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旬老人寻找百岁班主任(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29日05:57 北京青年报

　　耿振淞曹博远

焉桂珉当年就读的平房校舍如今已被一座六层楼房取代　　半个世纪前结下师生深情　解放前夕失去联系　如今焉桂珉想在北京见到陈老师

　　几天前，一则寻人启事引起了记者的注意：76岁的承德老人焉桂珉希望寻找他已经年近百岁的初中班主任陈玉珍或是陈的后人。为什么要去寻找，这背后又有一段怎样的故事？记者日前驱车赶往承德，走在和往昔相比已经面目全非的桃李街，老人揭开了藏在心中半个多世纪的故事……

　　承德是座山城，半个多世纪以前，即1946年到1948年期间，这里和中国很多地方一样，正经历着解放前的风雨飘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的某天夜里，一名叫焉桂珉的少年急匆匆地往家里跑着。他想告诉他的初中班主任陈玉珍先生一件重要的事情———今晚有夜查。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少年焉桂珉已经变成头发斑白的76岁老人。同样是一天夜里，当这位老人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再也难以入眠。他想起了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个晚上，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于是，他颤抖着双手给北京的一位亲人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请你帮我登一则寻人启事，我想寻找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陈玉珍先生。

　　这是一则与众不同的寻人启事，一位76岁的老人寻找他年近百岁的老师，其中定然凝聚着老人埋藏在心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深深情结。当记者拨通了老人的电话，又驱车赶到承德见到焉桂珉老人的时候，记忆就这样开启了。

　　同学说当年陈老师是地下党员

　　承德双桥区桃李街是条不长的街道，汇聚着承德一中、承德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承德民族职业技术学院等多家教育机构。焉桂珉老人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时间不是现在，而是上个世纪，1946年至1948年，解放前的山城———承德。

　　走在这条街上，焉桂珉老人的脚步似乎比记者初见他时要加快了许多。也许，他想赶时间尽快走到这条街的尽头———承德石油专科学校。解放前，那里是现承德一中的前身———承德中学男生部所在地。也就是在半个多世纪前的这里，他遇到了现在他正在寻找的班主任陈玉珍老师。“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他应该年近百岁了。”站在承德石油专科学校门前，老人念叨着。

　　一年多前的某一天，焉桂珉老人就是在这条街上遇到了一位初中时候的老同学，闲聊之余，对方提起听说那时候的班主任是位地下党员。这一句话，让焉老人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那时我是班长，而且我家和陈老师家就住在温家沟的前后院，课余他经常让我帮他做一些和学校无关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如果他真是地下党员，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可能和他的工作有关。”

　　每次宪兵夜查，他都及时通知陈老师

　　“在过去，师徒如父子，他叫我办什么事情，我从来不犹豫。不过，每次办事情，他说话总是很有策略。”“什么叫策略？”“就是既让我明白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意图很明显。”说起这，焉桂珉老人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我很佩服他！”

　　1946年到1948年，焉桂珉就读于承德中学男生部，陈玉珍先生时任他的班主任。高个、清瘦、戴眼镜，平时总是穿一身西服，可脚上却穿一双布鞋，这是老人脑海中陈老师不变的肖像。当时焉桂珉和陈玉珍老师住前后院，平时进进出出亲如一家。陈老师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当时上高中。焉桂珉的五哥是当时承德警察局四分局局长，也正是有了这层便利的关系，焉桂珉帮陈老师办了不少事情。

　　“当时的时局很紧张，承德周围都是解放区，只有城里被国民党统治着，因此，像办户口这种事情要受到很严格的审查，稍有不慎就会被怀疑是‘土八路’。”焉桂珉老人说，“除了办户口，查户口的时候就更紧张了，宪

　　还有一次早上刚刚上课不久，学生们被紧急集合召集到操场。教务主任张胖子通知全体学生立刻到承德三青团团部参加入团仪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名学生当时提出异议，结果张胖子二话不说把那名学生拉出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骂他是“土八路”。“后来全部学生都被拉?饺嗤挪咳胪牛谡咀盘艘桓龆嘈∈蓖叛抵螅笔本陀形辶蔚沽恕！闭庖磺懈晒痃肓粝铝松羁痰挠∠蟆?

　　在北京见了陈老师最后一面

　　1948年立秋那天，也就是承德解放前不久，当时热河省的不少中学生被带到了北京，住进鼓楼附近的拈花寺，即临时成立的热河临中。但是，这些学生只上了一节课，然后就成了一群没人管的孩子。在那时，一些学生为所欲为到处惹是生非，焉桂珉在一次被打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想找校长说明问题，可是当时一切都很混乱，谁知道校长又在哪里？恰在此时，焉桂珉遇到了同学校一起迁来的陈玉珍老师，在陈玉珍老师的帮助下，情况得到了一些好转。但是，这成为了焉桂珉和陈老师的最后一面。

　　1948年腊月，国民党军队要他们入伍，可是当时大家都明白那是去送死，于是打算返回承德。焉桂珉说：“可是当时承德的情况

　　兵、警察、督察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半夜砸开门，问你几个问题，一个答不上来就带走。”

　　有了五哥的便利条件，当年的少年焉桂珉很轻松地就帮老师办下了全家人的户口，每到有夜查的时候，他也总是会及时地得到消息通知陈老师。“除此之外，他还让我帮他打听一些跟时政有关的消息，那时候我不太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后来一想，对于当时的地下工作者来说，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焉桂珉说。

　　解放前夕，学校充满白色恐怖

　　地下党员，在当时对于焉桂珉这些少年来说是神秘的。在老人的回忆中，学校里曾经有一位体育老师也是地下党员。“当时学校的情况很复杂，有地下党员，也有国民党的特务。”老人说，“也许是言多语失吧，在学校的篮球比赛上，这位体育老师教学生给球队加油的时候，用的是解放区的号子，比如‘使把劲了，呼———嘿！’就因为这，他被特务发现了。但是他成功地返回了兴隆的解放区，没有被捕。”

　　听说体育老师回到了解放区，学生们暗自替他高兴。可是不久以后，热河联中一名20多岁的学生在仙居铁道口被枪毙了，还晾尸两天，原因只有一个：他是地下党。

　　我们也不知道，于是大家给承德的学校打电话，电话里说线路无法接通。”线路无法接通———就意味着承德已经解放了，孩子们乐了。就这样焉桂珉和他的同学们回到了距北京250公里的家乡。而陈老师的下落，一说留在了北京工作，一说随解放军南下了。

　　最大愿望是找到陈老师

　　中学毕业以后，焉桂珉在承德做了一辈子小学老师。一生的风风雨雨过后，76岁的老人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他告诉记者，对于他来说，陈老师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不仅是因为那些他还没有找到答案的过去，更重要的是，他从陈老师身上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而他也把这些财富传递给了他的学生。现在，焉桂珉老人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找到陈老师或者他的后人，他有很多话想说。

　　在承德采访期间，记者和焉桂珉老人一起沿着他曾经走过和生活的地方去努力寻找时空的痕迹，可是当一切在半个多世纪以后都已经旧貌换新颜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只有故事还留在76岁老人的记忆里。

　　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残阳照在老人的眼眸上，似一团淡淡的火光。“人老了，就想回忆回忆过去的事情，总是念叨着这一辈子谁对自己不错，有种老马思家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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