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解密小汤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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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24日19:26 南方周末 | ||
本专题照片除署名外均为袁学军 摄 本报记者 关军 小汤山渐渐从新闻视野中淡去,最新消息是,它已经成为某条旅游线路中的一站。四面八方的人们来到这里眺望、沉思、感叹,在这里拍照留念,回忆和谈论那些恐惧和阴霾的 事实上,直到今天,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依然是神秘的。 就像美国人面对9·11之后的世贸中心废墟,小汤山注定将成为一代中国人最深层的记忆。 现在,所有的人们都离开了小汤山,那些拯救者,那些被拯救者,那些死去的人。 今日,距离北京市政府宣布在小汤山建设非典定点医院差不多正好是100天,距离小汤山医院隔离病区全部关闭则大约是30天。 我们纪念这座医院,我们想探寻一些真相,我们想保留一些时刻,人类是太善忘的一种动物。当然,我们希望这座医院最终消失,但愿一切不会重来。 在洗消科技术人员对病区进行了全面消毒后,6月21日上午,小汤山医院隔离病区全部关闭。22日,这家世界上最大的非典专科医院正式被北京市政府接管。 位于北京昌平的小汤山,近千年的时间里一直以“一盆金汤”的温泉闻名,新中国成立后这里建成了全国第一家工人疗养院,进而成为北京旅游导游图上的一个亮点。但真正让小汤山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的,是它在SARS风浪最严峻的时刻接受了一项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打造一艘“诺亚方舟”。 采访那些亲历小汤山的人,无论患者、医护人员还是随军记者,他们的记忆触碰“小汤山”这三个字的时候都不免战栗。一位全程跟踪了小汤山医院54天的部队记者说,即使是在若干年之后,关于那段时间一定还会有很多不真实的感觉在记忆里飘浮,它从正常生活中剥离,注定要以一种超常规的方式突兀于生命当中。更重要的不同在于,那确实是一段对于军人而言比战争更刻骨铭心的经历,小汤山恢复了平静,只是太多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680名病人中只有8例死亡,死亡率仅为1.18%,医务人员更是实现了零感染。这就是6月21日完成使命的小汤山交出的答卷。但是,小汤山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这些值得自豪的数字。 严格意义上说,最初的时候,小汤山只是一个解压阀。当时的情况,中日友好医院告急,佑安医院告急,地坛医院告急,到处闪着橙色警报,几乎所有SARS定点医院都在超负荷运转。很多病人被医院告知已无能力收治,更令人不安的是大批医护人员的病倒,北京急需的不仅是病房,还有新鲜的医护血液。最危急的关头,北京市不得不做出建设小汤山医院并向军队求援的决定。 然而,小汤山,能行吗?对于这片接近于野战医院的临时搭建的房屋,很多人的心中存着疑虑。最初那批转到小汤山的病人,尤其是染上SARS的医务工作者,对小汤山可能提供的医疗条件和技术都表示怀疑。当5月1日午夜迎来第一批病人的时候,整个小汤山医院都在等待某种不可知的命运。 有关方面也没有期望小汤山创造医学奇迹,最初转送到这里的,都是一些状况较轻或病情已趋平稳的病人。随着各大军区医务精英的迅速磨合,随着SARS疫情在小汤山得到有效控制,北京市终于把更多的信任交给这家战地医院。从最初的解压功能,到后期发挥着定心丸的作用,诺亚方舟“小汤山号”搭救的范畴早已超越了近700名非典病人,而是部分地承担起对全国人民与非典作战的信心的重建。 极度的紧张与焦虑过后,个别时候也曾有过片刻的松懈和麻痹,尤其是在疫情日报开始呈明显下行趋势的阶段。包裹在一层层防护服内不是什么好滋味,有的小护士忍不住偷偷摘下口罩透气,这就是让焦卫红深为担忧的“最危险时期”。 