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

　　一个多月前，在季欣给我的几个邮件里，我大致了解了她这段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感经历。说实话，我对采访她的兴趣很大。但她一直在犹豫。她总说：“我觉得自己挺贱的，所以不敢面对你。”我不懈地争取，她才同意和我见面。但她说，只能你一个人来，另外，你也是女人，我想我们会更容易沟通些。那天她穿着低调的素色长裙，显得大方、得体。她的妆化得有些浓，她自嘲般地说：“遇上这事，人老得真的很快！”

　　我坚持认为，如果不是那次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会是孟成幸福而满足的太太，一个本分守己的妻子。那天是1998年2月3日下午七时，下班后孟成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一个下属因为我炒了他的鱿鱼，加上其他一些原因的刺激，丧心病狂的他把一瓶浓硫酸泼向了我们。他报复的目标是我，但在那一瞬间孟成本能地把我推出了这场灾难之外，他却未能幸免。一周之前，我和孟成刚办理了结婚证。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孟成经过了多次手术但他的那张脸还是让人不忍目睹他的身上也留下了像蚯蚓一样的累累伤痕。在这期间孟成曾自杀过我最后对他说：“孟成如果你不在了我还能在这世上活吗”我想，他是为了我选择了活着。

　　我艰难地说服了孟成，2000年5月1日，我们举办了那个延期了近两年的婚礼。我想，和他结婚，给他爱，也许会让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而我，也会因此停止对自己无休止的心灵折磨和煎熬。

　　那晚孟成坚持关了灯和我亲热我努力让自己去想象他受伤前的样子但我越是有意识地这么做孟成现在的样子就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敏感的孟成察觉到了我的不适从出事之后他就变得非常敏感和脆弱我得非常小心翼翼地与他相处。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我在他面前流露出的犹豫和动摇，让他沮丧和疑惑。所以我开了灯，我做出热情洋溢的样子，但在橘红色的灯光下，他的样子让我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我只能强打精神，但我身体的无动于衷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很快地，我们就草草地结束了。然后在黑暗中，各想各的心事，无话可说。

　　出事后，孟成便不愿去工作了。当然，我的收入足以维持我们的生活。他很用心地适应着做全职丈夫的新角色，他承揽了所有的家务，他很快就学会了做一手地道的川菜，他会耐心地陪我看电视连续剧……我也尽我所能地对他好，每周都会专门去音像城为他买几张新碟片，每天傍晚我会陪他出去散散步……

　　我过生日时，我坚持要去外面吃饭。那天，我们心情少有的好，喝光了两瓶红酒。从酒楼出来后，我们没立即回家，我拉他去逛了商场。后来我为自己这个决定后悔了好久。我们逛得有些累了，便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这时我的酒劲上来了，腹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便忍不住吐了一地。秽物溅到了一些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孩身上，她和他的男友在我道歉后仍出言不逊，孟成与他们发生了争执，于是他们把攻击点放在了孟成的脸上，很快，我们四周就围满了人。我很清楚，他们的好奇不是因为吵架本身，而是像我这样一个长相并不差的女人，身边怎么会有那样一个面容丑陋的男人？我也试图在他们好奇和不解的目光中，尽可能表现得坦然些，但我做不到，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和屈辱，我拖着孟成逃之夭夭。

　　此后，孟成便极少与我一道出门了，他是不愿让我难堪，当然，他也不想自找难受。而我似乎也如释重负。后来我就只能一个人去逛街、去吃东西、去旅行。看着身边那些可能比自己逊色的女人，身边有殷勤、英俊的男人相伴，我心里会涌起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掺杂着羡慕、委屈、失落、无奈、怅惘的情绪，它让我觉得不平衡。

　　我也曾鼓励孟成继续去整容，他说：“太痛苦了，再说，我能变回从前的我吗？”后来，我们都不再提这件事。结婚半年后，孟成开始逃避我，他会装着看电视或上网，等我入睡后才上床。我们一个月只亲近一两次，每次还都是在黑暗中草草地结束。再后来，他借故睡到了另一间屋子里，我们开始分居了。

