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盗耕牛牵出的贼故事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7日15:57 安徽在线-新安晚报

　　在淮北农村，耕牛依然是农家的大件财物，农民们最心疼的就是一朝失去了凝聚着全家老少心血和希望的大牲口，最痛恨的就是那些防不胜防的盗牛贼。侦办盗牛案也因此成了当地公安机关要啃的一块硬骨头。

　　不久前，界首警方打掉了一个盗、销耕牛的犯罪团伙，百余头被盗耕牛渐渐浮出水面。那些盗牛贼们也被一一送进了电网高墙。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嫌疑人全部都有盗牛前科。

那么，他们在历经牢狱之灾和劳改教育后缘何又走上犯罪的道路呢？走近盗牛贼，其实，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令他们自己悔恨不已的故事，他们一直都挣扎在物欲的泥潭里……

　　零口供挖出大团伙

　　2003年4月，界首市公安局刑警城关中队接到群众举报，租住城关的李玉孝有盗窃嫌疑。对于李玉孝，刑警们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个曾因盗窃“三进宫”、被警方掌握的重点人员。城关中队长陈军、指导员鲁卫彬当即带领探员王涛、郭刚等人，赶到李玉孝的住处对其传讯并依法搜查。

　　李玉孝现年37岁，三年前出狱后和邻村一位妇女玉红好上了，妻子因此愤然离婚。李玉孝现在就与这位正在和丈夫闹离婚的玉红租房同居。他们的“家”布置得很豪华，各种家具和家电一应俱全。一直无正当职业的李玉孝的收入从何而来呢？职业习惯让刑警们不能不对李玉孝有所“关注”。可是，李玉孝及其“女友”对刑警们的询问侃侃而谈，对家中每种新购置的物品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地报出购买的日期、商店和价格等，刑警们将他们的回答一一记录在案。当向他们索取发票及家电说明书等相关证明时，李玉孝“两口子”却极力搪塞。就在这时，细心的刑警发现，他们的一套“家庭影院”中，VCD机、音箱都有，却独独少了功放机。对于这个疑问，李玉孝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了。后来，被依法留置的李玉孝干脆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后经警方调查核实，李玉孝曾经交待的那些购买家电的价格和商店均属编造。本着高度负责的精神，警方面对犯罪嫌疑人李玉孝的零口供，并不仅仅限于就案办案。这个李玉孝曾是“盗牛专业户”，几乎每次判刑都与盗牛有关。这一次，会不会又偷了耕牛呢？刑警们决定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调出了李玉孝的手机话单，经过认真分析，敏感的刑警们很快发现了一些端倪：首先，李玉孝通话比较频繁的时间大多集中在午夜和凌晨；其次，李玉孝通话最频繁的那几天，正是群众耕牛被盗报案最频繁的日子。

　　刑警们遂秘密控制了一个与李玉孝联系极为密切的嫌疑人罗华，一查这个人竟是因销赃有前科的人员。对罗华迅速组织突审，罗华又供出了一个更大的“盗牛专家”郑关西。随着郑关西的归案，另一名与之“密切合作”的同伙杨志西也被纳入了侦查视线。

　　2003年4月中旬的一天，当刑警们对居住在田营镇的杨志西秘密抓捕未果时，涉嫌包庇的杨志西之妻经过警方的耐心工作，终于供出了就在当天凌晨，其丈夫还牵了刚刚偷来的两头耕牛，卖给了邻居杨志才家。办案人员当场从杨志才家中牵回了两头被销赃的耕牛。通过近一个月的努力，一个盗、销耕牛一条龙的犯罪团伙终于逐步被警方掌握，案件背后的故事也随之水落石出。

　　再次滑向犯罪深渊

　　罗华今年28岁，是界首市城郊以屠宰为业的个体商户。十年前，罗华因伙同父亲收购了盗牛贼送来的十头耕牛而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

　　1998年底罗华出狱后，决心金盆洗手，哪怕吃糠咽菜也不再和那些盗牛贼打交道了。不久，罗华经人介绍认识了女朋友方小玲。方小玲也曾因一念之差，从商场里顺手牵羊地“拿”走了柜台里的几块手表而被判刑入狱。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并喜结连理。