与那个坚强、自信的小汤山作战的,除了SARS,还有人性的弱点,心理小组要面对病人及医护人员的恐惧、焦躁;督导组要密切注意任何一丝在病区空气中浮动的麻痹和侥幸心态…… 小汤山并不是什么医学奇迹。如果说有什么奇迹,那么就是绝对军事化的运做保证了规范的严格执行。小汤山医院完全可以说戒备森严,监控室的一排屏幕日夜显示着每个要塞的情况,在污染区、清洁区和生活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即使是一片柳絮也不能未经批准就贸然越界。它是最封闭的,但是它同时也是最开放的,它接纳来自301、302、309及其他兄弟医院的经验和教训;被紧急征调的医生们忘了带上剃须刀却没人忘记带上电脑,因为他们知道要随时掌握关于SARS的信息。 开放的另一个体现,就是这里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之间也实现了更多的亲密交流,北京患者王大平住院期间一直有个心愿——将来要看看救治自己的医生长什么样,但厚厚的防护服后面,即使医护人员的眼睛都看不真切,但是出院那天,他却在送行的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病区的所有医生护士,因为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熟悉。 小汤山医院的方舟搭建,确实很有点“末日救未来”的意味。《末日救未来》,美国著名导演施皮尔伯格曾出品过这样一部灾难大片,其中一个场景就动用了2100多名临时演员和200头动物,但其制造的宏大与紧迫感,与小汤山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在六天七夜的建造中,小汤山开创了大场面。建院的那几天,工地上最多时有7000工人,满眼全是机械的手臂。大家在未交工的泥泞和忙乱的工地上完成了最初的设备调试和人员磨合的。接着是1300多名官兵的星夜兼程。 在千头万绪中的梳理显得不着痕迹,但一定有那么一种内在的秩序,在紧张与混乱的表象下体现出力量。 5月7日,小汤山直面50多位境外媒体的记者的到访,记者们怀疑的事情很多,对于X光机等设备一周内的调试成功尤其不可理解,但一切都摆在眼前。 必须承认,举国体制特有的社会资源调度上的强势,中国军人每每在关键时刻可堪大任的传统,这一时刻都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 小汤山医院的建设,是一个“六天七夜”的故事。而当使命暂时终结,关于它的去留问题的讨论,竟又耗费了等同于建设周期的时间。 小汤山医院作为临时建筑,无法承担永久性传染病医院职能,因为“条件不适合”,“留着也没什么用途”。有史为鉴,建国以来因为一些重大传染病如鼠疫、疟疾、肺结核等爆发,国家建立了一大批传染病医院,后来这些病都被有效控制,发病率很低,现今一大批此类传染病医院日子处境艰难。小汤山医院如果长期存在下去遇到的问题会更严重。一位专家直言不讳地说,“小汤山医院肯定会拆掉”,小汤山医院一周时间建成,条件毕竟非常简陋,许多内部设施并不完善,基本维护费用却相当昂贵,“在国际上拥有500张以上床位的标准传染病医院,建筑周期一般为2年以上”。 但硬币的另一面是,人类对SARS还缺少真正清晰的认识。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近日也发出警告:SARS可能具有季节性,在进入秋季和冬季后将可能再度爆发。目前国内一些科研人员也持这种观点。如果小汤山医院不保留,秋冬SARS卷土重来,“我们是不是还要再来大兴土木地抢建小汤山二号?” 激烈争论的结果,有关方面初步决定,这所专门收治SARS病人的临时传染病医院,作为北京市预防疫情反弹的收治基地,还需保留半年或一年时间。 在麦田的中央,小汤山回到了自己更熟悉的安宁之中,也许半年或者一年以后,本属于麦田的一切也将归还麦田。重要的不是那些临时搭建的简易房是否有保留的意义,而是我们长久地获得了经验,紧急处理大规模灾害的经验,从这个意义上说,不管秋冬时节小汤山是不是还要再次承担诺亚方舟的使命,作为一个特殊的历史象征符号,其实小汤山的句号已经被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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