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少女的湖南情缘(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6日08:49 潇湘晨报

本报记者　黄　波　摄影报道　　午饭后，依多在比划着教本报记者说缅语

　　兵哥不停地给依多添菜，劝她“多吃点、多吃点”

　　快到昆明时，依多在记者的采访本上分别用中文和缅文写下了“中国”、“缅甸”、“好”几个字

　　核心提示

　　这是一幕感人至深的跨国情感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非法入境的缅甸籍少女。

　　今年元月，一位名叫依多的缅甸少女在未携带任何身份证件的情况下，非法入境来到昆明。之后，依多坐上了一列开往上海方向的火车，元月17日，她在糊里糊涂中下了车，之后用仅有的28元人民币坐摩的到了一个她当时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后经证实是湖南省常宁市西岭镇平安村。好心的村民周桂莲收留了这位流落异乡的姑娘，依多在她家一住就是两个月。此事经湖南卫视《乡村发现》栏目披露后，当地警方依照我国相关法规对其进行了收容留置。

　　7月13日，由本报记者和湖南卫视《乡村发现》组成的爱心行动组随常宁警方的警官带着依多踏上了Ｔ61次列车前往昆明，送依多回国。

　　7月20日，依多被依法移交缅甸警方。昨日下午，记者从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获悉，依多已于前日平安回到缅甸仰光家中。

　　送缅女爱心行动星城启程

　　7月13日上午11时，长沙骄阳似火。

　　长沙火车站入口处前坪，千里送缅女跨国爱心行动即将启程。

　　常宁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教导员周祥国、副科长邬小明是这次依法将依多遣返出境的办案警官，当他们带着依多和翻译孙广和出现在火车站前坪时，湖南卫视《乡村发现》制片人、著名节目主持人李兵快步上前，用他那充满滋性的男中音说：“依多，我们今天这么多人送你回家，高不高兴？”依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脸附在旁边一长者耳边用缅语窃窃私语道：“这个人我在电视上见过。”原来，依多在常宁老乡家看电视时喜欢总盯着人看，所以对一些经常抛头露面的人印象很深。

　　长者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跨国爱心行动的志愿者、缅语翻译孙广和。他今年50岁了，现居昆明，曾经是昆明某部的一名汽车兵，经常往返于昆明与缅甸间，精通缅语，对缅甸风土人情了如指掌。

　　经过从昆明至常宁再到长沙的连续往返，记者从孙广和脸上看不出丝毫倦意，他说他还特意从昆明给依多带来了一套长裙和几盒缅语磁带，让她在归国途中保持一个好心情。

　　被诱骗神秘少女流落农家

　　列车一路飞驰，李兵望着窗外飞逝的乡村风景，思绪又回到了发现缅女依多的前前后后……

　　“兵哥快来啊，我们村里来了个外国妹子，不会讲中国话，谁也弄不清她是哪个国家的。”今年5月20日，常宁市西岭镇一位村民拨通了《乡村发现》栏目的电话。

　　这事蛮稀奇！第二天，兵哥便嘱《乡村发现》编导阎宇成赶到了西岭镇平安村收养外国女孩的村民周桂莲家。周桂莲傍一条乡村公路而居，家门口出租摩的来往不断。

　　1月27日中午，快过春节了，周桂莲正在家张罗着熏制过年吃的腊肉。突然，一辆摩的从屋前的简易公路上开了过来，在扔下一名皮肤黝黑、全身灰不溜秋的女孩后绝尘而去。女孩坐在周家的阶基上，用手势叽里呱啦地向周桂莲比划着什么，看样子是在求助什么。周桂莲一句也听不懂。女孩急了，指着肚子直咂嘴巴，周桂莲明白了，她一定饿得不行了，急忙从厨房张罗了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递了过去。女孩在狼吞虎咽地将这一大碗米饭一扫而光后，却看不出要走的意思，一双大眼里分明仍在企求。周桂莲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女孩在周家住了下来。

　　女孩除随身携带一条裙子外，证件、钱财一无所有，被周桂莲收留后，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彼此相处融洽。热心的村民还教她说中国话写中国字，女孩在周家墙壁上写满了“稻谷”、“中国”、“西岭”等中国字，当然也写了许多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她们国家的文字。