　　由于两人的家境都比较清贫，又都是被公安机关重点掌握的有前科人员，所以他们一度很自卑，社交圈子很小。婚后，因为没有住房，他们租了两间平房，守着清贫窘迫的日子。罗华重新操起了正当的屠宰业，尽管很辛苦，但收入一直徘徊在低谷。“劳动一天，可得一夜的安眠；勤劳一生，可得幸福的长眠”，狱中管教干部对他们说过的话，让他们感到这种靠自己诚实劳动挣来的每一分钱，都充满了幸福感。他俩计划再苦上几年，攒钱买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是，这个原本充满了阳光的计划不久就被一个“狱友”的来访打破了。这个狱友就是后来归案的河南省沈丘县某乡农民郑关西。郑关西不仅拥有一个和《水浒传》中那个被鲁智深三拳打死的恶人有着发音几乎相同的名字，而且他还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也是十年前，郑关西因盗窃耕牛和满脸稚气的罗华被关在同一间号房。几个月后，他们被押往白湖劳改农场，恰巧又分在同一个中队。在长达几年的劳改生涯中，他们成了忘年交。后来，郑关西比罗华早两年出狱，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

　　2002年春节刚过，郑关西就专程赶到界首市，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罗华。老友重逢，他们尽情地回忆了劳改生活，后又谈到了目前各自的生存状态。郑关西出狱后，确实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除了侍弄几亩农田外，他还磨豆腐，到建筑工地上打短工，但是，要供养三个半大的孩子念书，日子总也宽裕不起来。曾经大捞不义之财、大手大脚消费惯了的郑关西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决定“重操旧业”，再次将掠取的目标锁定在耕牛身上。

　　郑关西说，他之所以再次选择这个“生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结识了罗华这个宰牛的专家，不愁用牛换不到银子。罗华听后皱起了眉头，十分冷淡地对郑关西说：“我不愿参与这事，您要是再唠这些生意经，我可要端茶送客了！”郑关西碰了一鼻子灰，但仍赔着笑脸说：“大侄子，我早就说过，你还是太年轻，抱着个金刚钻却不去揽瓷器活，你等来的只有一个字：穷！”说完，郑关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百块钱，不容推辞地塞到罗华手里，说是给罗华刚刚满月的儿子买几袋奶粉。

　　又到了交房租的日子，郑关西的这笔接济无疑成了及时雨，一时间罗华的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不久，方小玲的小学同学、闺中密友玉红闻讯又来吃“满月酒”。两个女人在抵足而眠、窃窃私语几天后，玉红请求罗华、方小玲夫妇帮她和男友李玉孝一个大忙，那就是他们最近弄了一头牛，“处理”起来不太方便，想请罗华将它宰杀后换几个钱。罗华和方小玲明白，这头牛定是玉红那个刚出狱不久的男友最近的“杰作”。面对丰厚利润的诱惑，他们再次陷入矛盾中。可罗华最后还是婉拒了这笔“生意”。

　　紧接着，郑关西又来了。这次，他只字不提“生意”上的事，带着酒菜找罗华只是喝酒。可是酒过三巡，罗华自己按捺不住了，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耕牛毕竟是个大物件，偷多了，牢底坐穿都有可能。我看，我还是别干了吧……”郑关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些嘲笑地逼视他：“杀牛你不敢，杀羊你总可以干吧”。见罗华又想推辞，郑关西撂下这句话就拂袖离席而去。当天晚间12时许，郑关西亲自开着大篷车，果断地给罗华送来了三只肥壮的山羊。郑关西有言在先，这三只羊只收罗华五十块钱。仅这一笔，罗华就赚了五、六百块钱。

　　几天后，玉红和李玉孝也来了，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终于把那头庞大的耕牛牵到了罗华租住的小院里。在屠宰棚里，罗华颤抖地握着那把尖刀，终于将它放倒在地。也就在第二天凌晨，郑关西也牵来了两头刚“弄”回来的耕牛，他要求罗华把牛肉卖掉后，与他五五分成就行了。

