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异地手术失败惹官司

　　深圳一起医疗纠纷案引出话题：医生赴异地参与医疗行为亟待规范

　　本报记者 吕冰冰

　　原告辩护律师：三方责权利不清纠纷难免

　　“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一旦手术失败，谁来承担后果，是外地来的主刀医生、院方还是患者？由于缺乏规范，现在的事实是，三方责权利不清楚，纠纷在所难免。”广东深大地律师事务所的金峰律师面对记者如是说。

　　18日上午，在深圳市福田区法院第9审判庭，刘女士姐弟起诉北京大学深圳医院医疗纠纷案正式开庭。金峰是原告刘女士一方的代理人。因为此案涉及医生是否“走穴”的问题，吸引了数家媒体记者到庭旁听。

　　去年底，刘女士的母亲因心脏不适到北京大学深圳医院就诊，医院诊治后，建议老人做手术。12月15日，老人入住北京大学深圳医院。12月22日，正巧在广州的北京安贞医院的M医生到深圳参加了对病人的会诊。今年1月4日7时35分，病人进入手术室进行手术，主刀医生是北大深圳医院从北京安贞医院请来的医生M。1月5日2时35分，刘女士等家属得到通知，病人死亡。病人家属认为，北大深圳医院和安贞医院医生M在为病人治疗过程中存在严重过错行为，导致了病人的死亡，应该承担责任，于是起诉到法院。

　　患者家属：医生为什么不强调手术风险

　　在医院提供的护理病程记录上，死亡小结是这样的：患者，周某某，女，67岁，于2002年12月15日因“风湿性心脏病，主动脉狭窄并关闭不全，二尖瓣关闭不全，高血压病，ш级”收治我科，完善相关检查，于12月24日在DSA室行冠状动脉造影术，于1月4日在全麻低温体外循环下行“主动脉瓣机械瓣置换术+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因术中并发低心排血量综合症，抢救无效，于(2003年)1月5日2时35分临床死亡。

　　和普通人一样，刘女士一家对医学所知有限，对于母亲的病情，十分尊重医生的意见。关于母亲是否需要手术，当时，他们得到院方的建议是，不做手术，老太太能活二三年，但做了手术，可以再活一二十年。家属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手术的风险有多大？当安贞医院的M医生在1月3日下午到达深圳后，对病人进行了半小时的检查，M医生对家属说，手术的风险为5%。刘女士在法庭上说，在医院提供的病历中提到，专家会诊时认为，手术的风险高，但为什么在手术之前，从来没有对我们家属强调过手术的风险？M医生告诉我们的风险率是5%，按一般人的理解，这样的风险怎样也算不上高，其实，即使告诉我们风险在10%，我们都会掂量掂量是否做这个手术。

　　另一件让刘女士一家堵心的事是，手术前，北大深圳医院心外科主任Q医生从他们那里拿了1万元，说是给M医生的机票和劳务费。主刀医生M是2003年1月3日17时左右乘飞机到深圳的。1月4日早7点30分，病人开始手术。M医生这天安排了两台手术，原计划在14时左右结束手术，已买好1月4日17时左右回北京的机票，因为刘女士的母亲手术出现险情，手术时间延长，错过了航班，Q在病人死亡后通知刘家时提出，能不能把M误了的飞机票钱补上。刘家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并在1月6日下午从Q医生处要回了早先付的1万元。

　　在法庭上，医院方出示了安贞医院的一份书面文件，证明M医生赴深圳协助手术，是经医院同意的。刘女士一家的疑问是，如果M医生不是私自“走穴”，那么，他的差旅费和劳务费为什么会是以私下的形式支付。他们认为，从合同关系上讲，作为患者的一方，他们是委托北京大学深圳医院提供医疗服务，没有与M医生或北京安贞医院发生委托关系，所以，如果支付治疗费用，只能支付给北大深圳医院。

　　被告辩护律师：患者应支付医生差旅及劳务费

　　北京安贞医院是目前国内比较有名的治疗心血管疾病的专科医院，M医生在他的专业领域，被业内公认是国内的“第二把刀”。

　　“正是出于对患者极其负责的原因，我们从北京请来了专家为她做手术”，在法庭上，作为被告的医院方反复强调，在诊治刘女士母亲的整个过程中，医院都是严格按照规范进行操作的，不存在医疗过失。

　　北京华卫律师事务所的郑雪倩律师是医院方的代理人，律师身份之外，郑同时是几个医院维权和医师维权机构的成员，在多起医患纠纷的案子中出任过代理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郑律师介绍说，在技术上和经验上比较有优势的医院，接到其他医院的邀请，派专家参与会诊甚至主刀做手术，这种做法，目前国家是提倡的。

　　这有几个好处，对邀请的医院而言，可以在业务上有切磋学习的机会；对患者而言，可以免去赴异地奔波求医的麻烦，在经济上也更合算。郑说，在北京的许多知名医院，超过4成的病人是外地患者，他们付出的经济和精力的代价是相当大的。

　　医生赴异地会诊或手术，那么，他的差旅费和劳务费该由谁承担呢？郑说，目前，并没有一种明确的规定，而业内一般的做法是，派出方医院不负责，邀请方的医院会要求病人承担。这从逻辑上是讲得通的，为什么呢？这个医生之所以从异地赶来，是为了替病人服务，这种成本，也就是病人接受的医疗服务成本当中的一部分，理应由病人来支付。

　　郑雪倩承认，在支付这笔费用的方式上，这起纠纷存在不够规范的地方，不应该以一种私下的形式支付，这会让病人家属产生一种感觉，外地医生是在私自“走穴”。具体到这桩案子，最终，M医生没有拿到差旅及劳务费，“我坚持认为，M医生应该拿到这笔费用”，郑雪倩说，M已付出了劳动，患者的死亡不是他的过错。记者手记

　　分清责权利 纠纷概率小

　　北大深圳医院在治疗过程中是否存在过失，M医生在手术过程中是否操作不当？这些涉及医学专业的判断最终要由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作出。

　　像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城市，医疗经验和技术处于国内领先水平，一些造诣较高的名医被邀请赴异地会诊、主刀做手术，已是一个常见的现象。遗憾的是，记者翻遍了执业医师法、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等法律法规，都没有找到针对此种现象的规范性条文。

　　一方面，强大的市场需求已经导致了大量既成事实的出现，另一方面，国家对此的规范不到位，一旦发生意外，纠纷在所难免。以深圳为例，曾经哄动一时的“刁春晶整容案”也是同样情况，外地医生到深圳做手术，患者死亡，院方、死者家属与外地医生法庭相见，三败俱伤，在这样的纠纷里没有赢家。

　　医生赴异地会诊、做手术，在程序上是否应该有规范条文？比如说，邀请手续是否完备，为保证医疗服务质量，对病人的诊疗时间是否应该保证，医生赴异地的次数是否应该有所限制，在当地卫生部门是否应该备案，尤其是被邀请医生的报酬应该如何支付。只有明确了这些细节，才能清晰地划分各方的责权利，产生纠纷的概率就会小得多。

　　吕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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