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马尼拉国际机场，几名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官员送走了38名特殊身份的同胞。同样是一只只紧紧相握的手，同样是一双双饱含热泪的眼，但不同的是主人并没有按照以往惯例，对客人们说些“欢迎再来”的临别话语。殊不知，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非但未能领略这热带岛国的秀美风光，却在人们最不愿意居住的地方煎熬了300多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

　　渔船被扣　面临重刑

　　事情来由还要从2002年9月12日说起。这天，中国使馆忽然得到菲农业部的消息，称中国的两艘渔船在菲西部巴拉望岛西侧沿海的天然油气田附近非法捕鱼，其中一艘出现机械故障，另一艘试图将故障船拖走，这时一架负责侦察该油气田领域的直升机发现了这两艘渔船，并通知了附近的一艘菲海军军舰，军舰遂将渔船扣留。

　　事发后，巴拉望省非法入境委员会向当地法院对这两艘船和船上总计38名渔民提出起诉。当时，较早前被扣留的122名中国渔民官司仍未了结，法院决定将两案一并审理。按照菲法律，使用爆炸物或有毒物质捕鱼的渔民，可判5至20年监禁；拥有毒物或爆炸物而未使用者，可判6个月至2年的监禁。偷渔罪的量刑为没收渔船和渔获，每艘船科罚金10万美元。

　　在122名渔民的事件尚未解决之前又来了38个，巴拉望省的民间环保组织和一些政客却企图利用这一事件进行炒作，要求从重处理这38名渔民。事件发生后，中国使馆明确表示尊重菲律宾法律，但呼吁司法机关从快解决，不要久拖不判；同时希望菲方从两国友好关系的大局以及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妥善处理此次涉外案件。但菲司法体系本身存在着诸多弊端，不少利益集团也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兴风作浪。

　　多方努力　达成妥协

　　经我外交部领导、驻菲大使王春贵、使馆政务参赞肖千等人的多方努力，案件审理总算得以顺利进行。在我方争取下，检察官终于同意轻判请求。虽然当地环保组织依然坚决反对，但他们在法庭上并没有发言权。7月14日使馆又派李春林和牛纪涛两名领事官员前往巴拉望，准备接收渔民。

　　7月16日，诉讼各方在法庭上达成一致，判决终于在7月17日宣布，根据书面意思，将没收所有渔船及渔获，每条船处罚金10万美元，判渔民每人监禁10个月（当时羁押时间已满10个月），如无其他合法理由，则可放人。我方律师提出动议，表明渔民的船只已被没收，没有经济来源，只能筹集30万比索的罚金，得到法院认可。

　　但是，巴拉望省政府又出面索取渔民在关押期间的所谓“伙食费”，并以渔民没有支付每条船10万美元罚金为由，不同意放人。我方又通过各种渠道与省长协商，菲司法部也出面调停，省长最终同意接受渔民向巴拉望省政府“捐款”30万比索，并将于7月22日放人。

　　刚出狼窝　又入虎穴

　　谁知“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菲移民局又横插一杠，声称渔民的刑事案件已了，但行政案件还没完：他们同时犯有非法入境罪。早前移民局长多明戈曾下令向渔民罚款总计250万比索。菲司法部后来答应取消罚款，但移民局仍硬顶着不放，甚至于22日晚派了几名海军陆战队员到渔民下榻的旅店，阻止我使馆官员带领渔民乘飞机离开，声称代表移民局执行看管。但我方断然拒绝，坚持渔民已由我方领事官员接手，李春林自己也和渔民住在一起。23日晨，陆战队员仍坚持执行移民局的命令，不缴罚款绝不放行，机场也不容许他们登机。

　　23日上午9点，移民局方面突然松口，称每个渔民至少要罚1万比索，总计38万。我方同意缴纳，陆战队员不再阻拦，又称要护送渔民去机场。到了机场，李春林和牛纪涛才发现当地环保组织100多人正在那里阻拦，他们手持英文和他加禄文书写的标语横幅。因我方已经获得完备的法院文件，对方阻挠我渔民离开的行为已构成妨害司法公正。我方也了解到，早在22日我使馆官员赴监狱领人的时侯，当地环保组织就鼓动了一些人到机场示威。