　　就这样，罗华坚守了三年之久的防线被彻底击溃了，又和盗牛贼们穿起了一条裤子。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广收八方被盗耕牛的罗华就实现了他购房置家的梦想，金钱的诱惑勾起了他强烈的物质占有欲。在那些月黑风高的夜晚，罗华一次次地从盗牛贼手中接过缰绳，还不止一次地“点拨”各路盗牛贼们，哪个乡镇的养牛户最多。据不完全统计，在十个月的时间里，经罗华夫妇之手就屠宰和变卖了三十余头耕牛。

　　盗牛贼的眼泪在飞

　　有前科人员的重新犯罪现象，究其原因，是残留在他们内心深处的物欲太盛。在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之后，这些原本淳朴的农民感到几乎没有比盗牛更来钱的“生意”了。尽管他们曾经遭遇到政府的打击和教育，但时间一长，往往是强烈的物欲又战胜了理智。

　　办案人员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顺线侦查挖出了三个作案互有交叉的盗牛团伙，涉案20余人，已刑拘并批捕11人；查出被盗耕牛101头，追回并退赃给户主14头。其中值得注意的是，盗牛贼们常常是夫妻双双被刑拘，丈夫涉嫌盗窃，妻子隐情不报且极力阻挠办案人员侦查而涉嫌包庇犯罪。从侦办案件的角度讲，这种情形反而有利于办案。因为盗牛贼们牵挂着家中的老小，一心想戴罪立功，早日让妻子回去照顾家庭。

　　郑关西今年40岁，自幼父母双亡，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苦难的经历养成了他狡猾坚忍的性格。在审讯中，他表现出了顽固的抵抗情绪，但一提到他的妻子儿女，他的眼睛便湿润了，以致忍不住失声痛哭。后来，郑关西告诉笔者，十年前入狱那次，他当年只有一岁的女儿因病未及时医治夭折了，这个创伤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出狱后，他总感到孩子生在一个穷家里，是跟着自己受苦，心里很内疚。也是为了让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吧，他才不顾妻子的苦苦劝阻，又撂下豆腐挑子一头扎进夜幕中，干起了伤天害理的盗牛勾当。郑关西总结说，现在我才明白，一旦被警方抓获，这些不义之财就像流星，原本就不属于你所有，你想抓都抓不住它。郑关西还良心发现似地说：都是我把罗华拉下水的，我可害苦了这个小伙子啦！

　　对此，另一位有着三进宫经历的盗牛贼李玉孝总结得更为“精辟”。他说，这些不义之财就像是别人的现金存在你开的银行里，虽然口袋里装着钱，但说不准哪一天就要全部被倒出去，有时还要被加罚“利息”。

　　李玉孝和现在姘居的玉红感情很深。李玉孝告诉笔者，他第一次伙同别人挖洞入室一下子偷了三头牛时，被玉红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时候玉红还没闹离婚，和他幽会都是选择在野外。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玉红的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人！”或许正是那一刻，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去盗牛“致富”，让这个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女人今后像模像样地过上好日子。然而，盗窃得手短暂的惊喜过去之后，更为漫长的则是提心吊胆的害怕。

　　告别?ィ葱母锩妫匦伦鋈恕Ｕ饩浠八灯鹄慈菀祝銎鹄茨选Ｒ蛭谡庑┎话灿谙肿矗终亢檬さ娜嗣切哪恐校跚且呓菥兜摹Ｋ堑摹袄砺垡谰荨本褪悄蔷涔呕埃郝砦抟共莶环剩宋尥獠撇桓弧Ｈ欢煜缕裼忻夥训奈绮停恳环指牛呕嵊幸环质栈瘛<偃缑挥姓崩投飧鲅共盏幕跷铮魏畏绫┒蓟峤钪品?

　　农民兄弟的百余头耕牛被盗案的破获，但愿再次给这些人敲响心灵的警钟，明白“良心+平常心+做个好人=幸福日子”的道理。走过这段阴影，前面又是一个天。

　　（除办案人员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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