赠一、买五赠二等活动。

　　朱先生最终选择了“倒戈”，放弃了正在经销的本地牛奶产品。

　　据悉，重庆“倒戈”的并不止朱先生一家。据朱先生介绍，全市20多家大的牛奶经销商，均与其达成了口头协议，将作为其下一级的代理商，目前与其正式签订协议的牛奶经销大户已经接近10户了。

　　据业内人士透露，今年3月，黑龙江一家北方企业在重庆荣昌县上市，先后推出买三赠一、买五赠二、买二赠一，一个月不到，销量就突破一万箱，共20万袋。而重庆市一家牛奶企业在当地一天的销量则迅速从3000份降到了1000份。

　　根据目前迹象来看，内蒙古、宁夏等牛奶企业正在积极编织自己的销售网点，一旦布点完毕，将在今年7～10月份大规模上市。而记者从该市牛奶企业获得的信息是，他们目前正在积极研究对策。对此，有业内人士称，南北交战在所难免，而最终结果如何，目前尚难预料。如何化解危机

　　日前，为了解市民喝奶情况以及对牛奶认识的情况，重庆天友乳业公司在全市范围作了一个调查，其结果显示：重庆市人均消费牛奶仅为6公斤/年，低于全国人均水平8公斤/年。超过50％的市民喝奶没有固定的牌子，对奶的类型不太讲究，尤其对各种奶的功效等并不清楚。超过30％的市民是隔三差五喝牛奶，全市每日消费的牛奶量仅为200余吨。重庆市民的饮奶量更与京津沪等发达地区人均年消费30公斤牛奶相距甚远。对此，有识之士大声疾呼，有关方面应平息纷争，保住重庆的鲜奶基地，因为随着市场的发展，重庆的牛奶产量还远远不够。

　　面对企业竞争引发的“奶价下滑—杀牛—卖牛”恶性循环，去年沙坪坝区有关部门曾提出让“太易”退出歌乐山，到陈家桥去收奶。该镇副镇长龙勇称，发展奶牛基地不易，但如今是市场行为，养牛亏损，谁都会卖牛。他说，镇政府正在积极与“天友”接触，要求该公司恢复“公司+农户”的生产基地，恢复2元/公斤左右奶价，让经济杠杆去调动养牛积极性。奶业专家、重庆市农业局畜牧处副处长薛继春认为，各级奶牛基地政府须加强对该行业的宏观调控，转变“基地发展只是企业行为”的观念，既不能搞“包办”，也不能出了问题就撒手不管。

　　畜牧业专家、西南农业大学教授左福元说：“企业和农户之间不能是简单的买卖关系，龙头企业要主动参与对农民组织化的转变，用优惠的政策、有效的服务、高额的投入来调动养牛户的积极性，使企业与农户结成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歌乐山奶牛协会会长李顺攀说：“奶农也应增强市场风险意识，摒弃一些短期行为，不能市场价高就卖给市场，企业收购价高就卖给企业。”

　　据悉，歌乐山奶牛基地面临的危机已经引起重庆市领导高度重视。市委书记黄镇东要求“从体制、机制上妥善处理好”，市长王鸿举督促市农业局立即进行调查处理。

　　据重庆市农业局副局长王健介绍，7月9日，市农业局召集天友、太易、海浪三家乳业公司，以及沙坪坝区有关部门研究，尽快解决歌乐山奶牛危机。

　　（来源：本报记者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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