　　孟成似乎有意识地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如从前的平静。但我还是察觉到了分居带给他的打击和伤害。比如他有时会长时间地坐在客厅里，把电视开着，而他的目光却在别处。他还渐渐地痴迷和沉醉于烟酒之中。我说：“孟成，你不能这样子，你才30岁，你不能把自己毁了。”他淡淡地说：“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希望吗？”时间长了，我便对他的自暴自弃失去了宽容和耐心。偶尔，我们还会发生激烈地争吵。再往后，我们连争吵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了。我们开始相安无事、相敬如宾。我们每天都出去散步，我们一个月还会亲热一两次，我们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仪式，用此来证明我们的夫妻关系依然存在，没什么大碍。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心照不宣，并不把那层纸捅破。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了2001年夏天，我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遇到了Ｆ，一个相当漂亮、优雅的男人。他主动接近我，约我跳舞，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别致的香水味。我突然对这个陌生男人充满了好感。我们跳了一曲又一曲，身体也越来越亲密。一种久违的欲望从我的心灵深处涌出来，迅速地席卷了我的全身。我觉得既陌生又新奇。聚会结束时，他说：“去我家好吗？”我几乎没有任何思索，连象征性的抗拒都没有，我便和他上了一辆的士。

　　几个小时后我才离开他那里，他向我索要名片，我没给他。他把他的名片塞给了我，他问：“我还能见到你吗？”我很干脆地说：“不会！”是的，当时我非常清醒和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疯狂和危险的事情。但在此后的两个星期里，我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味那次荒唐的出轨，这种回味似乎让我僵死的欲望复苏了，有一天夜里，我到了孟成的房里。我第一次主动与他亲热，在黑暗中，我当时幻想他便是那个俊美的Ｆ。在恍惚中，我少有的激情四溢。孟成拧亮了灯，他满脸狐疑：“小欣，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我甚至说了谎：“孟成，在你面前，我已经没什么障碍了。”孟成冲动地抓住我的手，他显然相信了我的话，他喜极而泣：“小欣，我不酗酒了，不和你怄气了，我会做一个好丈夫的……”我心如刀割。也许是出于对孟成的愧疚，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对他格外温柔和体贴，我们的生活又焕发出了一些生机。荒谬的是，这一切竟是缘于我的一次出轨。

　　后来，我忍不住又去找了Ｆ。我发觉自己像一个吸毒者，对他有了依赖，失去他，我就觉得生活少了支撑点。要命的是，不久我发现自己爱上了Ｆ，我幻想着和他日夜厮守，便对孟成有些心不在焉了。于是，我决定远离Ｆ。但试了几次，我都欲罢不能。

　　2002年10月末，孟成跟踪了我，他在此前便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他看到我和Ｆ进了一家酒店。回到家，他给我留下了一封短信，然后用水果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那天，我莫名的心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相信这便是冥冥之中上天给我的暗示。我很早就回到了家，我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孟成……因为送到医院的时间不算晚，孟成被抢救了过来。醒来后，他面无表情，呆呆地望着我，眼晴里全是绝望，整整10天，他没和我说一句话。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对他犯了弥天大罪，我把他苟活在这个世上的惟一热情浇灭了。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取得了孟成的宽容。我还发誓不会再有这样的荒唐事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但半年之后，我的那些被我拼命压制下去的欲望，又像春天雨后的小草冒了出来，我为此惶惑不已。前几天，在一家酒吧里，我偶遇了大学时的男友夏，我们喝酒、聊天，然后他带我回他住的酒店，但当他拥着我进屋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孟成那双绝望的眼睛，我哆嗦了一下，我的欲望一下就淡下去了，我轻轻地推开了他，转身下了楼。

　　回到大街上，我既庆幸，又觉得惆怅，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下次呢，你还能抗拒吗？”……（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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