　　我方领事官员带领渔民从送行的客车上下来后并不理会示威者，径直向候机大楼走去。对方说必须看见移民局释放令才同意放人。小李和小牛向示威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示威者竟然将领头的小李推了回去。根据国际法和菲律宾本地法律，任何人不得对外国派驻的合法外交人员进行人身攻击，示威者们知法犯法，难逃其咎。李春林立即通过手机向使馆汇报，我外交机关就示威者对我领事官员举止粗野提出严正交涉。

　　巴拉望省警察部门负责人闻讯抵达现场，但并不做太多的劝说工作。示威者手臂相挽组成一圈人墙，将我方领事官员和渔民围在当中，并呼喊口号。后来示威者改变策略，不妨碍小李和小牛的出入自由，但严格禁止渔民登机。当时送客人的车已经在示威者的胁迫下离开。为了避免冲突，我方40人在原地待命。菲外交部称并不知道这一事件。

　　西部军区司令兼巴拉望省非法入境委员会的主席来到机场，将几个环保组织的头目都叫进了机场的办公室进行解释工作，后几个头目已表示同意放行。司令走出办公楼后继续说服示威群众，但似乎不起作用，示威者再次呼喊口号。司令表示无奈，然后自己登上前往马尼拉的航班。飞机起飞后，示威者眼见得逞，方才肯散。我方人员当天早上9点多到达机场，直至晚上5点多方才得以离开机场回旅馆。后来，李春林在找菲航驻机场经理了解情况时，经理说他曾经接到电话恐吓，说如果他们允许渔民登机，机场将发生爆炸。经理立即报警。

　　7月24日早，公主港市市长海戈顿认为阻止我领事官员及渔民按时登机是一起外交事件，经其召集，机场经理、公主港市副警长、当地海军陆战队一名少校衔负责人，以及情报部门的官员共同商讨部署。渔民在我领事官员带领下，早早离开宾馆，并在媒体记者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进入候机大楼贵宾室，临时改乘宿务太平洋公司班机，顺利登机。到马尼拉后，我驻菲使馆指派朱桃英总领事率使馆工作人员亲自到机场迎接。渔民们抵达马尼拉后在使馆的保护下并未遇到太大的麻烦和媒体骚扰。7月25日晨，使馆方面又指派朱桃英总领事、李春林和田学军护送渔民前往马尼拉国际机场，这才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法不容情　教训深刻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还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38名渔民中有个小伙子，他和同伴一道刚被关进巴拉望监狱时，竟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也是去年被抓的122名渔民之一。谁也没料到父子二人竟然以相同的身份，用如此特殊的方式，在异国他乡重逢了。爷俩抱头痛哭，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来父亲的官司提前了结，被放出来。他在离开之前还问使馆工作人员，自己能否顶替仍被关押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毕竟法不容情。这些渔民还是十分纯朴的，他们纷纷表示，今后再也不会到这里捕鱼了。临行时，渔民们紧握使馆官员的手，泪汪汪地说不出话来，眼神中充满了懊悔和感激。

　　据了解，这些渔民早已知道来这里捕鱼是违法的。使馆方面呼吁国内渔民不要为利益所驱动，不要轻信居心不良者的蛊惑；政府有关部门也要加强渔业管理以及对渔民的教育，从根源上杜绝这种现象。此类事件频繁发生，也会影响到中国渔民自身的合法利益。例如，中国渔民在海上遇险，需要正常避难时，当地人就会把他们和偷渔者混为一谈，大肆炒作。另外，此次中国渔民虽然作为违法者参与了诉讼，但菲司法体系中存在的腐败现象和低下的效率也使他们的合法利益受到了损害。

　　我们姑且不论这38名渔民以什么样的心情再次与亲人团聚，然而在经济日益全球化的今天，中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树立积极、良好的国际形象，营造最有利的发展环境。中国是举世公认的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不告而取谓之窃”，向来为中华传统美德所不齿。这场几起几落的偷渔官司给我们留下的教训是深刻的，值得我们引以为戒。（作者孙笑天）（来源：参考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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