　　她接受能力比较强，几天下来便能用常宁土话说“睡觉”、“吃饭”、“奶奶”等词儿。有村民问她：“你从哪里来？”女孩似懂非懂，连声答复：“雪里、雪里。”这雪里弄得大家如一头雾水。于是有人建议：“还是给《乡村发现》打个电话吧，说不定记者有办法呢。”

　　释疑团热心观众指点迷津

　　回到长沙，阎宇成将女孩写有她们国家文字的纸条送到中南大学、湖南师大外国语学院。“这可能是一种使用不广的外国语种，到底是哪一个国家的，没接触过不便下结论。”外语教师们说。

　　为尽快找到知情人揭开谜底，5月26日晚，《乡村发现》播出了关于迷路常宁的外国女孩的首期节目：《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贰?

　　5月27日，常宁市公安局获悉这一信息后，对这名外国女孩依法进行收容留置，同时为求证女孩的身份苦苦奔波。

　　根据以往的经验，常宁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副科长邬小明推测，周桂莲收留的外国女孩来自缅甸的可能性比较大，有可能还是骗婚或逃婚的。邬小明还和教导员周祥国商量，决定将女孩带到常宁市松柏镇，请该镇肉食水产公司70多岁的老职工杨菊怀定论。杨菊怀原系缅甸人，11岁到中国瑞丽，后远嫁常宁入了中国籍。但杨菊怀出身缅甸的少数民族，且年纪很小便出国了，多次交流，还是听不懂女孩的语言。

　　就在媒体和警方为女孩的身份多方求证时，云南省德宏州侨办一位姓徐的先生给《乡村发现》打来电话：“这个女孩应该是缅甸人，她常挂在嘴边的‘雪里’应该是缅甸人用汉语所指的云南瑞丽，且缅甸文字多圈状，书写时保持横写的习惯，这些特征她都符合……”

　　寻翻译缅女谜团终于揭开

　　6月4日，警方进行了一场特殊的询问。主问的一方是常宁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警官周祥国、邬小明，而负责翻译的是远在昆明的缅语翻译孙广和，他们间的沟通通过一台手机。警官问完一段话，便由孙广和通过手机翻译交给缅女接听；缅女答毕，孙广和又将她回答的内容转告给警官周祥国、邬小明。有了孙广和的配合，常宁市警方初步掌握了缅甸女孩的基本情况。

　　她叫依多，家住缅甸仰光市，今年21岁。母亲出身于缅甸的大族缅族，类似中国的汉族；父亲系少数民族，这样，依多成了混血儿。大约今年元月，依多持有效期为15天的边民通行证来到中国瑞丽做珠宝生意的姑妈家，随后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一名已嫁到上海的瑞丽女人。这女人大约30来岁，几年前和丈夫离了婚，常住瑞丽，她们相约去“洗衣服赚很多的钱”，结果呆了十多天还没找到活干，眼看生计都难以维持，嫁到上海的瑞丽人便要依多将金项链卖了。这可是依多17岁生日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啊！依多确实有点舍不得，但她还是将项链卖了450元人民币，交给了那女人，但第二天，那女人竟称这笔钱被小偷偷了。依多闻言十分气愤，甚至向她挥起了拳头，女人无奈，说要钱就随她到上海的家中去取。之后，她带依多在瑞丽去昆明的途中绕小道偷越了必经的双坡边防检查站，匆匆搭上了由昆明开往上海的列车。

　　在列车上，依多又和那女人争吵起来，她负气中途在一个车站下了车，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一夜，实在累了，便掏出身上仅有的28元钱租了辆摩的。由于听不懂女孩到底说些什么，摩的司机在走了3个小时后，将依多扔在了路边。

　　车厢内久久回荡缅语情歌

　　列车依然在千里铁道线上奔驰。到了要吃中餐的时候了，我们一行带着依多来到餐车坐下。

　　一开始，依多的心情显得特别的好，当服务员端上一份咸鸭蛋时，她“很不客气”地拿起其中的一个，熟练地剥开蛋壳，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用餐间隙，她还分别用中文、缅文写下“中国，好，常宁、西岭”几个字。依窗而望的依多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排排稻田，喃喃自语道：“缅甸，也有稻谷。”不知是否思乡的缘故，依多的脸色突然显得阴郁下来，翻译孙广和要她吃饭，她莫名其妙地吼了句：“不吃，走开！”然后趴在餐桌上，一动也不动。

