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2日，在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上班仅18天的牛庆山在卸木头时，被原木砸伤腰部，经诊断为

　　七级伤残。因厂方不再继续支付医疗费用，牛庆山向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请仲裁。2002年9月，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判厂方赔付牛庆山因工伤残经济补偿金合计13000余元。但接下来的变故却让牛庆山始料不及——

　　上班18天，腰被砸坏

　　7月8日，走进牡丹江市铁岭镇四道村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记者不由得被院内一簇簇姹紫嫣红的鲜花所吸引。“这是我儿子牛继亮种的，他去年的学费就是靠卖花挣出来的，今年放假还要去卖花。”男主人牛庆山说：“如果我身体还好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让15岁的孩子去挣钱的。”说这话时，牛庆山显得很无奈。

　　如果不是一场飞来的横祸，牛庆山一家可能还继续着美满的生活。但一切都因两年前他遭遇的一场事故而改变了。

　　据38岁的牛庆山讲，2001年7月2日，经朋友于寿军介绍，他到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工作，负责大锯工作。7月20日下午，生产厂长安排大锯工人卸木头，16时左右，牛庆山和其他6名工人前往卸车，为防止原木滚落时进入车下，牛庆山用一块石头挡在汽车轱辘前，当他转身往回走时，汽车司机误以为没人，将大厢打开，车上一根4米长，直径32厘米的圆木滚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腰上。

　　“我当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牛庆山说：“腰上传来刺骨的疼痛，我试着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随后，在一起干活的工友叫来车，把牛庆山送往牡丹江市第二人民医院骨科医院救治，经诊断为骨盆左耻骨、坐骨及腰椎2、3、4椎体多处骨折。

　　“出事时牛庆山上班仅18天。”牛庆山的妻子王良美说：“我当时正在家为要放学的儿子做饭，听说他出事了，我急忙赶到医院，才知道他被木头砸了。”

　　医药费断了，提前出院

　　住院的第二天，东方装饰材料厂厂长程普岩、货车车主和司机到医院看望了牛庆山，然后把王良美接到滨南配货站商量医药费赔偿问题。

　　王良美说：“配货站孙老板是中介人，他们与我协商私了，由车主给3000元，程普岩给2000元，他们两家想一次给我5000元，了结此事，让我和他们签字据，以后出了什么事与他们无关。他们还说：你爱人没事，有两个星期就可以出院，最多能用2000元，你还赚3000元。我说我丈夫伤得这么重，几天以后才能出结果，只要把我丈夫给治好，哪怕只花1000元都行，你们剩4000元不是更好吗？当天车主说没钱，孙先借给车主1000元，车主给了我，就一去不复返了。”牛庆山和王良美都是农民，两人没有正式工作，全靠平时打零工度日，牛庆山住院，王良美要照顾他，也无法打工了，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顿。

　　王良美说：“7月27日，我去厂子要钱，程普岩给我1000元，又扣了司机的运费700元钱给我。9月4日我到厂子要医药费，程普岩对我说，再给1000元，让我签字据，以后出了什么后果与他无关，我没签，他给了500元。这样，我一共从车主和厂子拿到了3200元的医疗费。”

　　“这些钱住院根本不够，以后我多次到厂子要钱，但程普岩再也不给了。住两个多月院，催款单又下来了。我哭着对丈夫说，咱们出院吧！咱们在这住不起，咱买点药回家养着吧！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好好护理，总比在医院省钱，我去求医生出院，医生一开始不同意，说伤筋动骨至少要住三个月的院。我向医生说明了情况，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样，牛庆山一共住了70天院，共花了医药费4800余元。有朋友对王良美说：“你丈夫因工而伤，厂子不管谁管，你可以依照《劳动法》要求厂子给予赔偿。”

　　劳动仲裁：赔付伤残补偿金

　　王良美找了一位律师，律师提示这是一起劳动工伤事故，得先到劳动部门进行仲裁。2001年10月14日，王良美向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提出仲裁申请，请求被诉人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为牛庆山落实伤残待遇。

　　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接到此案后，开始调查核实取证，经做残疾鉴定，鉴定牛庆山为伤残七级。2002年8月1日，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对牛庆山与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因“伤残赔偿”发生的劳动争议进行了开庭审理，并于同年9月23日做出裁决。

　　《仲裁裁决书》认定：牛庆山于2001年7月2日经于寿军介绍到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大锯上工作，没有办理用工手续，未签订劳动合同，双方口头协议，工资以计件形式支付。牛庆山在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工作时虽然没有办理用工手续，未签订劳动合同，但形成事实劳动关系，申诉人是在企业大锯班组共同卸车时受伤，根据《牡丹江市企业职工社会工伤保险试行办法》第二章第七条第一款规定，属因工受伤。按工伤无过失赔偿原则，用人单位应承担伤残赔偿责任。裁决结果如下：

