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动用巨额国有资金买下争议很大的文物引发法律思考———“天价”购买若失误国资受损谁担责

　　本报实习记者陈晓英 本报记者薛子进

　　最近，故宫博物院从嘉德拍卖公司手中以创纪录的高价———2200万元买下了有争议的书法作品《出师颂》，此举引来海内外的一片质疑。不少专家学者纷纷指出，这幅天价《出师颂》根本不是索靖所写；还有人说这幅书法作品只是唐宋时期的佚名漏字抄本，价值不过十几万元。

　　这幅“国宝级”的《出师颂》，从“中国现存最早书法作品西晋索靖真迹”、“流传有序的隋人赝品”到“唐宋佚名漏字抄本”，连跌三级，其价值也必然从数千万元跌到十几万元。在如此明显的诸多疑问情况下，买卖双方依然能达成“天价”交易，外界戏谑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2003年7月21日，故宫博物院在海内外一片质疑的声浪中发表了一份声明：故宫博物院曾事前专门延请六位书画鉴定专家对《出师颂》进行了鉴定。专家们一致认为，该书法作品确为见于历代著录的《隋人书出师颂卷》，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是重要的宫藏文物，因此建议应由故宫博物院购藏。但人们从这一声明中只字未提“索靖”二字已得知，这幅2200万元的《出师颂》肯定不是索靖的存世真墨。

　　故宫博物院的态度是：2200万元人民币属于市场价格，这很难说是否合理。也有人表示赞同：这的确是市场行为，基本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具备充足的购买理由，人们不应该在价钱方面给予过多关注。

　　这里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是私人资金收购，无论多高的价格都可以“愿挨”。但是，“愿挨”的故宫博物院动用的是国家的专项资金，牵涉到所有纳税人的公共利益。假若这次“天价”购买失误，造成国有资产的重大损失，谁来承担责任？

　　然而，《国家重点文物保护专项补助经费使用管理办法》没有对“收购文物重大失误”进行表述，我国的文物保护法和刑法中也没有相关的条款规定。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陈泽宪研究员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首先有一个前提是国家有关部门要请专家作权威性的鉴定，以最终确认《出师颂》的真实身份；在此基础上再看拍卖中是否有欺诈行为，这决定拍卖双方的合同是否有效；其后才涉及刑律问题。由于过失给国家财产造成重大损失的或买卖双方恶意串通故意使国家财产受到损失的应追究相关的法律责任。几千万元的国家专项资金的去向引起各方面如此大的质疑，国家有关部门应对此有一个说法，不能以拍卖双方“愿打愿挨”而默然视之。

　　我国刑事辩护委员会主任田文昌律师认为，分析重大失误无外乎三种情况。一是水平问题，这很难求全责备；二是渎职问题，用国家的钱匆忙买下有争议的作品，有关方面要负相关责任；三是幕后交易，如行贿受贿。如果真有此种情况，则问题更为严重。最后，田文昌建议对文物购买的整个程序进行仔细审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由谁来负责。

　　面对各方的质疑，嘉德公司总经理寇勤则表示，拍卖行业和嘉德都有不保证条款，即不保证拍品的真假；不过，嘉德有道义责任，如果有专家提出假的拍品证据，会把拍品撤下来。

　　长期以来，文物艺术品拍卖在我国一直是“禁区”。1992年后，文物艺术品拍卖活动获得迅速发展，北京及上海等地拍卖活动此起彼伏，十分活跃，在国内文物艺术品交易活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然而近年来，拍卖文物艺术品时有赝品充斥，造成了文物市场的混乱。

　　北京市文物局办公室主任于平曾著文说：现行的文物保护法基本上是针对我国计划经济体制下，文物保护工作面临的问题和任务颁布的。而北京市文物市场这些年的发展，无论是在经营方式、经营规模和经营者成分上都较之文物保护法颁布之时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但是对待变化的情况，国家文物主管部门对此却研究得不够，多只停留在对市场表面现象的指责，而相应配套措施和相关的法律法规迟迟不能出台。北京市人民政府尚不能突破文物保护法的框架出台地方性法规，以至现在文物市场管理主体只有管理的责任，而无处罚的权力，甚至对一些理应坚决查办的案件也无权查办。

　　嘉德公司对《出师颂》一直是以“索靖惟一存世真迹”的名义宣传的，也是以索靖真迹为由定价拍卖的，除了道义责任外，是否还应该承担哪些法律责任？故宫博物院在有极大争议的情况下，依然花2200万元购买了“索靖惟一存世真迹”的《出师颂》，如有失误造成巨额国有资产的流失，谁来为此负责？

　　几天前，记者带着上述疑问走访了国家文物局和北京市文物局，但在按规定留下采访提纲后至今未能进行采访。故宫博物院则表示近日将举行记者招待会，就2200万元购买《出师颂》一事进行说明。

　　本报将继续关注此事。

　　新闻链接

　　1.1995年11月5日，故宫在鉴定大师的强烈推荐下向国家打报告匆匆购买了北宋张先的《十咏图》，对外拍价1980万元创下了当时的中国国内古画拍卖纪录。目前行业已公认这只是张先死后十八年张先儿子请人作的摹本，而且在当朝人周密的书籍中均有记录。在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绘画全集五代宋辽金卷》中由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编写，具体由刘九庵、傅熹年鉴定为无款《十咏图》（旧题张先）。———《南方周末》

　　2.2002年4月23日中国嘉德以2530万元人民币卖出的宋徽宗《写生珍禽卷》，虽然写下2002年书画拍卖十大天价第二和自有中国书画拍卖以来排行第二的纪录，但到底是否为宋徽宗真迹，至今依然传言纷纷。

　　———《国际金融报》

　　从日本来的《写生珍禽卷》，在日本权威的“支那南国大成”中注明是宋人佚名作品，到中国来就变成了宋徽宗《写生珍禽卷》。著名鉴定家、书画家陈佩秋认为：“《写生珍禽卷》的印章大部分是假的，笔法拙劣，特别是百灵鸟，完全是抄宋徽宗《天水金英秋禽图》中的百灵，而且还抄错了。花萼与鸟爪画法犯的是低级的错误。”然而，尽管事后出现了真伪争议，但未见任何组织机构的调查和处理。———《南方周末》

　　3.2002年12月6日，米芾手卷《研山铭》以2999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成交，再创中国古字画拍卖的最高纪录。对于《研山铭》，故宫博物院前副院长杨新已站出来证明，认为“在前一段时间，友邻本《研山铭》被国宝回归的光环所笼罩被炒得火热。现在尘埃落定，是该冷静思考的时候了，不要一错再错，让世界看笑话，贻误后人”。因为《研山铭》假得太粗糙，连米芾的书斋名“宝晋斋”也写成了“宝晋山”。但同时国内两位国家级鉴定家认为《研山铭》是了不起的国宝。———《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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