　　“这孩子有她率直的一面。”兵哥认可了本报记者对依多的评价：“但不吃饭不是办法，得想法把她的情绪恢复过来。”兵哥想到了孙广和带来的缅语磁带，“能不能为依多在列车上点播一首缅语歌曲呢？”

　　“很抱歉，按文化部规定，列车上只能点播指定歌曲。就是歌星在列车上，其歌曲没有列入指定范围，也不能自我点唱。”Ｔ61次列车长虽然抱歉但还是折衷地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通过广播为你们借台录放机。”

　　“尊敬的旅客，在我们的列车上，有湖南卫视《乡村发现》栏目组和潇湘晨报的记者，他们正护送一名走失到湖南的缅甸女孩回家，很想为她点播一首缅甸语歌曲，如果哪位旅客有录放机，请借给他们一用。”

　　19岁的中国农业大学学生吴婷丽来了，她刚好有一台便携式录放机。很快，熟悉的家乡情歌在车厢内响起，依多先是附和着打节拍，紧接着笑容浮现，最后竟手舞足蹈起来。

　　情与法　爱心行动遭遇法纲

　　经过27个小时的长途旅行，7月14日下午3时，我们一行人抵达春城昆明。然而，当我们来到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时，总队边境管理处处长尚伟参一番话让我们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交接非法入境人员，只能在两国边境通过双方边检口岸进行，不能直接送到国外去。由记者将依多一路护送到仰光，直接交给她的亲人，老实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先例。即使要去，也必须在缅甸方面对其进行调查并征得该国警方同意后才能成行，这是个互相尊重的主权问题。况且即便如此，也需要时间。”

　　湖南老乡、边境管理处副处长李成友理解我们的心情，但也不无遗憾地说：“其实从我个人来讲，是倾向于你们这种人情化的方式，但法不容情呀，爱心欲速则不达哟！”

　　新闻媒体千里护送的是落难缅女，公安机关遣送的是偷渡缅女。爱心遭遇法刚，兵哥意识到事件比预料的要复杂些了。但临行前依多通过翻译孙广和表明的归家决心深深打动了兵哥。依多说：“就是走路也要走回家去！”是啊，谁不惦念骨肉亲情！7个月了，依多离家无消息，她的家人能不焦急？想到这里，李兵提议：还是到瑞丽看看有不有其它可以变通的办法吧。

　　离别时　两行热泪滑落腮边

　　沿着按照高速公路标准修建的崎岖高速山路，我们拿着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准予遣送的批文，租乘一辆空调中巴经过16个小时长途跋涉，于7月16日凌晨2时抵达边陲小城——瑞丽。然而，好事多磨，当我们赶到瑞丽公安边防大队时，这里的工作人员告知：像依多这种情况，要直接交瑞丽边防检查站，但这个时候已经闭关，必须等到次日上午8时才能办理有关手续。

　　“那就等吧，”负责遣送的周祥国警官说。于是，我们拖着疲惫的身驱找了家便宜的宾馆暂时住了下来。当然，两位警官不能入睡，按照规定，他们必须看守依多直到天明正式移交。

　　天亮了，我们顾不上吃早饭，就急忙赶到了瑞丽边防检查站，当湖南警方办理完相关交接手续后，兵哥急不可待地道出了我们此次出行的愿望。

　　“不能直接送到缅甸，只能在口岸（指边境）通过双方边防部门进行。”负责接待我们的检查站王参谋是一位湖南老乡，也是兵哥的崇拜者之一。但他的这番话让我们真正理解了法不容情的真正含义。

　　按规定，依多应当交给瑞丽边防检查站暂时收容。看到我们与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握手道别，依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双眼良久地注视着我们。是啊，要离别了，离别就在眼前，跨过边检门，对面就是缅甸国了。一路上豁达开朗的兵哥也声音哽咽：“依多，再见了！别急，你一定会回家的！”多日的相伴随行，令依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只见两行热泪从她的腮边滑落下来。我们的中巴渐渐远离了她的视线，但依多老远还在挥手：“中国，好！再见了，再见！”

　　车到瑞丽江边，一阵悠扬的歌声从路边的小店响起：“我住江之头，君住江之尾，彼此情无限，共饮一江水”。至此，由湖南卫视与本报联手展开的这次跨国爱心行动，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它为中缅界河瑞丽江再一次注入了一股清澈的友谊之泉。若采用本版稿件，请一定要支付稿酬，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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