　　一、根据牡丹江市实施《企业职工社会工伤保险试行办法》细则的有关规定，由被诉人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一次性给付申诉人牛庆山因工伤残经济补偿金合计人民币13510.43元。

　　二、伤残七级，由企业安排适当工作，补签劳动合同。

　　三、医务劳动鉴定费130元由企业报销。

　　四、劳动争议案件受理费、处理费520元由企业负担。

　　根据有关规定，如不服本裁决，当事人可以自收到仲裁裁决书之日起15日之内向阳明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期满不起诉的，本裁决即发生法律效力。一方当事人在法定期限内不起诉又不履行仲裁裁决的，另一方当事人可以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法院裁决风云突变

　　对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的这份《仲裁裁决书》，程普岩不服。2002年10月8日，他向牡丹江市阳明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程普岩称：“牛庆山不是我厂工人，也未在厂工作18天，当时他是受别人雇佣来帮忙卸货的，其所受伤与我无关，我不应承担其工伤赔偿责任。”

　　对此，牛庆山认为，程普岩不承认是他厂工人不符合事实。他是经程普岩的工厂工人于寿军介绍，到该厂干了18天，还从于寿军手里开了550元工资，受伤也是在给工厂卸车时造成的。应维持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仲裁委员会的裁决。

　　2002年12月9日，牡丹江市阳明区人民法院对这起工伤纠纷作出《民事裁定书》。法院认为，原、被告双方发生的劳动争议工伤赔偿纠纷案件，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在审理仲裁过程中，未经过工伤认定却以因工受伤的理由认定程普岩承担伤残赔偿责任，缺乏事实根据和法律依据。故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根据牡丹江市实施《企业职工社会工伤保险试行办法》的相关规定，作出裁决程普岩承担被告因工伤残经济补偿责任的法律依据尚不充分。牛庆山应依法根据其工伤保险待遇申请，请求牡市劳动行政部门进行工伤认定。据此，法院判由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的裁决不发生法律效力。

　　依据法院的裁决，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于2002年12月18日作出了《仲裁决定书》，宣布原仲裁裁决书无效。待当事人牛庆山履行工伤认定程序后，重新处理申诉人牛庆山与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因伤残赔偿发生劳动争议一案。

　　身份认定陷入困境

　　7月8日，牡丹江市阳明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董文波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董文波说，工伤认定程序应由牛庆山所在单位在其受伤后24小时内向劳动部门申报，但东方装饰材料厂并没有申报，所以当时没有作工伤认定，但这并不应影响仲裁结果。

　　董文波认为，这起劳动纠纷具有典型性。案件的焦点就在于牛庆山的身份是否为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工人。由于没有劳动合同，牛庆山的身份认定只能依赖于其同事的证词，但劳动部门在对案件的调查中发现，曾对牛庆山是该厂工人做出过证言的工人，在法庭上和后来的工伤认定过程中却纷纷否认了这一点。

　　“我们对这一点也怀疑，试想，一起干活的有7个人，就牛庆山一个非本厂工人，这可能吗？”董文波说：“尽管我们很同情牛庆山的遭遇，但也没办法，不能认定牛庆山的身份，就无法为其作工伤认定。这件事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签定劳动合同的重要性，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受雇者往往处于弱势，因为怕丢掉工作，也就不敢在签定劳动合同的事上和老板较真，这常常成为我们处理劳动纠纷的障碍。”

　　同一天，记者来到牡丹江市阳明区东方装饰材料厂，见到了程普岩。记者问：“你的工厂共有多少工人？”程回答：“有四十多人。”“都签劳动合同了吗？”“不知道。”“牛庆山是你厂工人吗？”程的回答是：“此事已经在法院判了。”说完后他扭头就走了。

　　现在牛庆山的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却干不了重活，只能做一些轻体力的零工。王良美不识字，两年多的官司已让她筋疲力尽。“实在不行俺就认了，打不起官司了。”王良美拿出一个贴着满满的公交车票收据的本子说：“现在出门办事时我连公共汽车都坐不起了。我没有工作，家里又没有地，只是平常帮别人铲铲地，一天也就挣上个五六元钱。”

　　王良美说，最让她挠头的还是儿子的学费。“去年儿子上初中时，学费、书本费没有着落，家中种了点花，我说儿子咱俩去卖鲜花，给你交学费，第二天，俺娘俩就开始卖花，正好，卖了一星期的花赚了400多元，总算把学费交上了，剩下的钱还给他买了一套校服。今年儿子对我说妈你别愁了，暑假我还去市里卖花，把学费挣出来。儿子的?叭梦腋械叫乃帷！?

　　8月1日，董文波和记者通了电话，他把一个“好消息”告诉给记者：“我们找到了两名已离开东方装饰材料厂的工人，他们为牛庆山做了证，证实他是该厂工人，现在我们正在为牛庆山作工伤认定，并将重新作出劳动仲裁。”（生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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